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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好女人
送交者: 夜冥子 2002年03月08日17:59:08 于 [茗香茶语] 发送悄悄话


生命中的男女--这样的好女人

夜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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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知道好人,坏人之分,概念很清楚。逐渐长大,知道人是无法仅用“好”与“坏”二字概括的。

结婚前,对好男人,好女人的概念也是有棱有角的。结婚了几年,却发觉,原来做男人做女人,很难做到一个“好”字的。四周瞧瞧,生活中真正可称得上好的男人和女人,其实是不多的,大多只能是平凡及格的男人,女人。

生命中曾走过一个女人,年幼年少时,她对我来说只是个长辈,一个带给我满足温暖的可亲的长辈。现在为人妻,为人媳,为人女(回报养育之恩的为人女),为人母了几年,每次对结婚前“做个好女人”的执著打折扣时,总会时不时忆起她来,回忆的过程中,原来对我来说不具备明显性别气质的她,女人的形象却在我脑海中渐渐丰满起来。儿时不懂不在乎的东西,现在都一一清楚起来。

她,是我的姨妈,唯一一个有血缘关系的姨妈。这么说,是因为母亲刚出生没几天,就被养外婆收养,在母亲结婚前,她是很少与亲外婆家来往的,每年最多一两次的拜访。母亲历来与养外婆家亲,与亲外婆家疏的。本来与姨妈的关系也可能是属 于疏的那种,却因为姨妈的关系,一直亲近着,而这种亲近自从姨妈去世之后便逐渐冷落起来。

开始有记忆时,知道自己出生在一个又贫穷又不安生的家庭中,家中经常有由年轻守寡的祖母挑起的事端纷争,母亲自嫁入家门起,就被祖母看不得。当我出生起,祖母就不愿意看护我的,包括后来的妹妹。年轻的父母必需每天出去干农活挣工分,于是总是将我到处寄托,甚至寄养。学龄前寄养较多的地方便是姨妈的家。

姨妈的家在城里,姨妈是个城里人,姨妈算是我们的贵亲戚。作为贵亲戚的姨妈,本来跟母亲的关系肯定不是太热络的,父母怎么会想到将我送往她家,想来原因只有一个,那便是姨妈主动的承诺。

三四岁的我,全身上下穷酸样,黑瘦,缺乏营养,头上长满了虱子。想象当初从家中被送往姨妈家时,是不会有多少可爱之处的,大概唯一可爱的地方就是安静。而姨妈,无论她和她的家人,还是她们住的木质结构的厢房,到处都是干干净净的。但她显然不怕我的虱子,几年中,一到春耕秋收的农忙季节或冬季农闲父亲出远门挣钱时,便将我接到她的家收养。平日除了负责我的一日三顿和看护之外,她是象母亲一样将我照顾周到的:夏季绝不忘给我勤洗澡,冬天也不忘将我的棉袄勤洗勤晒,保持清洁干燥,从里到外将我伺弄得干干净净的。每次一长段的寄养日子结束后,回到乡下家里的我,肯定要被家人邻居赞一番的:又干净又白啊!而下一次到姨妈家时,又是个长满了虱子的乡下孩子样了。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我上小学才结束。年幼时的记忆总是不完整的,但是回忆中姨妈白皙的脸,温和的眼,平缓而糯糯的城里口音和对我来说极为亲切的“囡囡”的叫唤,伴随着那窄窄的砖石街道,老房子高高的门槛,暗暗净净的厢房,飘着漂白水味儿的自来水,还有那对我来说奢侈的夏季的冰棍雪糕,天井中夏夜的星空,姨妈轻摇的扇子。。。感觉一切都是再美不过的了。

