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頭，計算機的“綠色”革命(Paperless)，致使鴻雁傳書(郵信)的數量精簡到忽略不計的地步。再趕上互聯網的日新月異，把一年僅有一次的賀歲卡──曾經標誌着時空相隔、朋友之間唯一的真跡手書擠兌得無影無蹤，幾乎成了歷史遺蹟。如今，朋友的手箋，跟古時“洛陽紙貴”、“長安扇尊”一樣，絕對是電子時代的稀世珍品。

      少了朋友間的過往書信，巧立名目的賬單反倒絡繹不絕，蠱惑人心的廣告更是鋪天蓋地，常常把本來不怎麼起眼的信箱張揚得不可一世。

      終於半年前的一天，孩子的大名在茫茫的垃圾信件中耀眼奪目，一下子打破了這種“不能不看，看後生厭”的心氣。那時，不到七歲的孩子剛上小學一年級。孩子的來信，就像那個季節里屋前房後沉寂了很久的菊花，剛剛開始含苞欲放，排列成序的蓓蕾一點一點萼張瓣開。然後，再漸漸地爛漫於枝頭，輕輕地飄落到地面。當它傲首怒放、盡展妍麗的時候，純純的紫色、深深的黃色、濃濃的紅色交織一塊，揮灑成漫天的雲彩，絢爛得讓人陶醉，豪爽得讓人心悅。

      記得那是一封家長代寫的邀請信，邀請孩子參加一位同班同學七歲生日慶典。打那以後隔三差五，郵差總能不着急不落慌地送來幾封類似的郵件。

      至於邀請信的內容大都一個模式，孩子還沒來得及認識全部單字，就能猜出個八九不離十。每次，孩子眼神炅然，嘴巴上挑，準確無誤地瞄準早已濃縮成行的日期、時間和地點，仔細瀏覽過目。然後轉過身，順手遞給了站在身邊的我。那種眉飛色舞的呼吸散發出清澈芬芳的花香，那種磕巴失調的平仄夾雜點流鶯婉轉的悠揚，那種天真稚氣的神情瀰漫着點綴生活的渴望，很快就感染了周圍。不用問，孩子肯定想去。“媽媽可以給你們當攝影師”，每當此時，我都趕緊自報奮勇。“沒問題！”孩子的豁達像是在盡力成全我想夾塞兒的念頭。有機會能跟孩子一起過把似水年華的癮，豈不是父母的一大福氣？

      除了邀請信以外，孩子還會收到一些哄他花錢、我來買單的廣告。眼花繚亂的產品，個個都像是“腐蝕矇騙”幼童的“糖衣炮彈”。比如玩具反斗城(Toys R Us)兜售的、讓孩子心儀的樂高生化戰士(Bionicle)或是體感運動遊戲(Wii Games)就是其中的典範。“如果買二個，”孩子好像發現了既好玩又不要錢的東西，再三強調說：“第二個可以得到半價折扣！”

      “鬥士馬他路以(Mata Nui)是樂高生化戰士(Bionicle)世界裡諸多島嶼居民的崇拜對象，”孩子主動提議：“待光華中文學校年度‘中文故事比賽’(Speech Contest)之後，能不能得這麼一個獎品？”時下，恰巧趕上孩子準備一年級本班演講初賽。孩子從小受雙語教育，根本不怵現學現賣，只是要用三分鐘的時間去講述自己子選定的寓言故事《羊群和狼群》，把情節的起伏、聲調的韻律、表情的變化揉合在一起，有板有眼地表達出來，對孩子而言，絕對是一個不小的挑戰。“只要積極參與，”我趕緊事先設好砝碼，“媽媽一定響應‘號召’！”

      “今後能不能每個月都有一次獎勵？”孩子得寸進尺，不無天真地繼續倡議道。

      “哦？”這時，我佯裝不懂。

      “或是每個季度？”孩子馬上改口，試探性地補充說。

      是啊，一年級結業在即：從中文到英文；基督教青年會(YMCA)游泳課馬上升級：從“高級孔雀魚”組(Guppy II)到水平略高一籌的“小魚”組(Minnow)；今夏即將重新開始的空手道(Karate)訓練：從手技(擊與打)和足技(踢)；鋼琴從一星期學習兩個曲目(八個小節一首)到每天練習兩個曲目(“印第安舞蹈”「Indian Dance」實打實地由二十個小節組成！)……個個都是孩子嘗試的追求和開拓的目標。

      孩子臉上明媚的笑容、心頭快樂的陽光、手中刺激的獎勵(禮物)，讓每天的生活都充滿了期待。

(二O一O年四月二十日，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