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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學良西安事變口述實錄首次曝光
送交者: JDTCT 2011月01月29日08:34:00 於 [史地人物] 發送悄悄話
回  答: ByStander我想你可能是學文科的比較感性不願意邏輯分析JDTCT 於 2011-01-29 08:14:35
方網訊    發動西安事變、改寫中國現代史和中國人命運的張學良,日前以101歲高齡辭世,迄今未見任何他對西安事變的直接評價。台灣《聯合報》昨天(10月28日)全文刊登1990年對張學良的口述歷史紀錄,他親口追溯發動西安事變的心境和緣由,解開了影響中國和世局的大謎題,也澄清了歷來史家種種推敲和臆測。

    這是張學良第一次就西安事變接受訪問。

    在口述錄音訪談中,張學良打開塵封了60多年的歷史現場。張學良說,“西安事變是逼出來的”。蔣介石當年罵他對一二九學生遊行沒有用機槍鎮壓,是兩面人,他對蔣介石機關槍不打日本侵略者而打學生的講話氣得滿臉通紅。並暗下決心要給“蔣老頭子教訓教訓!”。西安事變後,蔣被逼答應要與共產黨合作抗日。

  在這篇錄音稿中,張學良認為中國現代人物中他最佩服的是周恩來,而且兩人一見如故。

  張學良還重提當年日本人想挾他做“東北土皇帝”,他對日本人說:“你忘了我是中國人啊!”張學良一再向錄音者表示,作為中國人誰也不願意看到祖國的分裂。

  訪談中,時常可以感受到張學良豁達及幽默的性格,同時張學良也在這次談話中強烈地表達了反內戰的立場。他說:“我就是要中國停戰,不要打仗。我實在是反對內戰,反對透了。”

  他還想到當年在隴海鐵路司令部留給北伐軍的一封信。“信很長,我還記得,我告訴了幾件事:第一,我剩下糧草我可以放火燒的,但用來賑濟老百姓我不燒。第二,我說黃河鐵橋我會炸的,我也知道你們會追擊上來,我把它毀了你們一時也修不來,我沒炸因為這是國家的橋梁,我沒毀。第三,……(忘了)”

  這份採訪錄音是鑽研張學良事跡的業餘史家郭冠英和旅美歷史學家唐德剛,在1990年取得張學良同意,就張學良發動西安事變的幾個關鍵問題做的一次錄音訪問。這是張學良第一次就西安事變接受訪問,極具史料價值。對蔣介石和西安事變前前後後的來龍去脈都有明白交代。

    張學良在美國哥倫比亞大學另有一個口述紀錄,但須在相關當事人去世後公開。

張學良口述西安事變摘錄

一、西安事變就是逼出來的!

    郭:漢公(張學良),您覺得您一生是成功還是失敗?

    張:失敗。

    郭:為什麼?

    張:我自己想我自個,我說我失敗。什麼原因?我年輕時完全憑我自己,沒跟人家商量什麼。我除了有時很大很大的事,有一二次我跟王樹翰商量,我對他相當尊重,他是我秘書長,其他全憑我自己。我自己想我自己,我年輕時自己驕傲,經過幾次大事:郭松齡倒戈,我父親的死,這些大事我都度過。郭松齡倒戈是很難度過的事,而我父親死是我最難度過的,內憂外患,我都得對付,那我也度過了。

    後來對國民黨中央的合作,這些事這麼多年我做得很得意,尤其那時蔣先生差不多把北方的事完全交給我了。我常常自個兒說翻手做雲,覆手做雨,差不多三分天下,不能說有其二,有其一了。北方事都交給我了,管理那麼多個省。我那時才二十八、二十九歲。所以我自個兒想起,我自個兒驕傲,我沒給人考慮好。我從來不像別人考慮這件事將來是怎麼怎麼的,我從來不考慮,我就認為這事情我當做我就做。我自個兒有決心的時候,我都是這樣決心的。