小时候住在姨妈家,是没有什么寄人篱下的坏感觉的,长我十几岁的表哥表姐因为姨妈的关系,对我都是照顾有加的。只是姨妈家有个人,却是幼小的我有些害怕的。她是个高龄的老太太--姨妈的婆婆。老太太长有一张威严的国字脸,松弛的腮膀肉垂于嘴角两边,增添着一份凶相,加上炯炯的眼神和粗粗的嗓音,对我都是极森严的感觉。她睡的厢房我是从来未踏进一步的,对她的人,我是连叫唤都不敢的。印象中她对我是不欢迎的,有嫌姨妈多管闲事的数落,除此之外,她总对姨妈伙食安排有不满。记忆中的一个下午,她自己去买了两打螃蟹,叫了个老伙伴,坐在门口,在那儿美美地吃了一个下午,吃的时候,对姨妈的数落,我是都听进了,虽不是太明白,但不满是真切的。姨妈在旁忙着别的事,对婆婆的数落也不发声。事实上,姨妈对任何人都是极为温和的,大概在她的生命中,没有人会对她不满,只有这个老太太对她会有牢骚。而这个老太太,为人是很利害很挑剔的,这是从父母和表姐表哥的议论中感觉到的。但这个利害的老太太后来得了一种病,从此便脾气好了起来了,这病便是帕金氏综合症,她身体的一半,神经都不听使唤了,而另一半,都是极为颤抖的。得了这个病,就只有姨妈来伺候她了,一日三餐的喂饭,擦身,换洗,姨妈都耐心地做着。耐心的姨妈赢得了老太太的感化,流着口水的嘴总是在有客人来的时候,含糊其辞地赞叹姨妈一番,大家都知道她的意思,熟悉姨妈的人有时会反问她:“你现在知道她的好了啊?!”她会窘窘地点头。一边的姨妈照样沉默着,既不得意,也不会有昭雪的扬眉,依旧不温不火地为她擦嘴,喂饭。老太太得了这病,身体却照样健康得很,有表哥不客气地说“她看来不会很快死的,大概还要活很多年呢。”很多年之后,老太太终于去了,葬礼那天,除了听到别人对姨妈的赞叹,还有人为姨妈松口气:麻烦的老太太终于去了,姨妈可以轻松些了。但姨妈却在葬礼上反而说了些很平静的话,什么话我已经记不清了,只是觉得姨妈跟别人说话怎么总是不一样:总比别人多份心平气和。

等我再大些,才知道,这个姨妈的婆婆是姨妈前夫的母亲,姨妈的第一任丈夫在三十出头便因病早逝了。她的婆婆对她不满的一个很大的原因,我想是因为,她觉得是姨妈克了儿子的命。

姨妈的第二任丈夫是个来自江苏的男子,和姨妈在同一家纺织厂工作。带了浓重苏北口音的姨夫,虽然努力说上海话,我却是很难懂的。小时候,只知道他脾气很急,有时会对我有叽哩呱啦一大堆的话,可我就是不明白,但我知道他可能在数落我不懂事的错失。本来我可以为他的数落感受一番寄人篱下的滋味,但因为有姨妈及时的劝解和对姨夫的阻止,我就立刻安心继续玩手中的游戏,做游戏的时候,还能听到姨夫声音低了下去的埋怨。我知道我在姨妈家,实际上也是一个麻烦,尤其是姨妈有四个子女,家中人口密集,房子却小,多个人,总多份拥挤。但姨妈却还是多次背负了这个麻烦。姨妈是不怕麻烦的,而且,生活中的麻烦总在她的静心静气中得以化解,凡与她有亲情的人,都会为与她有的一份联系而感觉欣慰。

姨夫前妻也是病逝的,在苏北留有两个儿子,都比姨妈的子女大好几岁,且早早成了婚。自从他们的父亲与姨妈结了婚,就算是在上海驻扎了下来。于是,他们在逢年过节会到上海来拜访父亲和后母。每次看到姨妈忙着布置采购,我就知道姨夫的儿子要来了。苏北来的姨夫的儿子和孙子,一看样子,就知道比我的家更要穷。曾经在那条窄窄的街上倚了木头房子的木头门晒冬日的暖阳,我盯着姨夫的孙子,对他光着膀子穿一件棉袄很奇怪,看着他,想他冷不冷。不过我想,即使他们真冷,到了姨妈的这个家,他们总是会有一分暖意的。返家的他们总是会带了钱和物满足地走的。每次他们来,姨夫好象总不太欢迎似的,沉着脸,大概想着儿子又要来要东西才不快吧。总是姨妈尽地主之仪,招待饭菜,还会带了他们逛城,也带了他们与邻居打打招呼,与邻居一起说说话。后来,姨夫的一个儿子在城里的一家棉纺厂找着了工作,留了妻子儿子在老家,到这儿挣钱来了,自然与姨妈家接触更多了,姨妈有时还会把他带到我们家来玩。姨夫的儿子以前短暂逗留期间叫姨妈“姆妈”似乎总是怯怯地,日子久了,那声“姆妈”便越来越爽气了,跟姨妈亲生的儿女没什么区别,他在这个城市过得一直很满足,我想,姨妈很尽力地让周围的人接受了他作为家庭的一员,也让他接受了姨妈所有的亲戚邻居。我大学毕业的时候,姨夫的儿子还起劲地为我做过媒。

