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下豬腦殼幾個字的時候，我就仿佛聞到了一股肉的腐臭味。按道理我是決計不會去吃豬腦殼的，但人就是這樣矛盾而統一着的怪物。前幾天的晚上我居然會一邊忍着由豬腦殼這三個字而引發的噁心，一邊與眾姐妹一起用雙手抓着一大塊豬腦殼大快朵頤。

　　十五年前，我在小鎮租了家破舊的門面做服裝生意，小本買賣也還過得去。只是剛開了半年，我旁邊的那間空門面就被被一收豬腦殼的夫妻轉了。本來也不覺得有什麼，只是到了下午，就見那男的把從各地收到的豬腦殼全部堆在門口的平地上，然後用液化氣鋼瓶接了個吹筒燒豬腦殼，女的就在地上擺了幾個大腳盆洗豬腦殼，然後男的又把那些洗乾淨的豬腦殼砍爛，豬耳朵歸豬耳朵，豬舌頭歸豬舌頭，豬腦殼肉歸豬腦殼肉的分類，整個畫面里都是肉，充滿了血腥氣。

　　鄰居每天都要舉着斧頭砍豬腦殼，這多多少少對我有了一些影響。每天聞着豬腦殼散發出來的血腥氣，我也自然而然地對豬腦殼產生了排斥，連以前喜歡的鹵豬耳朵也不想吃了。到了夏天，那麼多豬腦殼擠在一起，就容易發臭。當那男的把從外地收到的豬腦殼倒在門前的平地上時，就有一股味道開始往我的服裝店裡鑽，我一度連豬肉都吃不下。至今為止誰要在我面前提及豬腦殼三字，我想到的並不是用來罵人傻或笨的豬腦殼，而是堆在我鄰居家門口那些吸引了一堆蒼蠅、散發出腐臭氣的豬腦殼。

　　當紅梅說要帶我們去吃浦市最有名的豬腦殼時，我承認自己犯了好幾次噁心。在我的眼裡，豬腦殼就是用來噁心人的，我仿佛又聞到了當年從鄰居那傳過來的豬腦殼的血腥氣，只是不好在饒有興致的眾姐妹面前表現出來，更不好意思拒絕紅梅的熱情，便打定主意，以減肥不吃油膩為由，不對豬腦殼做任何嘗試。

　　一路上，紅梅都在說，豬腦殼如何如何好吃，旁邊也有姐妹在附和，早就聽說浦市的豬腦殼好吃了，今天一定要好好吃個夠。紅梅甚至舉出了她和一朋友兩人吃了三個豬腦殼的例子。一個豬腦殼有二三十斤，她們倆就吃了三個？這到底是在說豬腦殼好吃呢？還是在說她倆是大胃王啊。因為我對豬腦殼確實不感興趣，所以也沒多問。

　　到了夜宵攤，紅梅喊了一些燒烤和涼菜後，又委託燒烤老闆幫忙去買五個豬腦殼。五個豬腦殼有好大兩包，原來所謂的浦市豬腦殼就是煮熟了的剔了肉的豬腦殼骨。這些豬腦殼骨大剌剌的擺在盆里，顏色方面毫無特點，甚至因為是頭骨會讓人覺得有些猙獰。紅梅拿起一副一次性手套，對我們說：“吃豬腦殼就不用注意形象了，拿出梁山好漢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豪氣用手抓着吃。當然了，最好吃的是豬腦殼骨里的那點骨髓，你們都吃過筒子骨里的骨髓吧，那個還油膩了些，豬腦殼裡的骨髓才叫好吃，拿根吸管用力一吮，那滋味簡直絕了。”還邊說邊示範性地抓了一大塊豬腦殼吃了起來。眾姐妹們也學着她的樣子拿起手套，抓起豬腦殼，津津有味地吃起來了。我在一旁不停地擺弄手機，一會兒給這個拍照，一會兒給那個拍照，本是決定按兵不動用拍照為由拒絕吃豬腦殼的，但看着姐妹們吃得那麼嗨，而我又確實只聞到了肉香，便不由地想去試試豬腦殼的味道了。

　　戴上一次性手套，抓起一塊豬腦殼，然後用手輕輕撕下一片肉，塞進嘴裡，只覺得一股肉香瀰漫。細細咀嚼，才有一絲絲桂皮和八角的味道，想必是煮豬腦殼的時候放了少許桂皮和八角以祛除腥味。豬腦殼煮得很軟，骨頭縫裡的肉都可以吃到，把豬腦殼裡的脆骨與肉一起嚼着吃滋味特別豐富。本來我也沒吃晚飯，這會兒吃完一塊豬腦殼肉，我也覺得餓了，看看那五個豬腦殼只剩了三塊，又連忙抓了一塊在手裡，生怕動作慢了，就被其他姐妹給吃完了。吃得歡時，我也完全忘記了當初豬腦殼留給自己的不良印象。

　　回來的路上，一個姐姐還意猶未盡，一直說着豬腦殼的肉，說着用吸管吸豬腦殼骨髓時的過癮。而我只想着要馬上動筆，把這民間美味介紹給喜歡美食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