    我是不是有私心在裡頭?我是不是為我自己利益?我是不是問心無愧?好了,沒有,我問心無愧,我沒有私心。我敢給你說,我做那件事(西安事變)沒有私人利益在裡頭。我沒做過與我私人地位、利益有關係的東西,我沒有。假使我自個有地位利益就沒有西安事變。我跟你說,我大權在握,富貴在手,我什麼我都不要。所以,蔣先生也能原諒我。我跟蔣先生是要錢?我是管他要地盤?我沒有。我犧牲我自己。犧牲我自己為什麼?我第一個問題就是:不要打了。我說我們與共產黨打什麼呢?都是中國人,打什麼呢?都是政治問題,不是不可談的嘛,所以後來談是我的主張。而且我對介公講,我說共產黨你也剿不了。他說為什麼?我說共產黨有人心,我們沒人心。

    我與蔣先生衝突沒旁的,就是這兩句話,他要安內攘外,我要攘外安內。我倆衝突就為這件事,沒旁的衝突,一點沒旁的衝突。

    唐:我那時是小孩,聽說張副司令批評蔣公是“按內讓外”?

    張:所以蔣先生的秘書汪日章說:我從來沒見人敢跟他這樣吵的。我跟蔣先生痛陳,蔣先生也罵我罵得很厲害。我說你這樣下去,你等於投降。蔣先生說漢卿你真是無恥,我從來當軍人沒有“降”這個字。我說你這樣做比投降還厲害,你這叫日本人這就一點點……叫不能戰而屈了兵,是勝之上者也。這是軍事上說,不戰就把我中國一點點吞了,不等於比投降還不如?蔣先生大罵我一頓。(笑)我跟他這麼樣吵啊!嗯,蔣先生當時看我的情形很怪,你怎敢這樣呢?嗯,我我……蔣先生也很安慰我幾句。還有蔣先生幾句話,他現在不在了,我不願意說出來,他一句話把我激怒了,我真怒了。就因為學生運動時候,我不好意思再說他了,我真是……

    郭:他說用機關槍打?

    張:嗯。

    郭:你說“機關槍不打日本人打學生?”

    張:是,我真火了。這句話把我激怒了。我這人是這樣,你別看我太太跟我這麼凶,她很怕我發火,我要發了火,我誰都不怕。我發火是會開槍打人的。我真怒了。我怒了什麼呢?我意思是這麼一句話:“你這老頭子,我要教訓教訓你!”嗯,我這個人就是這麼一個人。你知道我,現在已經90了,跟你說,我就是這麼一個人。

    郭:您覺得蔣公是成功還是失敗?

    張:我認為他失敗!失敗!蔣先生這個人哪,我跟你們講,我不願意批評,蔣先生這個人很守舊的,太守舊的,頑固。而且蔣先生自己,這麼講吧,我給這麼句話批評,就這一句話,假如他能做皇帝,他就做皇帝了。就這麼一句話就是。他認為我說的,都是對的,我說就應該是對的。蔣先生是這麼個派頭,是這麼個派頭。說實在蔣先生對我是,我暗中想他也對我相當看得起。

    郭:他尊敬你有話直說,但他不能容忍人家挑戰他的權威。

    張:嗯,他是這個,我損害他尊嚴。不過我到了南京,我在西安也說過這句話。現在應該還有人記得這句話。我當時就說:“(西安事變對蔣)好像燈泡,我暫時把它關一下,我給它擦一擦,我再給它開開,更讓它亮。”

二、西安事變擦亮蔣介石


    唐:你把他擦一擦,他是更亮。

    張:我這樣做不叫他更亮嗎?明白?我到南京他們問我為什麼如此,我說不客氣的話,那是個泥菩薩,首領就是個泥菩薩,我把這泥菩薩已經扳倒了,我自然把這泥菩薩扶起來。他有靈,拿我腦袋疼,我不能不給他磕頭,我不能不給他磕頭。我對蔣先生,到南京我一樣是請罪,那他既然答應了,“你去吧(指放蔣)。”當時我不說,現在,我可以說,他答應了。他後來也真是做了,他沒說假話:“我不剿共了,我不剿共,跟共產黨合作。”

    郭:這是他經過他太太轉達的還是他親自跟你講的話?

