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中國”里有一句解說,講到“記憶中的老味道”,確切得很。不知道別人怎麼樣,我記憶中最好的味道是童年的,是我姥姥炒的那幾樣家常菜。
我姥姥是一個心靈手巧的人,她可以看看電視節目就照着節目中人的樣子做出一身衣服,從剪裁到縫製-那時候家裡還沒有縫紉機-完全是手工縫製;她還可以做酒席,比如人家結婚時7桌8桌的酒席,她可以一個人從頭至尾操作,包括涼菜里用蘿蔔雕出的花。我小的時候她經常給我做的菜有:西紅柿雞蛋,肉炒黃瓜,紅燒茄子。
西紅柿炒雞蛋,人人都會做,都快成國菜了。但是我姥姥做的方法與眾不同,她是先把雞蛋煎成荷包蛋,煎得很老很焦,然後在西紅柿裡面再燉;她做的肉炒黃瓜我沒有注意過工序,黃瓜非常入味;在做紅燒茄子的時候她先把茄子切成大方塊,然後在茄背上用刀劃幾個口子,入油煎,然後再和肉一切燒。象這些家常菜後來我在別人家或者餐館裡吃過很多次,都不是我姥姥做出來的那種味道
我一向認為人的能力不是在材料齊全物質豐富的條件下表現出來,而且能不能化腐朽為神奇。在我小時候物質極端匱乏的時代,有一段時間北京都買不到什麼肉,我姥姥不知從什麼地方買來很多雞腦袋,紅燒了,好吃得很,到今天我還記得。很多年後我讀到什麼文章里說雞頭含有很多毒素,不可以吃。想必寫文章的人沒有經歷過比較艱苦的時代,雞腦袋上畢竟還是有很多肉的。
等到大家都有些錢能夠吃得好一些的時候,我姥姥的才智終於得到發揮了,記得她曾經做過一道炒魷魚絲,非常美味。是干魷魚,用剪刀將其剪成細細的絲,與新上市的韭菜花炒在一起。她還自製辣腐乳,是用嫩豆腐,放在稻草里,讓它發霉,數日後,去了霉,用辣椒麵裹上,灑味精和細鹽,鮮美下飯。
她做的一種“變雞蛋”現在是我家的祖傳項目,將雞蛋一端用剪刀的尖敲一個小洞,將蛋液流出,蛋液加鹼至變色,加鹽和味精,用小漏斗將蛋液再灌回蛋殼中,非常小的小火蒸約30分鐘(火大了雞蛋會爆),出鍋,嘗過的人沒有不叫“好”的。姥姥在世時,這個方子教給我爸,我也耳濡目染學會了,不過我不喜歡做飯。我爸在世時,每次我有朋友來家中聚會,他必然要做幾盒“變雞蛋”。今後,大概就是我做了。
98年我姥姥去世,她的那些好菜從此成了記憶中的老味道。
等將來有一天我退休了,我準備將姥姥的那些好菜一一試驗記錄下來,到那時也許我也有了外孫或者外孫女,我也應該給他們留下一些記憶中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