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傅作義一句“俺來守城”結束了二戰區正付二位長官的象棋比賽，會場氣氛也活躍了起來。各位將領紛紛發言，王靖國、楊愛源、孫楚、楚溪春等等是讚不絕口——

“當年涿州，今日太原！”

“宜生守城，日軍惶惶！”

“守城名將，名副其實！”

“傅作義在，小鬼子愁！”

…………

眾人拾柴火焰高，這火是越燒越旺，烤的傅作義都快熟了。大家還是在夸，心裡都是一般心思，把你架到火上，你不好意思下來，就沒俺們守城的事兒了。

疾風彰勁草，板蕩識忠臣！友黨就是友黨，甭管以前和以後，就說眼前，那就是友黨！人家看不過去了，出來解圍了。現在的友黨代表站起來，打斷還在四處亂撿柴火的各位將領，要求發言。

想當初一個多月前，晉綏軍從大同敗退，現在的友黨幾位大員入晉，閻長官親自接見、虛心求教，幾次推心置腹，收益匪淺。閻長官欣慰之餘，懇請現在的友黨代表協助制訂第二戰區作戰計劃。現在的友黨代表洞察時局，成竹在胸，揮揮灑灑，一蹴而就！只用一天時間就擬定好了計劃。閻錫山拿到一看，驚佩不已，連連嘆道，“寫得這樣快！這樣好！你看你看，俺只讓先生您幫着二戰區搞個計劃，現在可好，大才筆下全國一盤棋，如果如此喚醒民眾，如此這樣打，中國必勝！”

閻長官看見現在的友黨代表要發言，不禁想起那個計劃來，就開始使勁兒在硬盤碎片裡搜索這個計劃里有關山西的內容。“咯吱吱——咯吱吱——”……

日軍大兵壓境，周代表還是那樣儒雅、還是那樣淡定！不服就是不行！

“宜生將軍！抗日戰爭是長期的持久戰，主要是要消耗敵人的有生力量，不在於一城一地的得失。”

看看這水平！一句話就說進傅作義的心裡去了，是啊是啊，如此形勢，太原如何守得？

“將軍當年守涿州，英勇善戰，天下聞名！”

傅作義以前就愛聽這個，這幾天聽見這個涿州倆字就發怵！硬着頭皮接着聽。

“但是——”

傅作義一聽見這個“但是”心“撲通”一聲放下了。

“但是，當年的是作戰對象是奉軍，而今天的作戰對象是日本軍國主義。這將是一場持久戰，俺們必須發…………”

周代表抓起茶缸子喝了兩大口水，接着說，“抗日戰爭的基礎，在於廣大人民群眾的偉大力量…………不能計較一城一地的得失，以保證有生力量。”

傅作義聽了十分感動，這才是朋友啊，掏心窩子的話啊！“這才是語重心長、恩重如山的啊，對咱來說真是受益無窮！你們要把周代表的講話全記錄下來！”一邊說着一邊回頭招呼自己的幾個人。

嗯？你看看、你看看！陳長捷、董其武、孫蘭峰等等，都在忻口前線幾天沒睡覺了，這會子實在堅持不住了，一邊聽着周代表的高論一邊呼呼大睡起來了。

一開會就睡覺！一開會就睡覺！你們也不怕曝光！沒辦法，回過頭來接着聽。這時候現在的友黨代表站了起來，雙手緊緊握住傅作義的手，準備結束髮言。傅作義也趕緊站起來，兩雙大手緊緊握在一起，周代表滿眼熱淚，對傅作義深情地說，“請你多加保重！俺走先——”

“啊，謝謝、謝謝——啊？”您這是馬上要走了嗎？傅作義總算明白了。

眾人一不說話，黃紹翃又撿起剛才的方案說了起來。閻錫山自然不服氣，把棋盤一擺，倆人又開始繼續殘局，還是推磨。別人呢，要不然是沒自己事兒了，要不然就是不計較一城一地的得失了，都不吭氣了。就這倆人，是不守城還計較一城一地的得失，使勁兒來回推磨。

這推着推着就半夜一點了，閻錫山煩了，“賴皮！不下了！”“軍隊已經行動了，要改變也無從改變了。”回頭對着趙戴文、朱綬光說，“咱們走吧。”

楚溪春看了一下會場，大多數人都睡着了，說，“還未宣布散會呢。這些將領還不知道呢。”

閻錫山一邊站起來一邊揮手示意往外走，“不用管了。”幾個人就這樣夾着皮包走了。

可把黃紹翃給氣壞了！“到底是誰賴皮？！都下了命令了還找俺們商量？商量個屁！這不是把俺們當猴耍嗎？”在椅子上坐着呼哧呼哧氣得直喘氣。

正生氣呢，一下子全黑了，停了電了。黃紹翃更生氣了，那也沒辦法，摸着黑出了會議室，到外邊一看，不僅太原綏靖公署一片漆黑，整個太原城也是半點燈光也全無。站在院子裡發了一會呆，想了想，和南京聯繫一下，匯報一下情況，省得日後說不清。

