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可以怨
-開卷有益篇(2)-
從北京胡同里一間小書店,買回一本講現代文人之間糾葛的散文集。記述錢鍾書和魯迅關係一文,題外提到錢鍾書和錢穆之間的過節。 兩錢是無錫同鄉同宗,都是文史大家,但關係似乎不近。錢鍾書對人說他是錢穆的“小長輩”,應指大家族內年齡小輩分高的現象。錢穆不買賬,回應說兩錢同宗,但是家族之間不通家譜,應該是“出了五服”,所以談不到輩分高低。 對於錢穆那樣學術地位的人,稱“小長輩”似有些不慎。據部分和錢鍾書有來往的人的回憶,錢是有點海派作風,對父親錢基博講話口氣也不小,對人講其父木納。他去紐約見過夏志清,夏的回憶文章稱錢開口滔滔不絕,廣證博引之間也有疏漏之處。
表現兩錢“文人相輕”的,是錢鍾書寫信給錢穆的事。 錢家人傳說都是古越國王君錢氏的後代,如錢學森,錢三強都是。古都蘇州建城2500年有儀式,錢鍾書寫信到台灣請錢穆出席。信件未經郵局,直接塞到錢穆家信箱,還沒有封口,錢穆便沒有答覆,據說錢鍾書很不滿意。此事後面還有原因,錢穆的《國史大綱》出版時,他請錢基博寫序,錢交給當時僅二十歲的兒子錢鍾書代寫,而錢穆本人並不知道。後來楊絳寫文章讚揚錢鍾書才氣,錢穆才知道原委,以後再版的《國史大綱》就不再有序言了。
文革後進高校學習時,兩錢的著作都很熱門。錢穆的《中國文學論叢》等著作至今帶在身邊。錢鍾書的《管錐篇》等也都買過,因為使用古奧文言,還有大批拉丁文和多國語言著作的引證,一直未能讀透。 留有印象的是他認為詩歌不宜以朝代劃線,唐詩有宋韻,宋詩有唐音。他寫的《詩可以怨》記憶猶新,當時比較文學還未引入,錢先生的文章當作文藝理論來讀,他對中西文學的廣泛引證,將悲歌易好,悲劇是西方文藝最高形式的原因,講解的透徹。 後來《詩可以怨》成為比較文學名著。我到美國進修,很贊成”比較不是理由“的看法,因為比較文學系風行以後,中日,中美,中法等等,各國各代的文學都比較起來,但比較是最基本的思維方法,樣樣都可以比,資料太泛,淹沒了比較的目的。至今,覺得像《詩可以怨》這樣的文章仍不不多見,總覺得比較文學應該和文學理論學科合在一起,才可以多發現文學的共性和規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