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宁波人说起 (1)
by 咸泡饭 (2004/APRIL/12)
“情愿同苏州人相骂, 不同宁波人搭话。” 在过去的上海, 这类的STEREOTYPE很多。
上海开埠以后, 大量江浙两省的人口涌入上海寻求新的生存机会。 移民城市文化冲突不
可避免。 但中国人与他们鬼佬不同, 毕竟是有共同的书写文字和共同认同的祖先的,人
家是“异中求同”, 我们是“同中求异”, 而且是良性的“同中求异”。
上海从二,三十年代开始正式踏上了大都市发展的轨道, 当然, 主控方向的是英法两国,
他们的租界是这个城市的筋骨, 捎带着老城区(现在南市地区的上海老城)。 (当然的
当然,这是我个人的看法。) 英法的文化和法制体系給那时困顿已久的中国人一个伸展的
机会和空间。 江浙两省为主的移民, 在新的空间里开始了绚烂多彩的生活。
中国人都有同乡情结的, 到了新地方, 同乡可以相互照应着点, 心理上多些安慰。
所以上海的各个行业里, 地方色彩浓烈。 宁波人精明, 节简, 吃苦耐劳。 很多
宁波上到上海当“跑街先生”, 所谓的“跑街先生”就是小商人和推销工作之类的。
那时的上海真是生机勃勃, 节奏非常快, 年轻的小伙计在街上都是一路小跑或走中带
跑的。 除了做生意, 宁波人更是垄断了裁缝业, 红帮裁缝不但名扬上海, 甚至名
扬东亚。 那时南洋香港富商名流都是要到上海来做西服大衣的, 而在上海的西人也是
宁波人的大主顾, 红帮裁缝的锋头大有不让伦敦那什么什么街上的裁缝的气势。 有名
“培罗蒙”等上海服装公司好像就是他们的(待考)。 现在全国名牌“杉杉”西服也是
宁波人的, 我结婚时就是穿了件他们的西服。 我看他们真该资助几个研究生写写他们
的历史。
宁波人站稳脚跟生活改善后, 大多中年发福了。 他们会镶上一粒或几粒金牙齿, 带
上大大的金戒指, 多年生活磨炼的底子和见过的市面使他们气度从容。 宁波话又是发音
有力的, 所以宁波人讲起话来让人感觉中气十足, 嗓门大。 如果吵起架来, 江浙
人里除了“苏北人”或“江北人”, 好像是没有对手的。 所以我觉得在《该拉屎》
里说的宁波人吵不过人家后回家发独自牢骚骂人的比喻不恰当。 这样的角色不该是宁波
人, 而应该是苏州人才对。
苏州人呢, 历代出才子。 但是苏州女人出来到上海做“娘姨”(即佣人)的多, 大概
苏州话软而“糯”, 苏州人感觉上又特别的斯文, 讲话细声细气, 脾气又好, 所以
富人家里的佣人多是苏州女人。 这样一来, 大家就觉得和苏州人吵架胜算多一些。
和苏南相比, 苏北地区是贫穷落后的, 但是苏北人特别能吃苦。 他们到上海后多是从
是最下层的工作。 拉黄包车的, 剃头的,在浴室里当服务员的都是苏北人的工作。 他
们多被其它的江浙人看不起。 后来上海的滑稽戏里苏北人也多是被嘲笑的对象。 但是,
这样劳苦的人肯定是更加强悍的, 他们语言的发音更是强悍有力的。 吵起架来更是吵遍
上海无敌手, (更不用提那个苏州出来的苏北人黄金荣了)。 所以《檀香盈袖》里那句
“有麦克风帮忙也吵不过他”真是让我拍案叫绝。
当然, 我说的这些都是形象上的, 不是具体的对人。 其它地方的江浙人也有垄断某个
行业的, 一个大亨名人提携同乡也是原因。 无锡人里“做厂”的多, 这大概和荣氏家
族是无锡人有关。 而清末的“邮传大臣”盛宣怀是常州人, 他带了不少的常州人到了上
海。 自然更不用提宁波人蒋介石了, 他的嫡系更是遍中国。
解放后, 大家开始了规规矩矩的生活, 户籍制度冻结了人口流动, 随着越来越多的上
海人是本地出生的后, 地域概念开始淡化。 宁波人家的儿子看上了隔壁“扬州美女”
姑娘的事已经不足一提了。 那么是什么时候上海人真正成为一个完整独立的概念的呢?
我认为是在九十年代初邓小平南巡讲话后, 是在上海彻底开放了对外来人员的大门后。
时至今日, 面对一千多万的外来人员, 本地出生讲纯正上海话的人, 不论祖籍何出,
皆是上海人了。 现在的上海小青年不会再问上海人“侬是啥地方人”了。 即使是江浙
来沪的年轻人, 因为音系相同或相近, 几个月下来也是一口的上海话了。 而其他地方
的人得感谢政府常年累月的推行普通话的政策, 大家开口就是普通话, 弄得我这次回国
感觉是到了当年的广东深圳。
(插一段题外话, 据说, 慈禧在盛宣怀生日那天把钓鱼岛赏赐了給他, 而后来盛宣怀
的孙女把这封赏赐的诏书献給了国家。 另外, 盛宣怀和他的家族值得研究, 够做几个
博士的了。 我感叹我们历史研究搞得太差太差, 不象他们鬼佬, 稍微有名点的人或事
都是被研究得透透的, 保存得好好的, 宣传得广广的。 这个在欧洲呆过的人都明白。
大概, 这种看不见的财富, 在“先富起来”的急吼吼的时代, 还无人有空顾及, 只
怕等真的富裕起来后有了品位想要再找这样的财富也来不及了, 找不到了, 找不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