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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林斯頓大學令我神往的N個理由
送交者: 高伐林 2011年08月02日16:56:39 於 [教育學術] 發送悄悄話
  普林斯頓有了無數諾貝爾文學、物理學、化學、經濟學、醫學各種獎交相輝映,或許並不在乎八竿子打不着的奧斯卡小金人。然而至少那一次,奧斯卡獎的意義並不下於諾貝爾獎:它讓我們看到這座校園不僅擁有無數學術大師,更擁有真正美麗的心靈。大學的真諦固然不是有大樓,可也不僅是有大師,而是更要有大愛


◆高伐林


  在美國尋訪過不少名勝古蹟。美國的古蹟,年頭只夠得上中國古蹟的零頭,中國人週遊到那兒,要想壓下那股子“倚老賣老”的情緒也難──雖然,我還不至於像阿Q那樣嘟囔“我們先前……比你闊得多了”。
  不過,說起大學,中國人就沒法在美國人面前夸歷史悠久了。清華大學慶賀了百年生日;北京大學資格更老,是中國近代第一所國立大學,到今年已經113年(成立於1898年);我的母校武漢大學,被校方溯源於晚清1893年湖廣總督張之洞奏請清政府創辦的自強學堂,這麼算下來,有118個寒暑了。而美國這兒呢,幾個世紀高齡的大學簡直數不過來,哈佛、威廉瑪麗學院這些新大陸的最早學府且不說了,耶魯2001年慶祝了300年誕辰,而我家附近的普林斯頓大學,也已經度過了265個春秋——這座大學,有個傳統,每逢50年“大慶”,必請當時的總統來演講。200年校慶是杜魯門總統來,250年校慶是克林頓總統來,儘管當時他正在“白水門”醜聞中灰頭土臉呢。
  總統的面子是普林斯頓大學給的,普林斯頓大學的聲譽,卻是一代代大師、泰斗賦予的。我真該好好寫一寫我從普林斯頓大學諸多大師那兒所得到的感悟和啟迪,表達我的感謝之情——那將是一個長長的名單:愛因斯坦、奧本海默、T.S.艾略特、楊振寧、李政道、斯科特·菲茨傑拉德、托尼·莫里森、余英時……每個名字單獨出現在任何一所學校,都會使它熠熠生輝,而他們竟聚集在普林斯頓!說這座古色古香的校園是世界級大師密度最高的地方之一,該不過分吧。
  新世紀剛開始的2001年,人們談得最多的是小約翰·福布斯·納什(Jr.John Forbes Nash)。這位諾貝爾經濟獎獲得者,使普林斯頓大學的名氣始料未及地震撼了好萊塢:以他的故事為藍本的影片《美麗心靈》(A Beautiful Mind),一舉獲得奧斯卡最佳影片、最佳導演、最佳改編劇本和最佳女配角等四項大獎。

 


影片《美麗心靈》(網絡照片)

  納什被譽為20世紀下半葉“最傑出的數學家”,被著名的《財富》雜誌評為“美國最耀眼的科學新星”,22歲時就以27頁博士論文,提出後來被稱為“納什平衡”的概念,為非合作博弈和交易理論作了奠定性的貢獻。他拿到麻省理工學院的教職,贏得了艾麗西亞(Alicia Nash)的芳心,獲獎可期,前途似錦。誰能料到,他而立之年竟患上了偏執妄想狂?他一身嬰兒打扮地出現在新年晚會,讓人駭異;他走進教授辦公室宣稱,從《紐約時報》收到外星人的密碼;他時而去東德、法國和瑞士尋求政治避難,時而連篇累牘地給白宮、聯合國寄信揭發陰謀,時而給朋友和同事大寫誰也讀不懂的明信片……
  天才與瘋子只在一線之間──納什的命運再次證明了這一點。而究竟是在線這一邊還是那一邊?要看各人機遇如何。納什是幸運的,他的離婚妻子艾麗西亞30年始終不渝地努力將他拉回到線這一邊;而在我看來,他的母校普林斯頓大學更功不可沒。



  我拍過數以千計的普林斯頓大學照片,無一滿意:都沒有拍出這所全球數一數二的大學的精髓。

  艾麗西亞堅持納什應該呆在普林斯頓:普林斯頓不僅有慧眼,也有胸襟:納什的行為如此古怪,在別的地方只會被看成自詡天才的瘋子,而在普林斯頓,人們明白他確實是不幸成了瘋子的天才。納什常常蓬頭垢面,披散長發,光着腳丫子,在街頭晃晃蕩盪;不時跑到數學系那座13層高的“好樓”(Fine Hall)──校園裡名副其實的“象牙塔”,在教室和過道黑板上胡亂塗鴉,寫一堆亂七八糟的符號方程;不時吹着巴赫賦格曲旋律的口哨,或者咀嚼着咖啡紙杯,突然闖入正在上課的教室……普林斯頓的教授和學生,卻都對他的奇特行徑不以為意,一笑置之,還送了他一個雅號:“好樓幻影”。
  令我更感動的是普林斯頓教授們對此人才智的珍惜。他們一再試圖幫納什以任何形式,哪怕是象徵性地進入什麼研究項目;他們到處遊說,讓納什獲得准許使用學校的電腦;納什讀博士時的同學、普林斯頓大學數學系和經濟學系庫恩教授,更是一年又一年向諾貝爾獎委員會推薦納什,甚至激憤地說,如果因為納什健康狀況就不給他諾貝爾獎,“實在需要過分的勇氣”;為了讓諾貝爾獎評審委員們打消頒發給“無業游民”會落下笑柄的顧忌,庫恩又奔走說項,請普林斯頓大學數學系給納什一個“訪問研究合作者”的身份……