摸着黑到了電話室，往南京掛電話，接電話的是侍從室主任錢大鈞。黃紹翃就把忻口、娘子關的戰事，還有剛才會議的事兒說了一通，請他轉告委員長。錢大鈞問，“你看太原能守多久？”

黃紹翃趕緊把會上和閻錫山爭論的方案又說了一遍，最後說，“會議沒有結果，這個姑且不論。現在會議上的各位將領多半不能回去掌握部隊，這樣混亂是很不妙的。”

說到這兒黃紹翃覺得差不多了，經過也匯報了，事情也撇清了，“俺得走了，以後再匯報吧。”放下電話就走，這時候就是4號的2點了。

走到綏靖公署大門停車的地方，靜寂得怕人。黃紹翃發現自己的專車不見了!不光是自己的車不見了，連一輛車都不見了!

“賴皮！大賴皮！沒見過這樣耍賴的！”這下黃紹翃有點兒着急了，想着去找傅作義，守城司令總還有點兒辦法吧？可是滿城漆黑，不知道城防司令部在哪兒，周圍連個可以問的人也沒有！沒辦法，趕緊走吧，帶着副官，十幾個衛士，摸到大南門，城門還開着，好多汽車進進出出，都是搶運物資的。

一行人順着公路來到汾河橋，橋面很窄，汽車只能單行。滿載的車要過河往西，空載的也要過河往東回城，連個交警也沒有，司機們互不相讓，擠成一團，有的竟然趴在方向盤上睡着了。

“這哪行？這都三點多了，一會兒天亮了飛機一來，那不是都完蛋了！”黃付司令長官一着急，親自當起了交警。反正在壽陽已經當過火車站檢票員了，這也就沒啥了，幹啥不是為人民服務，分工不同嘛。上躥下跳，連勸帶罵，連喊帶叫，弄了一個多鐘頭，總算弄開了。天也要亮了，黃紹翃趕緊截住一輛要回城的空車，指揮司機，“調頭！往西開！”十幾個人爬上車就開走了。

劉承業他們離開寨子，一路往南，到了半下午，快到太原了，碰見了一支部隊，巧不巧，正是422團，隊伍還很整齊，排着隊行軍。劉承業一看是“黃王團”就四下張望，正好看見3營長安春山，安春山也看見他了，從隊列里出來跟劉承業打招呼。

劉承業趕緊敬禮，安春山一邊還禮一邊問，“去哪兒啊？怎麼樣啊？”又向棍子和李大刀點頭，二人也趕緊敬禮。

劉承業把這周連長拉過來，一邊介紹，“這是俺們的代理營長。”兩位營長互相敬禮，周連長就問情況。正好王雷震也過來了，看見劉承業三人也笑着點頭，接着周連長的話就說，“俺們422團是太原的城防部隊，正往太原開進。你們399團的情況不知道。陳軍長擔任太原北線的副總指揮，具體情況不明。”

周連長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咋辦，就在那兒思索起來了。王雷震接着說，“要不你先跟着俺們，到了太原再打聽、再說，你們先找個吃飯的地方吧。”

周連長一看也沒有別的辦法，這60多號人現在吃飯就是個問題，也就點頭答應。王雷震就安排他們跟隨安春山的3營行動。就這樣，60多人排入隊伍跟着422團往太原走。

部隊進入太原天都黑了。城內的電燈全都滅了，街上的電線杆子叫日本飛機炸的東倒西歪、橫七豎八地躺在馬路上，部隊進駐軍官學校宿營。

剛剛安頓下，王雷震就接到旅長孫蘭峰的命令，422團防守小東門。王團長帶着營長們上了城牆偵察地形。

衛立煌半夜散會後休息了一陣子，天一亮就要走了。臨走跑到傅作義的城防司令部看看，開門見山，“14集團軍在忻口損失慘重，現在已經南撤。”

傅作義聽了心裡暗罵表面上也只能點點頭。衛立煌本來擔負野戰守備的任務，現在跑了。陳長捷也是同樣跑了，王靖國就更也不要提。昨天會上孫連仲的態度自己也看到了，估計東山的守備也就拉倒了。本來計劃的“依城野戰”現在變成了“孤城應戰”太原只是能守幾天的問題了。

衛立煌道別，臨走贈言，“相機撤退。”傅作義聽了也只有苦笑，心裡說“撤退的機會您總能把握的。”

送走了衛立煌，現在的友黨代表又來了，“抗日戰爭的基礎，在於廣大人民群眾的偉大力量…………不能計較一城一地的得失，以保證有生力量。”最後臨走還是緊緊握手贈言，“請你多加保重！俺走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