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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阿飞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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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圳辜儿(三)
送交者: 切特务 2004年07月12日16:37:07 于 [茗香茶语] 发送悄悄话

大概由于在沙发上躺的不舒服,我又一次做了那个很伤心的梦。我已经两年多没看到 眼睛、短头发的阿婵了。阿婵在她毕业两个月后向我提出分手,而且做的干净利落。尽 管我们在一个分局工作,却就连开全体干警大会都很难碰到她。有人说梦到自己会飞暗示 着有身体上的暗疾,我常常梦到自己不高不低的飞来飞去应该是和我的肝有关系。这个下 午,我梦到自己在20米的高度艰难的飞着。每次想要飞的高些或者快些都要努力蹬一下 腿。终于,我再一次飞到了阿婵他们刑警队的那栋大楼上空。我又放开嗓子大声的喊她的 名字。在我下面,人来人往,没有谁因为看到一个会飞的人而吃惊,更不要提表示崇拜 了。我也早见惯不怪的死了心,只求能喊的阿婵回心转意。阿婵终于出现在她宿舍的阳台 上。她还穿着她那件白色的小翻领衬衣、绿色的“八九式”警裙。她默默地看着我,纹丝 不动,面无表情。就在我的眼泪就要留下的时候,她慢慢的举起右手,我看见了她的那只 “六四”手枪。我像被击落的飞机一样旋转着往下掉,我一边流泪一边想起来阿婵在学校 时是我射击队的师姐。当我躺在了地板上的时候枪声还在持续着,不过听起来像是电话铃 声。我抹了抹脸颊上的泪水伸手去拿电话,心里仍十分难过。

“靠!不是来接我么?怎么还没到呢?”小马哥的声音有些委屈。 “啊,睡着了。你自己坐车来吧,晚上请你吃饭。”我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4点多 了。 在这之后,我用30分钟很认真的洗了个澡、刮了胡子,从内裤到袜子都换了干净的。我再 一次长时间凝视镜子里的我,这一回我显得比凌晨那会儿精神些,因此我的心情有些好转 了。我又检查了一下钱包,里面大概有五六百块,我想够用了。出门前我还看了一眼手 机,电量也足够维持下一个通宵。刚走到一楼,爸妈正好进楼道。 “又出去?”我妈问我。 “马哲说他到了公共汽车站了,我去吃个饭。”我讲话时看了一眼我爸。他在打手机。 “在外面能吃好吗,叫他来家吃吧。”我妈说。 “不用了,我晚上直接回单位了。” “你哪弄了辆车?”我爸挂了手机问。 “成小楼的,我就开两天,你们先上去吧。”我不愿意多讲,拉开楼道门走了出去。 “下雨也不拿把伞!”我妈在我背后喊。 “不用!”我头也不会的答道。 我走出去十几米后回头看了一眼,爸妈正在上楼,我只看到他们的背影。

香港电视台好像挂了红色暴雨信号,天昏暗得很,风刮了起来,夹着很浓的海腥味 儿,斗大的雨点开始往下砸。不知道是因为规划部门哪个白痴,我家住的这个小区附近有 几栋日资工厂的宿舍楼。这时候,三三两两的打工仔、打工妹正扭动着不协调的肢体奔 跑,毫无歉意的穿过根本不应该被打扰的小区。他们穿着老土、过时,甚至影响市容,他 们身材大多矮小、畸形、甚至发育变态。我搞不懂为什么他们几乎全部一边跑还要一边笑 着。那笑容看上去那么的无知、愚蠢,让人厌恶,明白无误的表露出他们是一群没有受过 教育低等人。我用力按着车喇叭,并不时摇下车窗凶狠、恶毒的咒骂这些挡在我车前面的 乡下农民。我痛恨他们快乐的笑容。