姨妈与前夫生有二子二女,他们结婚前,在城里的住处从老式的木头房子移到了水泥新公寓了,两室户的房子,带有小小的厨房和卫生间,当时大多城里人的水平。公寓周围种上了树木花草,漂亮的环境,在我是万分羡慕的,而我想姨妈也是带着满足住到新公寓的,她的喜悦我们都可以感受到,经常地,她要我们多到她那儿作客。只是这种喜悦也只持续没几年,两个儿子要结婚安家了,自然房子得由母亲解决。于是,大儿子结婚时,姨妈将大房间装修成了新房。等二儿子要结婚的时候,姨妈将小房间做了儿子的新房。她自己和姨夫呢?退出公寓,在老城区破落的地方租了背阳的两间屋子过起了余生,那两间屋子是房东的后屋,房间南面是正房的墙,没有窗口的,通气极不好;门口开在北边,临着城里唯一的一条护城河,不干净的河,到了夏季,便有味道送来。这样的条件连当初的老厢房都不如的。姨妈照样心平气和地过她的日子,将房间弄得干干净净的。孙子辈出世后,白天,她会赶往公寓为儿子看孩子,傍晚为儿子们准备好晚饭后,等他们下班,她又赶回租房,为姨夫做饭洗弄。同时,有了房子的租金要支付,她就想着煮茶叶蛋,五香干去卖,挣点钱抵些开支。一般,就是在晚上出去卖去。

这样的日子又是好多年,孙子辈开始上幼儿园了,姨妈又觉得轻松些了,这时,她又想起了乡下的老母,需要尽些更好的孝道了。于是,她又将我的亲外婆接到了她的家,让亲外婆享受些城里的生活。亲外婆住在姨妈家的时候,我们全家也去拜访过。那个家,和那个苍老的外婆,都是干干净净的一片。外婆的满足溢于言表。外婆在姨妈家一住又是一个多月,只是她老人家福气不高,就在姨妈家度过了被重视被伺候的快乐满足的几十天后,突然因为脑血管爆裂去世了,类似于脑溢血的一种突发症。姨妈对此有些耿耿于怀,因为在外婆的葬礼上,她总是跟我们诉说外婆去世前那一夜曾诉说头疼,姨妈在那儿遗憾没有警惕,没能让老人家多享福寿。大家劝姨妈少责备自己。

姨妈的一生总似乎在做着关心人的事,是否关心人是她的快乐之本?也许是吧,若不快乐,她不会做得这么周到;若不快乐,她不会一直保持着永不变的温和脾性。从小到大,都没看到姨妈和人争吵的情景,连发火都见不到的。每次她从城里带了点心水果饮料到我们家拜访的时候,不仅我们喜悦,就是邻居们知道我的姨妈来了,脸上似乎都要多一份温暖阳光似的。不知是她糯糯的城里话的缘故,还是别人知道她的好心肠,邻里们对她都是好客气地,也对我们好羡慕的,羡慕我们家有这样一个贵客的。

总是在琢磨姨妈这个其实未受过文化教育的人,怎么会满身地文气?静气?她的四个子女长大了,也多多少少受了她性格的影响,都显得文质彬彬的,幼小的我,总以为他们有过高等教育的,后来知道他们都不过初中,高中毕业。他们之间,包括他们的丈夫妻子之间,都有很融洽的兄妹情意,对姨妈也都有一份真心的尊敬,记忆中他们对姨妈一声“姆妈”的称呼,总是很亲切很热络的。即使在背后议论起姨妈,也总是“我伲姆妈”,怎么也听不到他们称姨妈为“老太婆”的,哪怕“老太婆”有时在一些子女口中是一种随便世俗的亲切。姨妈不是那种可以让子女随便叫一声“老太婆”的母亲,她的性格中没有俗的东西。记忆中的一次经历让我反复回忆咀嚼,终让我对她佩服之至:姨妈的那个婆婆其实还是有第二个儿子的,这个儿子不知凭了什么样的关系,得以到香港发展去了,所以他被我的表兄姐们称为“香港来的小伯伯”,七十年代末,这个香港小伯伯偶尔会回来探望他的母亲--姨妈的婆婆,同时带来了他的雍容气,富贵气,时髦气。这么说是因为幼小的我曾经在那暗暗的厢房,被小伯伯女儿身上的白纱裙的亮给照晃了眼,那个已经发育成大姑娘的女儿可以毫无顾忌地坐在了父亲的腿上撒娇地吻父亲的脸。这样的富贵人家,我是敬而远之的,除了好奇,不会发话的。那次,富贵的小伯伯拜访姨妈家,贫穷的我们也在同一天碰巧拜访姨妈家。而姨妈,是绝对没有贫富观念的,也是绝对没有区别对待的意思的,不仅招呼周到,到了饭后,也是让我们三家一起去逛城去,她平和的对话,很快扫去了我,或许还有我父母的拘束,跟小伯伯他们有说有笑。或许在姨妈的影响下,小伯伯很热情地为我们照了许多的照片,包括与他们家的合影。就是那一次,留下了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的室外留影。

