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情愛史---原始的激情

蕾伊·唐娜希爾 著

（台灣）李意馬 譯

6、中國篇

妓・青樓・功過錄

也許有人會認為，在一夫多妻制盛行的地方，就不再需要妓女，但事實上往往並排如此。道德意識濃厚的中國丈夫仍經常到妓院去，但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們到妓院去的主要目的並非為了性交，而是為了獲得鬆弛與寧靜，享受美酒佳餚、音樂舞蹈，如果需要的話才在那裡“過夜”。妓院一般稱為“青樓”，是中國丈夫們擺脫家庭責任、日常瑣事的避難所。直到19世紀，只從事性交易的娼館除了少數貧窮地區外，並不多見。

在公元2世紀以前，貴族公卿都擁有自已的歌舞伎，她們提供主人及嘉賓聲色之娛，有時亦被當做外交上的禮物輾轉相送。中國第一個公開的妓院建立於漢朝，部分是為了滿足新興的商人階級，這些商人或是無法或是不敢擁有自己的歌舞伎。而漢武帝東征西討，經常用兵，為了解決士兵的生理需求，也正式設立“營妓”的機構，從歷史發展來看，他的措施是稍微超越了他的時代。（慰安所）

就象其他的人類社會一樣，中國的妓女也有數個等級，低級的只有肉體的吸引力，高級的則精通音樂、歌舞、文學、擁有私人的沙龍與臥房，她們可以選擇或拒絕上門的客人。這些女孩的出身不一，有的是妓院的經營者從貧窮人家買來的，有的是誘拐、綁架而來，有的則是官貴人家休棄的妾婢，她們無處可去，只好淪落風塵。妓女和妓院老闆通常有契約的關係，妓院屬於商業團體，需向政府繳納稅金。

當女孩淪落入妓院後，老闆曾先評估她的才藝，然後加以訓練，她們通常也都願意學習，因為每個妓女最大的願望是從良，由一個有名望的恩客替她贖身，買回去做妻或妾。一般的妓女若能成為中產階級的妾就相當不錯，才貌出類拔萃的妓女，贖金相當昂貴。但對一個有野心的年輕人來說，卻是相當好的投資。她對官場及商場的內情行道均耳熟能詳，有時候，以前經常照顧她的客人基於對她的興趣，也會順便照顧她的丈夫。

就象希臘的hetairai，中國高級妓女也要學習一些男人不喜歡和太太談，但卻喜歡和有才華的妓女談的“學問”，譬如文學、哲學、生意、政治等——這些話題在過去身家清白女子教育都是相當缺乏的。唐朝的京城長安人文薈萃，歌台舞榭集中於具有波希米亞味道的城北，當時的妓女經常以到長安來求學或應考的年輕士子為受業師。

中國的美食與獨特的烹飪，是維持妓院行業於不墮的一個要素，很多人在妓院裡宴請賓客，因為即使是中上家庭的廚房也無法張羅出那麼多色香味俱的佳餚與琳琅滿目的碗盤餐具，讓賓客留下深刻的印象，而且美女在座，詩酒助興，沒有妻妾與子女在旁礙眼，賓主盡歡；這可以說是現代商場應酬的濫筋。

在南宋的首都杭州，當時有三種等級的妓院，最低級的稱為“瓦舍”，是由政府經營的廉價娼寮，主要是為了滿足一般軍人、海員與貧窮階級的需要，在這里的妓女通常是戰爭中的女俘虜，或因丈夫犯罪而讓妻子在此連帶受罪的——這種丈夫犯罪，而由政府將妻子抓來當妓女的法律是全世界各地都有的怪現象。

中等妓院稱為“酒樓”，部分受政府稅務機關管轄，只招待公職人員，部分則屬私人企業。“酒樓”是一處迷人的地方，裡面有衣着華麗、漂亮的姑娘，美酒佳餚，冷熱甜點，弦管笙歌、鶯聲燕語，徹夜不息。有些妓女只陪客人吃喝，有些則在樓上另有密室供尋歡作樂之用，這些酒樓門前都懸掛有用竹子編成的紅色燈籠，不論睛雨都點着燈，讓人一看就知道那是“酒樓”。據考證，這是“紅燈區”或“綠燈戶”的最早來源。

最高級的妓院有各種高雅的名稱，它是高官巨賈，作家與藝術家流連忘返的溫柔鄉，雖然花費昂貴，但客人幾乎可以在這里得到他們想要的任何東西。

妓院的收入只有一小部分是來自妓女的“夜渡資”，事實上，妓院的經營者和妓女對此一行業中性交易都不怎麼熱衷，一般性的宴飲及作伴，風險較小且獲利較多。但並非所有客人都是想到妓院來喝喝酒、吟吟詩、打打茶圍而已，從中國性醫學的陰陽觀來考察，可以發現一件有趣的事：男人和妓女性交不必太掛慮陽精的損失，因為照道家的說法，妓女面首千人，她的“陰氣”旺盛，男人從她那裡所獲得的“滋補”遠較他射精所損失的要多，也許這是男人在和妓女顛鸞倒鳳時能儘量放鬆的一個原因吧 ！