马哲站在20米开外的公共汽车站下面,听见我连摁几下喇叭甩开两条长腿一颠一颠的 跑过来。 “我靠!这怎么混的?有车了都?”他拉开车门钻进来,两只眼睛在镜片后眯成两条缝 儿。 这个身高1.85,骨架奇大,肥瘦奇少、长相又酷似金城武的家伙是我在现实生活里看 到过得最全面的球类运动员。大到篮球、排球,小到乒乓球、玻璃球,无不热爱、精通。 我们也因此常常怀疑他在和女朋友腻歪的时候,对那些球状部位的爱抚更有着另外一种感 情、感觉。顺便解释一下“马哲”的缘由,“马哲”的身份证上是马凌飞三个字,高中时 候小马和现在一样干净、漂亮。他有一个暗恋了三年的漂亮女同桌是我们哲学老师的女儿- -石英。石英的熔点太高而且硌人,在看了小马的一封不小心粘上牛奶痕迹的爱情万言书 后劝他应该多看一些诸如能够解释说明人类之所以不同于动物且能推动社会前进,在于人 类本身的矛盾性等哲学方面的书,说可以戒除早恋及手淫的恶习。小马于是抱着一个排球 和一本《马哲》在海边坐了整整一天,在看明白了风起云涌,潮起潮落、日隐星现的自然 界不可打破的规律,弄清楚了石头就是焐化了也变不了鸡蛋,内因才是关键的基本哲学问题 之后,第二天便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宣布从此改名马哲,并送给石英同学一大颗海边捡来的 鹅卵石。马哲也是在北方结束童年生活后才随父母移民到此的。除了北方人特有的那种没 心没肺、嬉皮笑脸以外,他和我、和我的每一个朋友一样对这座南方湿热、郁闷的城市感 到陌生、孤寂。 “二饼不来了,陪毛毛去艺术中心看演出了。” “成小楼呢?”马哲问。 “不知道?打电话给这逼。”我说。 “他好像一直在找杨红。” “是么,非搞个鱼死网破?”我看了一眼路边的中国银行,忽然想起什么。 “他电话是13……”马哲一边看自己手机一边问。 我把自己的手机扔到车前方,然后把车停到一边,推门回头讲: “我手机里有,等我一 下。” 我跑到提款机前面取了300放好,看了一眼几米外那个木头木脑的保安员。他正用一种 可笑的眼神紧张的看着我。我想起来前天有一个关于盗用信用卡的犯罪团伙的协查令。 “傻 逼,也没个干警带队!”我暗骂了一句走开。

我和马哲在蛇口的燕海海鲜酒楼坐了20分钟,成小楼背了把电贝司,一步三晃、眼神 恍惚的走了进来。他一改往日精神利落的打扮,穿了一条肥得像裙子一样的牛仔裤,一件 有一个能藏三瓶啤酒大兜的红短袖,脑袋上顶了一定不合时令的尖顶绒帽。那时候还没有 “韩流”这一说,他像个马戏团的小丑。我和马哲当即做出各种“活见鬼”的表情。 “靠!自虐啊?”马哲很开心的问他。 “嗯。”成小楼没看他,专心叨桌上的花生米吃。 “非把自己整成小丑儿啊?”我也很开心的问他。 “嗯。” 成小楼也没看我,继续专心叨桌上的花生米吃。 “完了,这孩子完了。”马哲笑得更开心了。我也跟着笑,扭头让服务员添茶。 服务员给茶壶里续了水,客气的问我们要不要开始点菜。 “再来盘花生米。”成小楼夹起小盘里的最后一颗花生米说,“别的不用了我们就10块 钱,吃完就买单。” “点菜吧。”我忍住笑对哭笑不得服务员说。 菜很快上齐了,成小楼指着一盘活蹦乱跳的生虾问怎么吃。我告诉他剥开了蘸芥末吃。 “很甜的。”我按老广的饮食用语评价。 马哲根本不讲话,闷头狂吃。他在吃方面有两个外号:“橡皮胃”或“抽水马桶”, 典型的那种‘吃啥啥没够,干啥啥不行’。 成小楼吃的将信将疑、小心翼翼。 “怎么了,终于取得道义上的胜利了?”我问成小楼。 “嗯,取得了。”成小楼苦笑一下。 马哲很不合适的接了一句:“听说杨红都把那男的带回家了。” “是么?你看到了。”成小楼立刻抬起头,两眼放光。

