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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了解到的49年前後農民生活變化

李成義

兩年來一直讀《炎黃春秋》，一些饑荒類的文章很有感觸——我是70年代生人，雖沒經過最飢餓的一段時期，但從小到大一直聽老人說毛主席時農民最苦，所以對這些文章感同身受。2014年第7期和8期的文章《亳縣“特殊案件”的記述》《大饑荒中農民的反映》，一篇說的是毛時代“人吃人”，一篇說毛時代農民搶糧，讀着觸目驚心。我也援引幾個聽來的真實故事，說說毛時代的可怕，以及1949年前後農民生活的變化。

我是甘肅省秦安縣人，屬地是偏僻山區。上世紀80年代初，雖說土地承包到戶兩三年，比毛澤東時期生活強多了，但家家還是青黃不接，打春起隔半月得下山去買供應糧。當時我剛上小學，書上說舊社會很黑暗，地主打罵農民，不讓農民吃飽，還有些農民餓死了。一次，我將地主剝削農民的事念給本家的幾個老人聽，我以為他們聽了會生氣地罵一陣地主，不想他們聽了嘿嘿地笑，說書上編謊，哄娃娃的，不要相信。

然後大爺舉例子。解放前十幾年，沒有天災，大多數農民能吃飽，就是沒地的農民，一年四季打工也是餓不着。農民到地主家去幹活，地主都是把農民當客人看待，不敢怠慢。地主生怕名譽毀了，以後請不到長工或短工。有一年夏天，本村的一地主雇了幾個農民割麥子，一次往麥地里送早飯晚了一陣，幾個僱工喊着嗓子大罵，送飯的地主半路聽到了，趕緊笑着賠不是。你猜，地主給長工送的什麼吃的?白面油餅!那時地主給割麥的僱工都是油餅，並且油餅從鍋里炸出來，是不會讓自己家的小孩先吃的，都拿到地里讓僱工吃，僱工吃剩了再拿回家讓自己的小孩吃。如果哪個地主敢讓自家小孩先吃好的，壞名譽揚出去就麻煩了。

大爺還補充說，解放前十幾年周圍村莊沒聽說過哪兒餓死人的，可是解放後幾年，特別是1958年周圍村莊餓死了不少人。那些曾經的長工七八年都沒吃過一頓油餅。大爺說油餅時饞得我咽唾沫，當時土地承包到戶兩三年了，一年到頭也是吃不上油餅的。

大爺和其他老人說的與書裡的完全相反。但我還是相信書裡的，以為大爺沒文化，他們在哄我們小孩。當然，我幼時是相信毛澤東時期農民挨餓的，所有大人都說生產隊和公社挨餓的事，不過，按照新社會比舊社會好的邏輯，我猜想1949年前應該是更加挨餓才對。

我慢慢長大，很長一段時間把大爺的話沒當一回事，以為那是哄娃娃的話。

後來我高中畢業，到蘭州和青海打工，然後一個人跑到北京，當清潔工，干小飯店，上工地賣苦力，等等。2003年，我租住在北五環邊上的仰山村，一次和房東大爺聊起1949年前後農民的生活變化，他竟然和20年前我大爺說的相似，毛澤東時期遠不如民國時期。

房東大爺也給我舉了一個例子。五幾年，他們村組織批鬥地主，一次點名一個曾當過長工的人揭批地主剝削農民的罪行，這個“翻身做了主人”的農民說開了：我每天早晨起來先喝一杯茶，然後讓老楊家(地主家)給我烙一張白面大餅，吃了才去地里幹活，有幾次飯量大，一張白麵餅吃不紮實，我就嚷着讓再烙一張白面大餅，於是老楊媳婦趕緊又烙餅……組織者趕緊打斷長工的話，這哪是訴苦啊，簡直是炫富，在場人眼巴巴地有了饞相，被地主剝削的農民天天能吃上白面大餅，而現在“翻身解放”了卻是好幾天吃不上白面。

房東大爺說，毛澤東的二十幾年農民生活遠不如民國時期，這是千真萬確的。

相距20年，相距3000里地，兩個彼此不認識的老人說的話不謀而合，這讓我打消了存疑，當初大爺說毛時代農民生活不如民國時期應該是真的了。也就是從這一年起，我每年春節回甘肅秦安老家都要與村裡的老人聊聊，聽聽49年前後農民生活的變化，結果他們都以親身經歷告訴我：毛時代農民生活相較以往嚴重下降。我的三爸好幾次說：“49年前人很自由，就是要飯的也不挨餓，到處跑着要着吃，就是吃的差些，也能勉強吃飽;49年後毛主席時期把農民都固定在村里，人不能流動，不能逃荒，家家戶戶都挨餓，而且餓的很慘……”

三爸還舉例子，六幾年時村里一個姓謝的女孩，五六歲，餓得瘦瘦的，整天迷迷糊糊。有一天，女孩跑到村裡的一家人，這家人正好來了個客人，做的是谷面的麵條，他們見女孩可憐，就給她餵麵條。你猜想怎麼了?女孩不會吃麵條，只是用力往下咽麵條，還是喝湯的習慣……說來小孩一直喝稀粥過日子，從來沒吃過麵條，現在麵條到嘴還是“喝”而不是“吃”。小孩都不會吃飯，你說毛主席時期好不好?

不止我們本家的老人這麼說，就是本村的外姓老人也是這麼說，毛主席時期農民太苦，遠不如民國時期。

去年我還和甘肅秦安縣王尹鄉的一個老人聊天，他說，49年前鄉上的集市上什麼物品都有，散裝的火柴一堆堆，都是稱着買，誰家也不缺洋火，可是49年後火柴突然成了緊銷品，家裡時常變得黑洞洞的。

中國的當代史，要看書本，更要問還健在的老人，畢竟他們是經歷者。這幾年，我斷斷續續和一些老人聊天，感覺49年後的毛澤東時期農民的生活遠不如民國時期，無論是吃的還是穿的，而在78年改革開放後兩三年才趕上民國時期的生活水平，再過四五年超過了民國時期，當然現在與民國時期相比更是天翻地覆。這就說明改革開放救了億萬農民，現在一些人嚷嚷着要回到毛澤東時代，那將回到飢餓和死亡的年代，絕大多數人是堅決不會答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