    張:當然!親自!他跟我講的。當時我絕不說這話,現在事情已經過去了。他不願我把這事情講出來。我現在可以直截了當的說,我是跟周恩來見了面,中國現代人物我最佩服是周恩來,我最佩服他。這個人我倆一見面他一句話把我刺透了,他也相當佩服我。可以說我倆一見如故……我當時答應周恩來,周恩來說:如果你可以坐轎,我們共產黨可以放棄了這些事情。我們很希望,你能領導我們更願意。我說我去說服……我自個兒太自驕了,我說我說服蔣先生,我說我可能把他給說服了。但是我沒敢假設我負責任。如果你們條件是真的?真是這樣,你說真的,我說好,你們真是這樣,我跟蔣先生說說,這方面我負責任。你那方面說的話可算話,大家說着算。……我倆話說得很確實。他說你真能作得這樣我們立刻……不過,他要我兩個條件:“一個,把陝北這個地方仍讓給我們,讓我們後方家眷在這待着;一個,不要把共產黨給我們消滅。”這是兩個條件。其餘,一切都服從中央,軍隊也交給中央改編。

    張群說:“蔣先生那時怕你啊!拿你當個寶貝。這邊拿着你,怕那邊也拿着你,怕你跑到那邊去。”那時候我們說好了,閻錫山、東北軍、共產黨,抗日時這樣擺着,我們絕對服從你指揮。閻錫山、東北軍、共產黨三個軍隊這麼擺着,作戰時這麼擺着,我們絕對服從,跟你作戰合作,都說好的……我為什麼跑到閻錫山那去?所以我就說,中央啊,事情也都過去了。(今天)我已90歲,我也不怕了,中央糊塗,他就一直不曉得我與共產黨有聯絡。後來戴先生(戴笠)我倆見面他說,我真沒想到你。我說你那些特務,盡扯蛋的特務。你特務什麼了?你特務!

    再說為什麼各方後來都要蔣先生下野?閻錫山對我秘書說,他蔣先生不走,你事情沒有辦法改革。蔣先生真是如馬歇爾對顧維鈞說的(握拳狀),什麼意思呢?拿着權不放。蔣先生就是這個作法。你(指唐德剛)那《李宗仁傳(回憶錄)》中李宗仁說得一點不錯,你不幹了,你還在幹什麼呢?不但干涉,你還照樣下命令。你照樣下命令,人家怎麼幹呢?你到底是干哪還是不干?所以這是蔣先生的錯誤,他就是這樣一個性格嘛!張文白(治中)說的一點不錯,他們都刺透他這個人了。

    唐:所以漢公說蔣公是有大略沒有雄才,是不是?

    張:這是我批評他,我說蔣先生跟我父親相反,一個是有雄才,無大略;一個是有大略,無雄才。蔣先生這個人就是沒雄才。張嘯林、杜月笙知道吧?當然,他們是幫會的人哪。他們就說蔣先生不會做。他說你到南京蔣先生就把你放了,這是歷史上一件大事,這是歷史上一件動人的事情,但是蔣先生就沒這個雄才,張嘯林如此說。

    郭:他為什麼不放你,你覺得呢?

    張:我不知道他為什麼!可能是張岳軍(張群)告訴我為什麼。張岳軍說:“你是個寶啊,你是個寶貝,誰把你抓住誰就有用。”你明白這句話?他意思就是說怕你被共產黨抓去(爭取去)。

    郭:不放你,可能是怕你講出來?

