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運生談藝錄(2) |
送交者: 彭運生 2017年04月02日16:55:33 於 [教育學術] 發送悄悄話 |
彭運生談藝錄(2) 王國維先生談“境界”,而且把境界分為“有我之境”和“無我之境”。我在講解這兩種“境”的優劣等級之前,這樣提問我的那些大學生們:“哪種境界更高級?”每一次得到的答案是一樣的:“當然是‘無我之境’。” 王國維先生的“境界說”,與其說揭示了文學的真理,不如說撥動了中國人心靈深處的一根弦。 中國文化據說是道德文化,重視的是集體主義,“無私”被認為是最高美德。“無我”就是“無私”。“無我之境”之所以勝過“有我之境”,是因為“無我”勝過“有我”。“無我”之所以勝過“有我”,是因為“無”勝過“有”——這是數學式推演得出的結論,也是有意味的:“虛無”在“實在”之上,世界的本質是“虛無”。我們中國文化固然提倡道德,提倡集體主義,但在根本上是什麼也不信,受“虛無”困擾最深刻的,是中國文化。 只有我們中國人,才能想出“有我之境”和“無我之境”這樣的詞語。也只有我們中國人,才會對這樣的詞語感覺親切。有什麼樣的文化心理,就會有什麼樣的精神產品。 王國維先生是我們中國第一個有“為知識而知識”意識的著名人物。“為知識而知識”本是西方文化的傳統,看來,傳統之所以是傳統,不是外人想信奉就能將之化為自己血肉一部分的東西。 季羨林先生看見了這樣的現象:我們中國的一些學者,一聽說自己的同胞創立了新理論,第一個反應,是把自己的鼻子笑歪。季先生因為這樣的不自信而痛心。 不過,這與其說是缺乏民族自信心,不如說體現了自知之明。一旦我們中國學者真的搞出了科學理論,那只能是因為我們的文化傳統打了一次瞌睡。
我們中國不少學者認為:西方的文學理論不應該無條件地加以引進,因為它們是從西方文學引申出來的,不一定適合中國文學的實際。 但是,如果說西方的文學理論有什麼缺陷,那也不是因為它們是從西方文學引申出來的,而是因為它們不能有力地解釋所有的西方文學作品。 理論的真理性,不取決於它是從什麼研究對象中引申出來的,而取決於它對一類現象進行解釋所顯示出來的完滿程度。專門研究真理問題的“真理學”,有可能全是謬誤;以謬誤為研究對象的“謬誤學”,有可能揭示出真理。
“一切以時間、地點和條件為轉移”,我們中國人把這句話當作智慧,寫在哲學教科書上。自然界中,只有水基本上贊同這一說法:“我們平時是水,但溫度一低,我們就變成冰;溫度一高,我們就變成蒸汽。” 中國文化讓我們忙於去適應世界。我們中國學者不害怕尋找不到真理,只害怕“理論脫離實際”。
“實踐出真知”,在中國,誰要是懷疑這句話,他簡直十惡不赦。其實,實踐只能給我們帶來經驗,從經驗到“真知”,這中間的距離,大概應該以“光年”為單位進行丈量。我們每天都在不停地實踐着,但我們可能一輩子也不能為人類的知識寶庫提供一點點的真知。“實踐出真知”,這句話誇大了“實踐”的神通,對真知的來之不易,則是無知無覺。 牛頓只需看見蘋果從樹上墜落、托馬斯·揚只需觀察鋼琴上兩個不同的鍵同時發出聲音的效果、愛因斯坦只需粗略了解物理學上新發現的一些現象,就能提供偉大的真知。 “實踐出真知”,這句話本身不是真知。它也不是出自於實踐,而是出自於老者對自己那些人生經驗的自我陶醉、自賣自誇。
在我們中國,有著名的美學家,沒有著名的美學理論。 這是我們民族古老的傳統。我們的老祖宗,從來不指望科舉考試的考場上誕生偉大的新學說。決出“一舉成名”的狀元,目的也就實現了。 今天的各類藝術大賽,目的照樣不在於讓偉大的藝術品脫穎而出,而在於讓某個人奪取金牌。“藝術大賽”,其實是“成名大賽”。 如果諾貝爾獎由我們中國人設立,則我們有理由相信:即使在過去的一年裡,科學研究領域沒有任何起色,我們的評委照樣會“矮子裡頭拔將軍”,因為,我們中國人需要製造名人。 我們中國人羨慕的,是名人,不是大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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