试想有多少人能做到贫富不移的?即使没有对穷的嗤之以鼻,也是容易对富趋之若鹜的,容易表现出相对于面对穷而多一些的热情的。姨妈是个不俗的女人,从未有过俗的言论和行为。

姨妈做的可能是大多数女人都做的,或者说不得不做的事。我知道世界上有很多女人,为子女丈夫作出过默默的牺牲,到了衰老的时候,她们的脸上总似乎写满了沧桑,她们的眼神也似乎总有着忍受磨难后的迟缓,而姨妈却不是这样的,她经历了同样的生活琐碎,而为人的负责,天生同情心的具备,使得她一直保持着她不变的气质,那份气质,什么人什么东西什么经历都是不会改变它的。直到她去世之前,她的容颜一直保持着白皙光洁,身形一直保持着匀称,气质总是温柔而干净的,眼里总有着不灭的女人的灵气在闪动的。

姨妈去世前的那个早春,刚度过了一个冬天,在这个冬天,姨妈贪于生意的好,在夜晚卖茶叶蛋到凌晨,终因疼痛难忍进了医院。疼痛是胆结石造成的,手术不是大手术,做的也成功。手术后的一个星期日,我在赶往市区的大学之前去看望了她,病床前的儿子儿媳,女儿女婿,和那个深恐失去她的姨夫,在跟我们数落她的“贪财”,姨妈在那儿气若游丝地辩解“能挣点钱,就挣点,不能闲着。。。”在我离开之前,姨妈还要起身为二十岁的“囡囡”我带些别人送来的糕点水果到学校去吃。只是那个星期,那些糕点还未吃完,我却接到了姨妈逝世的消息!

姨妈的去世不是因为手术,而是因为主动脉破裂导致的死亡,这是医生没有诊断到的疾病,她的死亡原因与外婆一模一样,只是她比外婆还要少活二十年。

姨妈的葬礼上,有太多的人在说她的好,姨夫依旧带着苏北口音急促地在那儿恨恨地表达着他对姨妈的“恨”:“叫她不要去卖蛋了,她偏要去。。。”姨妈的儿女,媳妇,女婿们也在说“姆妈”傻。年轻的我这是第一次有失去亲人的茫然,在这之前外婆的死并没有带给我多大的伤悲,姨妈那一声“囡囡”,那看着我不断长大的变化露出的惊讶喜悦,连我母亲带给我的反馈都不及,那是我的一种财富,深埋在感情深处的精神财富。也许,她对于任何一个她的亲人来说,都是某种财富,除了实际的利益外,还享有她的精神带来的某种愉悦。这个财富只给人带来愉悦满足的。

葬礼上,姨妈的一个女婿,不知到底是从香港还是台湾,还是新加坡或美国赶回来,来参加了姨妈的葬礼,并做了葬礼的主持。十多年前,当他因为成功经营一家小印刷厂而开始发迹时,便与妻子有了感情上的矛盾,那时尚小的我因为知道他对表姐的不贞,对于他手上的金链条,对于他一直露出的优越感是分外抵触的,虽然他发迹之前,我对他很是有好感的。此君后来与台湾老板联手,将生意带到了国际上,那时,才刚进入九十年代,他已拥有了私家车和私家司机。他经常在境外走动,除了给妻女提供豪华公寓和可观的生活费外,长年不归家,连妻子都不知他到底人在何处,只能听凭他自己一年回来一两次,每次住个十来天,大家都知道他恐怕在外面已经有了第二个家室。那天他照样在一堆亲戚中表现得优越优雅,不是张扬的那种,想必走过了各种大小场合,他已经习惯了静静体现他的优越感了。他因为手上万元的钻戒让一帮不富裕的亲戚们围观着,任他们提着“丢了,怎么办?捡到的人都以为是颗玻璃。”这样的问题,他只是笑着不回答。但是当他们又谈起姨妈的时候,他却静静地说了一句:“她是个好女人。”听到这句话,当时的我还是有点略微的吃惊,想他要么不懂评价,要么该说的也该是“姆妈是个好姆妈”之类的话,而不是这样一句似乎涵盖了太多含义的美好评价。岁月蹉跎,当时那个尚不懂婚姻,责任,爱心,人性之完整意义的我,在自己逐渐成为一个完整女人的时候,时不时便会想起那个经历过很多场合的男人的话:“她,是个好女人。”

回忆起姨妈来,心就变得温温暖暖地,静静绵绵地。。。象在想念某片景致:澄澈的河静静地流,两岸的树静静地绿,花静静地放。。。又象怀念某种盎然又淡雅的香味:草的清香,梅花的清香,麦苗抽穗的清香,一种生命慢慢释放的味道。。。美的味道,好女人的味道。

岁月不复,历史不再,姨妈这样做得完整的好女人,只能属于记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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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为姨妈去世10周年而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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