    張:那沒什麼,我講什麼?我絕不會講。他不在了現在我講,否則我絕不講。

    郭:您對錢大鈞的看法怎樣?有人說如果錢大鈞繼續作你的參謀長,就不會有西安事變,因為您與他處得比較好,您不喜後來的晏道剛?

    張:不是,晏道剛也不是喜不喜歡,錢大鈞也不是喜不喜歡。簡單的說,我那參謀長就是蔣先生派的一個間諜坐在那裡。晏道剛是個好人,是個老實人,錢大鈞比他油條。所以蔣先生對晏道剛很氣,他並沒有注意這些事情(指張聯共),他不太理和(指不進入狀況),也不知道。換句話說,他沒那麼注意。

    張:我當他爸爸(王新衡)面說,他們特務就做那麼些事,胡扯蛋,正經事不做,光做胡扯瞎扯的事。他(唐)的岳父(吳開先)也是CC大將之一,CC更糟糕。後來他們那些玩意我都看見。

    郭:抄省黨部那次?(1936年8月29日張因秘書被陝西省黨部捕去,怒而派兵抄了省黨部,當時本欲與蔣提前決裂。)

    張:都看見,胡說八道嘛,根本沒那事報告那些事,是什麼玩意呢?花那個錢真冤枉透了。所以那時中央吃這個虧吃大了,所以各省都對此沒有好感。沒好感的原因就是他們在裡面搞的,中央就信那套。我這個人用人就不同,我從來不幹這種事。我要是疑惑你,我就不用你,我用你,我就把全權交給你,我現在也這樣做事。所以人哪,我今天還是基督徒,人啊,禍背而出,倚背而入。你怎麼待人,人家也怎麼還你。那孟子說得一點也不錯,君視臣如草芥,臣視君如寇讎。你用這法子待人,開始人家不知道,慢慢人家知道了。你(指郭)還年輕,記着我的話,做事情,我告訴你,要緊這兩句話,問心無愧。也許我錯了,但是我問心無愧,我對你沒什麼。我說我這個人,待朋友,待部下,待什麼都是如此。

    郭:羅啟(蔣經國副官,60年代派給張作副官,與張熟。)說有天中秋您喝了點酒,對他說:“羅副官,我其實沒看蔣的日記。”有沒有這事?

    張:是的,我說看了蔣的日記其實是給蔣先生一個下台階。我是看了,但我看了更生氣,唉,裡面不談了。蔣先生太狹隘了,天下就敗在CC與戴笠手上,總是安個特務在你身邊,蔣先生就喜歡聽這些人的話。

    郭:在貴州得盲腸炎(1941年),聽說他們(特務)要把您殺掉?

    張:有說戴笠就要把我弄死。

    郭:可是您在西安事變對戴笠不錯啊?

    張:戴笠也不能算錯,在那時就把這事完了,解決了,死了就死了,沒有了,省去這個麻煩了。我也不認為就是戴笠。

    郭:您與蔣夫人關係如何?

    張:1930年底我到南京,蔣請我喝茶。蔣夫人一看我說:“漢卿你好!”蔣先生奇怪,你怎麼認識他?她說:“我認識他還在認識你前哩!”(唐:哈哈!)我第一次到上海(1925年,五卅慘案。)人家請客,有宋美齡。大家都知道說這是孫中山的小姨子,旁的都不知道,故蔣說:“你怎麼認識他?”她說:“我認識他比認識你早。”哈哈!

三、去南京決心赴死

    郭:西安事變放蔣是不是給蔣夫人個聖誕禮物?蔣夫人是不是有什麼影響?

    張:蔣夫人毫無影響。我這個人是這樣的,好漢做事好漢當。當年這事開始時,我們就沒說要把蔣先生怎麼樣。

    我去南京時,我真決心去死啊!那南京可以把我槍斃啦。我自個兒說:“我要是我的部下這樣子,我就把他槍斃了。”

    郭:老先生對你還不錯啊!