直到公元7、8世紀，中國的醫生們才開始了解到某些疾病曾經由性交而傳染，在時間上比埃及落後許多，從歷史上來看，中國的醫藥一般說來比同時期的西方醫學要復雜而進步許多，為什麼在性病方面的認識卻比西方落後，真正的原因不知道，也許和中國一夫多妻制的盛行使其中的因果關係變得晦而不彰有關。直到16世紀，梅毒傳入中國而被確認後，醫生才開始嚴肅地警告病人說，和妓女做性接觸是有危險的。

即使在階級意識濃厚的儒家社會裡，妓女也有相當程度的社會流動性，她們絕大多數是來自貧窮的下階層社會，但很多到後來都被中產階級或上階層社會所吸收接納，設非如此，中國的社會也很難維持它的一夫多妻制。在歷史上，除了短暫的時期——通常是在戰爭之後，沒有一個社會有過剩的女人能一直維持讓部分男人擁有3到30名妻妾的制度不墜。中國的人口變遷一直很難獲得合理的解釋，有一個說法是，整體來看，中國女性的人口總數可能要多於男性。

一個男人在正室（元配）通常是和他屬於同樣社會階級的女人，第二個太太也可能一樣；但再下來的妾則沒有特殊的規定，他可以忽視階級而只取美貌，此時最可能的人選就是妓女，這些妓女通常是下階層中最漂亮的女人，她們在被中上階層吸收而成為妾後，下階層中較不漂亮的女人在婚姻方面就較少敵手（下階層的女性數目多於男性），結果是皆大歡喜。

一般說來，中國人對性的罪惡感並不象早期的基督教世界那樣強烈，在這方面做一比較是相當有趣的事，但比較的重點並非放在處罰的種類及輕重上，而是在認定不同的罪時所反映出來的相對價值觀念。

中國在13世紀蒙古人入侵之後，產生一些道德上的反省，當時流行一種“功過錄”，條縷列出各種善事與惡事，並從道德的觀點來加以評分，譬如殺人是1000個惡分，救人一命是500個善分，這有點象現代心理學的問卷調查，一個人只要對照“功過錄”上的各種行為，算出善分與惡分，功過相抵，就可以知道自己在道德上是善是惡。“功過錄”共分十大單元，其中第三個單元是有關性方面的，它所列舉的都是屬於惡或過錯。

強奸已婚婦女，500個惡分，如果婦女是僕人的太太，則200個惡分。強奸寡婦或處女，1000個惡分，如果她是僕人的未亡人或女兒，則500個惡分。

強奸尼姑，萬惡不赦；強奸妓女，50個惡分。

一時熱情沖動而強奸：已婚婦女，200個惡分；如果她是僕人的太太，則100個惡分。寡婦或處女，500個惡分；如果她是僕人的未亡人或女兒，則200個惡分。尼姑，1000個惡分，妓女，100個惡分。

有計劃的非法性行為：已婚婦女，100個惡分，僕人的太太（賈璉與多姑娘和鮑二家的），50個惡分。寡婦或處女，200個惡分。尼姑，500個惡分；妓女，20個惡分。

誇耀這些性犯罪：如果對象是己婚婦女，50個惡分，對象是寡婦或處女，100個惡分；尼姑，200個惡分；妓女，I0個惡分。

這種道德觀和其他社會最明顯的不同地方是對寡婦的特別看法，其他社會可能都會認為姦淫人妻比姦淫寡婦要來得嚴重，但對中國人來說，寡婦的貞操則重於一切。“功過錄”上還有其他項目，茲列舉如下：

項目                      惡分

妻妾數目多得不象樣                    50

偏袒某一個女人                       10

對某人女眷的姿色品頭論足                 1

嘲笑他人女眷                         1

作色情夢                           1

色情夢導致色情舉動哼唱輕浮的歌曲           5

研究輕浮的歌曲                       2

在箱櫃裡暗藏春宮畫 每張                 10

不意地碰到他人女眷的手                  1

含有色情的意圖                       10

在危難時為援救她而碰到                  0

如果這種援救興起綺念                   10

對街上的女人產生綺念                   10

稱贊某個女人的美德                     0

稱贊某個女人的慷慨與智慧                    5

談起某個女人的淫穢事跡                  20

若是為了激起聽者（女人）的羞恥感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