繁星(完) |
送交者: 寒胭 2003年12月15日21:11:26 于 [茗香茶语] 发送悄悄话 |
转眼就到了要出国的夏天,我去和梁道别。我们坐在平安电影院的咖啡座里。梁不再提女孩子追他的故事了,话比平时少了许多。虽然对新的生活我有许多兴奋的、忐忑的憧憬,但是我都没有提及。我知道梁一直也想要出国的,但是总有各种各样的原因不能成行。咖啡座里又冷又湿,冷器机里打出来的风有些粘人,大理石的地板也渗出湿漉漉潮气,面前的冰激淋化成了一汪不成形的水,我们彼此都有一些伤感。梁还是学生,却买了很贵的礼物来。我有一些意外。告别的时候,他握着我的手说,“寒,和你认识,不止是开心,更是一种幸福。”他重重的,认真的一字一句地说,“以后我有了孩子,一定请你做教母。”我望着眼前这个一向诚心诚意地看重我的男孩子,心里却再一次有被戳伤的刺痛。陈,我要走了,你还好吗,你在哪里。你那么英俊潇洒、那么聪明过人、那么才华横溢、时代都要跟了你才找得到她的方向,可是为什么,我从来都看不到你的真心。
我就这样走了。 一去十数年以后,有一回过圣诞节,我去一个初来乍到的老同学家聚会,餐后我想帮着一起洗洗碗。“算了,算了,还是我来吧,”同学的太太把我推回到客厅里,“你们的老同学陈说这种事情你是做不来的,他说你是‘两只碗要汰半半六十日’”。 不期然间又听到他的名字,我的久已麻木的心,还是有些微刺痛的感觉。“‘寒聪明嘛是聪明的,而且小姑娘味道十足。但是伊实在是太敏感,太脆弱了。我一看见伊落眼泪水,心里就慌得一塌糊涂。要是跟伊谈朋友一不当心谈崩坍,到头来做不成夫妻,结不成婚,伊肯定是吃不消的,那我就更加吃不消了。’” 同学的太太学着陈的口气讲话,一屋子的人听得都大笑起来,我也跟着笑了。笑声中,墙角里那棵挂满了彩灯,堆满了礼物的圣诞树显得更加热闹了。我走上前去,轻轻触摸眼前闪闪受烁烁的彩灯,想起许多年前在人民广场上遇到他,他的眼睛里也曾经有过这样闪烁的光芒。却原来,陈,原来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 因着百年校庆的际遇,在那栋爬满了长青藤的古老的教学楼里,我和陈与梁又再见了。从前灰扑扑的阅览室已经重新装修过用来做了会议室。这两个昔日的同桌此刻就坐在我的对面。他们都变成了魁梧的中年人,眉宇间依然有着熟悉的旧时的英气,神色里却有些许陌生的疲惫了。相谈之下,我知道他们都娶了一个护士,想来都是相夫教子,不会让丈夫心里“慌得一塌糊涂”的好太太吧。 他们依旧话多,而我却远不象从前那么沉默了。以前梁给我带了那么多的高帽子,我因为虚荣而舍不得把它们摘下来,所以只好保持沉默以假装淑女。而我自己又给陈带了一头的高帽子,他是不是受用且不去说它了,那些高帽子倒把自己吓得不敢说话了。我和这一对同桌之间,兜来兜去地爱了一大场,时至今日,才发现我们从来都没有在不带帽子的情况下好好谈一谈。 我笑着站起来,推开了会议室里的老虎窗。窗外立刻传来了孩子们喧哗的声音。看不见城市尽头的风景了,青青的校园四周早已建起了太多豪华的高楼大厦。失望间,却看见窗外屋顶上的瓦缝里,依旧还长着几支蒲公英。我探出身去,小心翼翼地折了一支下来,娇柔可爱的一团小小的毛毛球,在我的手里微微地颤动。我轻轻地吹了一口气,漫天里,看见那些毛绒绒的种子,充满了对生命的憧憬,快乐地四处飞扬。 14/12/20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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