    張:那是,不是他死後我寫副對聯嗎?“關懷之殷,情同骨肉;政見之爭,宛若仇讎。”老先生對我是白粉知己,很關懷。我有病旁人就想讓我死掉了,他特別愛護我,重新派了醫生,派了中央醫院的來看我。我到哪去甚至到台灣他都是找個最好的地方讓我住。他自己親口告訴陳儀要給我好地方,他對我真是關切得很,一直還是關心。這裡我還要說,那後來經國先生對我更好了,對我好得很,對我很關切。不過當然啦,政治上問題是政治,私人感情是私人,我那天不是講,我的責任是我的責任,就像九一八那不是政府,那是我的責任,我這個人是這樣。

    唐:漢公,在我們學歷史的人來看是成功啦,成功,是不能看短期的。

    張:我給自己下了個考語,英雄,什麼英雄?泄了氣的英雄啦!

    郭:漢公,我的一個結論就是,我們要向您這老頭子致敬哪!

    張:怎麼的?你要拜我做老頭子?我又不是“青紅幫”。(對唐指郭)他說拜我做老頭子,我說我又不是青紅幫(張開玩笑,因老頭子在青紅幫是老大的意思。)有一首詩我倒想告訴你,我在謁延平郡王祠時有這首詩:孽子孤臣一(禾+犀)儒,填膺大義抗強胡;豐功豈在尊明朔,確保台灣入版圖。

    我最得意後面兩句,你看出這詩有什麼意思在裡頭?

    郭:您是在講蔣先生?

    張:在講我自己啊!講東北啊!

    假使我不這樣子的話,東北不是沒有了?我跟日本合作我就是東北皇帝啊!日本人講明了請我做皇帝,就是土肥原顧問的《王道論》中說明了,意思是不要我跟中央合作,日本人就捧我幫我。我為這事跟他火了,我以後就不見他,日本沒法只好把他換了。

    我父親死後日本派元老林權助來弔喪,事後我請他吃飯,他說我這麼大的歲數來這裡,我沒得你一句話,我回去無法交代啊,意思是不要我掛青天白日旗。我說你忘掉我是中國人啊!我這是喝了酒有點失言(意思太不給林面子),他不講話了,他不但不講,我去送行時他的隨員還想跟我講,他制止他們,我也知道東北危矣。

    郭:有人說其實您不易幟,自己獨立的話情況會較好,對您也較好?

    張:那當皇帝?

    郭:這可能對東北比較好啊?沒九一八,東北能保持現狀?(郭在激張)。

    張:為什麼我要服從?我就變成日本傀儡了?!

    郭:可是您有實力啊!東北很大啊!

    張:東北是大啊,但你不知道,我們完全在日本人手中,日本人要怎麼辦就怎辦!你這問題問得根本不懂情理,我為什麼責備你不懂情理?我父親怎麼死的?我先問你,為什麼他們要把他炸死?就是不做日本傀儡。

    郭:就是他不合作嘛!

    張:他就不給他當傀儡,明白這話?你要做,就得當日本傀儡。日本是對你好嗎?他要侵吞你啊!我後來跟日本朋友說笑話,我說你日本人不能叫人跟你合作,就像我有老婆偷你人,你別作聲,咱們也就算了,你呢?你還要誇口說他媽的那小子老婆跟我睡覺,你日本人就幹這種事。你跟他當那傀儡還得像一個傀儡樣兒啊!所以你說我責備你,給日本當傀儡也不好當啊!