  當我讀到這一段往事時,很難不動容:1994年諾貝爾經濟學獎宣布之前幾個星期的一天,庫恩和這個已從天才與瘋子一線的那一邊回到這一邊的納什,一起去醫院看望他們過去的導師、已屆90高齡的塔克。告別時,庫恩獨自又轉回來,告訴塔克:納什將獲得諾貝爾經濟學獎。對納什本人還得保密,庫恩之所以先得知,是因為瑞典方面要求他協助準備一份納什的履歷並提供若干照片。
  普林斯頓已經有了無數諾貝爾文學、物理學、化學、經濟學、醫學各種獎交相輝映,或許並不在乎八竿子打不着的奧斯卡的小金人。然而,至少這一次,奧斯卡獎的意義並不下於諾貝爾獎:它讓我們看到了這座校園不僅擁有無數科技、學術大師,更擁有真正美麗的心靈。
  已故清華大學校長梅貽琦曾有名言:“大學非謂有大樓之謂也,有大師之謂也。”我還想加上一句:大學的真諦,固然不是有大樓,可也不僅是有大師,而是更要有大愛。

  有一千個觀眾,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在普林斯頓學習過、工作過的人數以萬計,未必人人都對這所長春藤名校頂禮膜拜。美國最著名的作家之一、“迷惘的一代”的代表人物斯科特·菲茨傑拉德24歲寫出的長篇成名作《天堂的這邊》(This Side of Paradise),筆下的普林斯頓校園生活,就遠不那麼美妙,而是籠罩着哀歌氛圍——他自己說,“進入我頭腦的故事都包含着某種災禍,在我的長篇小說里,可愛的青年走向幻滅。”而1993年榮獲諾貝爾文學獎的黑人女作家托尼·莫里森,在普林斯頓大學任教這麼多年了,寫了那麼多長篇短篇,筆下的世界卻與這洋溢着古典浪漫氣息的學府不搭界。聽一聽在這裡度過後半生22年的愛因斯坦、史學大師余英時教授、前加州柏克利大學校長田長霖談談對它的觀感,一定也是酸甜苦辣,五味俱全。
  這就對了──真正的美味佳餚,哪能是單一的口味呢!
  這座大學城給我的感覺,正是豐富與醇厚。沒有奇山,雖然有緩緩起伏的綠茵;沒有名川,雖然有靜靜閃爍的波光。大樹參天,古藤爬牆,羅馬圓柱、哥特尖頂、從巴洛克到包豪斯風格的窗啊廊啊應有盡有,但並不讓人眼睛一亮、拍案叫絕。總讓我不由得聯想到漢魏樂府古詩:讀來平平易易,敦敦實實,渾然天成,沒法摘出些鍊字鍊句諸如“泉聲咽危石,日色冷青松”、“春風又綠江南岸”這類佳句中的“詩眼”,但是,它充盈着渾涵深遠、古色古香的情致韻味。
  我這種感覺從何而來?雖然我不願拾人牙慧,用那句“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來搪塞,但真要細細道來,還真說不清。
  或許來自那古戰場一角的墓碑,竟一視同仁地紀念獨立戰爭中血肉相拼的雙方死者──起義先烈和英軍將士?
  或許來自普林斯頓大學訪問學者朋友告訴我的軼事:教授把考捲髮下來,讓考生在第一頁“誠實保證”上簽字,然後,就離開了教室?
  或許來自另一位朋友談起的一道物理博士生資格考題:“注視你鄰座同學,假設他是一個圓球,估算他的電容量”?
  或許來自學生在校四年千萬別通過那座菲茨藍道夫門的迷信、來自一年一度的裸跑傳統、來自學生俱樂部的搞笑錄取標準?
  或許,來自一個年輕女性、一個從北京來這裡攻讀藝術社會學的博士生孫笑冬,在小說、散文集《藍色筆記本》中這樣的描寫吧:“普林斯頓。驟雨初停。我的公寓在一棟高樓的第五層,正對着環繞這片建築的濃綠樹林的頂梢。站在窗前,就好像面對着這些高大繁茂的樹木的臉和眼睛:它們有着最善良沉靜的表情。……前幾夜的無眠不安已漸成往事。從我工作的書桌望出去,碧綠如翠玉的樹冠正搖曳成潮。”

 


  普林斯頓校園裡的這座雕塑,是20世紀最偉大的雕塑家亨利·摩爾(Henry Moore)的作品。

  或許,更來自那些從普林斯頓走出的學者的娓娓而談。十幾年前我受一家雜誌的委託去採訪一位諾貝爾獎得主,從他身上就感受到濃郁的“普林斯頓”之風──不僅因為他隨口引用王勃、白居易、弗洛斯特的文學修養,話匣子一打開,從《河殤》片頭匍匐膜拜的鏡頭,談到西方人心目中宗教完全是個人私事;也不僅由於他竟琢摩和醉心於愛因斯坦、費米、狄拉克等人的個人研究風格,坦承他不甚喜歡海森堡的研究風格;更是因為他對於微觀物質結構和能量轉換中的美,具有敏銳的直覺。從少年而中年而老者,他帶着一種深沉的敬畏和驚喜,觀照造物主巨細無遺、恢弘和諧的創造,孜孜不倦地去求索一個豐富多彩而又井然有序、深邃浩瀚而又簡單明了的世界。
  所有這一切進入不了正史的趣聞閒話,都令人悠然神往。我就是從它們,從林林總總的零碎印象中愛上了普林斯頓,雖然,多麼遺憾,我這一輩子不會有成為普林斯頓學生的幸運了!



  某次去普林斯頓,天色昏暗,趕上一撥男女學生們跳進水池,邊戲水邊演奏。狂歡的青春令人迷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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