杨红是我们几个共同的中学同学,也是成小楼的初恋。高二那年杨红从古城兰州转到 班上,全班所有的男生立刻被她呼之欲出的胸部所吸引,自然也包括老夫在内。北方女孩 儿丰满挺拔的身材也使班上所有的广东女孩为之气馁、倍受打击、一跌不振。 “漂亮的像个国民党女特务。”成小楼私下赞叹。 在邻近高考的最后两个月,我们班终于成了唯一的一对,那就是成小楼和杨红。事隔 多年,杨红跟我说当时成小楼最吸引她的就是那双忧郁的眼睛。废话,所有高三的孩子都 会觉得自己是最忧郁的,谁比谁容易?很快,高考放榜。成小楼过了重点线,不过他为了 能和杨红在一起,所有的志愿添的都是深圳大学。没想到杨红却在她老爸的一手策划下去 了十里洋场的上海。于是二人劳燕分飞,一段孽缘从此开始。成小楼也因此成了我们之间 第一个敢拿艺术开涮的人—苦练吉他。

爱情不过两个真谛。第一,女人是要花时间来陪的。第二,如果你不是希望和她分 手,那么你一定要对她撒一些谎。所谓爱她你就骗她便是如此。可很显然,这两条成小楼 都没有吃透。

这是一个酷爱集体活动家伙。在高三毕业以后的几个寒暑假里,几乎每一天成小楼都一 大早跑到二饼家里,然后就不停的打电话催我们快点过去。从早斯混到晚,极其敬业。 “你来找我干嘛?你不是爱和二饼他们打球么?”成小楼常常向我们表功似的学杨红的 话,我们也就纷纷说一些他确实太过分了之类的话以示鼓励。

这也是个李敖文章的受害者。大三那年他一口气读完了李敖全集之后宣布要像李敖那样 做一个透明的人,并以实际行动来证明。他告诉杨红他曾经和一个中文系的师妹有过一段亲 密的接触,并且去过一次发廊。理由是他实在太思念千里之外的杨红了,以至于不得已要 在精神和肉体上都寻找一个代替品。他本以为如此肉帛相见,可以在爱情上得到一个升 华,没想到杨红是个敢爱敢恨的姑娘,容不得半点背叛,弹指一挥间成小楼就成了过去完 成时。

我想成小楼是真爱杨红的,本来分手已经是去年的事,他折腾小半年后渐趋平静。不 成想这个月杨红携夫回深。到我今天晚上见到他为止,他已经恢复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有一个月了。现在的他开始刻意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小丑来宣泄感情。不过我们大家都不在 意,而且常常把他种种失恋的痛苦行为当成是茶余饭后最有趣的笑柄。成小楼就算这种时 候也不脱离群众,常常讪讪的陪着我们一起笑,有时还是笑得最起劲儿那个。

有马哲在是不用担心菜会点多的,很快他的表情开始有些意尤未尽了。我赶紧叫服务 员过来买单,并且很严肃的对他说不许再点了,否则给他5块钱让他自己坐车回去。马哲很 吃这套,一脸不高兴的开始猛喝茶。我掏出钱包拿出300块递给成小楼。成小楼接过来放 好,接着和我商量下面上哪晃悠。他这些日子惹了不少事,很缺钱用。

成小楼翻到一盘王菲的专集塞进激光唱机,暗红色的本田2.2就在那个北京丫头懒洋洋的歌 声中再次无所谓的滑进夜色。

十四年前那条总是泥泞的马路已经变成宽阔漂亮的深南大道。两边破烂的工棚、荒草 坡、荔枝林已经变成著名的旅游景点、摩天大楼、科技园。这里的汽车大多或豪华、或气 派、或别致,却无一不是风驰电拽。这里的路人大多年纪轻轻、衣着鲜明、体态矫健,却 无一不是行色匆匆。这里的夜色霓虹四射,这里的空气潮湿闷热,这里的声音如吟似泣。 夜色下的这个城市无疑是婀娜的、妩媚的、甚至是诱人的。它自由、平等、博爱的摆在每 一个人的眼前,就像它的欲望一样,不用掩饰,一丝不挂。 我把音量开到最大,关了空调,摇下四面的车窗,不断变化着车道,甚至按照音乐的节奏 加油、减速、忽左忽右的转动方向盘。成小楼开始一下一下拨动他的电贝司,马哲尖着嗓 子一句一句跟着王菲唱: “这世间看来很快乐,看不出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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