    郭:可是有人說大帥(張作霖)如果在的話,大帥不會跟中央合作啊?(即大公報評張說:“其操衛則大遜於乃翁。居歷史事實積重難返之地域,乃以國讎家恨,著之顏色,形之文字,於是日本視張為不並立,而瀋陽之變起矣。”)

    張:那不一定,那就不知道,這句話也有道理。所以我說日本人混蛋,我父親願意合作都被殺,那何況我呢?也許那時我父親比我容易操縱,他們都不容,他們沒想到我更難搞。我今天90了,也不做政治的事情,我才說這話。誰也沒想到我張學良這個人這樣子討厭。大家都認為我是個年輕小孩子。就連楊宇霆(後被張殺)也沒想到,他也想操縱我,換句話說,我這個人不受操縱的。就連蔣先生想操縱我,我也不受操縱的。我要受操縱還有今天?我有自己主意,我有自己見解,那我這個人做事就是這個樣。我那時也不信基督教,我問心無愧。我就這麼做,我不是為我自己。

    以前我跟我父親南征北戰,要我打什麼,我就打什麼。可是到我手裡,你看我打過什麼仗?我都是為中央統一,所以我說閻百川(閻錫山),他那時就沒想到我。我武裝調停中原大戰,我有這個意思,你不聽,我打你,中央要是不聽,我就帶你打中央。你明白我意思?我就是要中國停戰,不要打仗。我實在是反對內戰,反對透了。

    我父親後來不打(出關)也是我。我給我父親痛哭流涕啊!我從河南回來,我在那個牧馬集車站,因前面有紅槍會,我火車停在那。我看到這事情我眼淚都掉下來。我在車站看到那人趴在地下,那老人啊,餓的。我把饅頭扔給她,給她錢都不要啊,扔給她,她放在地上連土就抓起來吃。我說怎麼這樣?我就問她,你沒子弟嗎?沒兒女?她說都給抓當兵去了,拉去了,跑的跑,逃的逃,剩下我們這些老的不能走,餓得沒飯吃,這怎麼?年年打仗。我自問,誰做的孽?自個自個兒打,今天跟你打,明天跟他打,明天又和,後天又不打。而打死的都是那佼佼者,剩下些無能後備的請功受賞,要是真有意義的戰爭還可以,這種戰爭幹什麼呢?我父親看我激動,教我不要打,休息幾天,我痛哭反對啊!

    唐:你在河南作戰後是否留了封信給北伐軍?

    張:那封信我是留在隴海鐵路司令部給前線的北伐軍,好像是白崇禧。信很長,我還記得,我告訴幾件事:第一,我剩下糧草我可以放火燒的,但用來賑濟老百姓我不燒。第二,我說黃河鐵橋我會炸的,我也知道你們會追擊上來,我把它毀了你們一時修不來,我沒炸因為這是國家的橋梁,我沒毀。

    打來打去,我真是厭惡,我一直厭煩這些,就是剿共我也不願意剿,我不願意剿。有什麼意思呢?

    唐:自己打自己。

    張:而且彼此都是很厲害的。我跟你說個小故事,張發奎你曉得?我跟他在河南打得非常慘烈,他號稱“鐵軍”,雙方死了好多人,到後來在英國,大使郭泰祺說要給我做介紹,我說我們早認識啦,不打不相識呢。後來我們很熟,還在紅寶石酒樓一起吃飯。

    郭:談談您四弟張學思,他是不是在溪口書房中與您筆談?

    張:是這樣的,那時我四面都有人(監視),我們也沒談什么正經事。他寫說他是共產黨,我看書,他說你不要看那些書,那不是正經書(意思是要看馬列)。那時候他很厲害的,他說他在軍校就是共產黨,國民黨怎能不敗呢?內部好多人都投了共產黨。他本來畢業的時候我推薦他去胡宗南那邊,他沒去,就跑到東北軍去了,在東北軍中鼓動得很厲害。東北軍後來投去共產黨那邊很多,最厲害的就是呂正操。

    郭:東北後來掉到共產黨手中,有人說中央不放你回去,張學思去鼓動等都是因素?

    張:嗯嗯,後來文革時共產黨四人幫說他是東北幫首領。把他整死了。

    郭:周恩來對張學思之死一直很難過痛心?

    張:兄弟中我最喜歡這個弟弟。我從前跟你說過這話,我寧給好漢牽馬蹬,我不給賴漢當祖宗,你懂這話?我這弟弟有骨頭。

    郭:來到台灣後什麼時候第一次見到老先生?

    張:我說不出來,(他)在大溪住的時候。

    郭:他找你去的?

    張:他不找我去,我怎麼能去?

    郭:他對你講了什麼?

    張:我不告訴你。

    後來見過兩次,大部分都是經國先生與我見面。我與經國先生很好的,我們是無話不說。

    郭:那封“懺悔錄”是怎樣呢?

    張:那是老總統要寫《蘇俄在中國》,他怕寫錯了,就叫我把西安事變寫下來。他說:“我這方面的事很清楚,但他們(共)那邊的事我不清楚,你可把它寫下來。”我說:“西安事變我本是至死不言的,你今鞠誠問我,我就鞠誠對答。”後來寫了,不知是誰,大概是王升都不一定,反正是經國把那信改了,信頭改了,把它掐掉了,要我拿回來,我重新給他寫過的。這稿子我還留着,他拿回去就發表給將領看。後來這事出了很多波折。我看到了說,如果你寫“張學良懺悔錄”,我不能說什麼,但他寫了“懺悔錄”,不署名張學良,好像這東西是我自己發表出去的。我就給蔣先生寫封信,並不是說我反對,而是說蔣先生可別誤會是我發表。蔣先生火了,所以把辦事的撤掉,東西也收回來,就這麼回事。(按:懺悔錄應在1955年所寫,當時經國先生尚未奉命與張學良多聯繫。老總統看了最出意外的是共產黨事先並不知道張要發動西安事變,完全是張個人的決定。第一次寫的,蔣非常不悅,對着監管張的特務隊長劉乙光大罵張學良說:“他還不悔過,國家到今天這個樣子都是他害的,他知道不?他早該死了!多少人要殺他,他知道不?”<劉乙光兒子劉伯涵轉述>稿子也退回改寫了,是趙四小姐抄的。)

    張:我因為寫那篇文章,蔣先生很奇怪,因為他確實知道沒人幫我忙。他說你怎麼會寫這麼好的文章,他後來叫人來告訴我,你就寫文章吧!我本來寫了一點後來就不寫,後來他也不過問,我說過,高興寫不高興寫沒有心。

    唐:您覺得蔣先生原諒您嗎?

    張:當然是,不原諒?他把我槍斃了。我到南京是預備被槍斃的,我預備死,我這個人就是這麼一個人啊!我不在乎,真是不在乎。我就是今天還是敢說這句話,當着你們三個人:假如國家要用到我,雖然我90歲了,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好事我不干,假使那事沒人能幹,沒人敢幹,我干。

涉及的歷史人物

汪精衛(1883-1944)

    原籍浙江山陰,生於廣東番禺,1925年任廣州國民政府主席,抗日戰爭爆發後,任國民黨副總裁,1938年底公開投降日本,1940年任南京偽國民政府主席,1944年死於日本。

戴笠 (1897-1946)

    黃埔軍校第六期畢業,浙江江山人,陸軍少將,軍統局局長,1946年飛機失事摔死在江蘇江寧縣。

閻錫山(1883-1950)

    山西玉台縣人,日本東京士官學校畢業, 山西軍閥,國民黨遷往廣州時曾任行政院長兼國防部長,死於台灣。

陳立夫、陳果夫

    陳立夫1938年創辦國民黨中央黨部調查統計局,簡稱中統局,又稱“CC”,是國民黨的著名特務組織。

白崇禧(1894-1966)

    桂系軍閥頭子,北伐時期曾任國民革命軍總參謀次長,國民政府國防部長,陸軍上將,一九四八年任華中“剿共”總司令,精通軍事戰略,素有“小諸葛”之稱,國民黨遷台後,曾任“戰略委員會”副主任委員,死於台灣。

(編輯  大耳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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