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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懂政治的岳飛和妖魔化的秦檜
送交者: duziteng 2017年01月03日22:09:47 於 [史地人物] 發送悄悄話

必須確保皇帝對槍的絕對領導,槍老些、弱些都不重要,關鍵是必須絕對服從——這樣的頂層設計,其假想敵不在國境之外、而在臥榻之側。南宋偏安於杭州,除了北伐的各方麵條件的確不成熟之外,關鍵就是這個頂層設計在起作用。


這個在“國際”關係上只能韜光養晦的政權,卻在經濟層面的改革開放上取得了巨大的成果,成為當時世界上最有實力的海洋大國及最為富裕的國家。但是,這種蓬勃積累的財富,並沒有轉化為一個國家、民族的“肌肉”,而僅僅是肥膘。


岳飛“講政治”


在民間看來,岳飛大概就是那種不大會“講政治”、只顧埋頭拉車不顧抬頭看路的“技術官僚”的絕佳樣板。


從民間各種版本的岳飛演義來看,他似乎都不那麼精通於官場的逢迎之道。而之所以能從一介屌絲,奮鬥到位居三公之高位,完全是時勢造英雄而已。


這類解讀框架中的岳飛,其悲劇就在於不講政治。因為不講政治,動不動就要迎還二帝,卻並不考慮最高統帥宋高宗到時還能不能繼續當家作主;因為不講政治,居然不在乎領導核心“金牌”的權威性,十一道金牌居然仍不班師,非要等老大發出催命的第十二道;因為不講政治,他居然不和善於領會領導意圖的秦檜搞好團結……


這類解讀框架下,中國特色的政治的確很黑很複雜,絕非屌絲們的有限閱歷所能應對。屌絲們便根據自己的標尺,調整了心目中英雄的尺度,把“自我”投射到了角色身上,以抒發、寬慰自己在現實政治中的無力及無奈。


因此,英雄、尤其悲劇英雄,便都被簡單地歸納為一個公式:“好人”不會算計——或者是不擅算計、不屑算計——所以,總是被“壞人”算計,悲劇原來都是這麼生產出來的。這樣的悲劇英雄,其在“講政治”方面的能力,幾乎如同一個可愛的弱智。


南宋劉松年《中興四將圖》中的岳飛


顯然,能在官場上取得與戰場上同樣輝煌的岳飛,其政治智商絕無可能如此低下。岳飛以一介平民子弟的純屌絲身份,投身中國特色的政治生態圈,並能在10年左右的時間裡,“官至太尉,品秩比三公,恩數視二府”,豈能缺乏“講政治”的基本功呢?


那麼,他為什麼在身居高位、手握雄兵之後,敢於在意見不合時,衝着皇帝撂挑子?甚至,會如此不怕觸犯大忌,涉入最高權力接班人的敏感問題?這是岳飛“講政治”能力的缺陷,還是其充分、甚至過度自信的表現?


岳飛觸及宋高宗最敏感處的,是他多次涉入最高權力接班人的設立。如,“(紹興七年二月庚子)起復湖北京西宣撫副使岳飛以親兵赴行在。翌日,內殿引對。飛密奏請正建國公皇子之位,人無知者。及對,風動紙搖,飛聲戰不能句。上諭曰:‘卿言雖忠,然握重兵於外,此事非卿所當預也’。飛色落而退。參謀官薛弼繼進,上語之故,且曰:‘飛意似不悅,卿自以意開諭之’。”(《建炎以來系年要錄》)從多種不同的史料看,類似的奏對,似乎還不止一次。


儘管岳飛的後人對此予以否認,但他們也承認,岳飛的確上過《乞定儲嗣奏略》。在子孫們看來,岳飛此舉實在是為了江山社稷而不避嫌疑,“視國事猶其家,常以國步多艱,主上(宋高宗)春秋鼎盛,而皇嗣未育,聖統未續,對家人私泣,聞者或相於竊迂笑之。十年北征,首抗建儲之議。援古今,陳厲害,雖犯權臣之忌而不顧,天下聞而壯之。”(《鄂國金佗粹編續編校注》)


但是,無論岳家後人如何解讀,在中國傳統中,一個位極人臣的將領涉入接班人問題,的確是“犯權臣之忌”,自古及今,觸及這一高壓線的,幾乎都難以善終。


岳飛在身後所收穫的比例極低的“差評”中,這是相當重要的一點。倘或在絕不質疑岳飛動機的前提下,對於岳飛此舉的最合理解釋,或許是:他太自信了,既高估了最高領導的胸懷,也高估了自己在最高領導心中的分量。


倘或連這點“技術”層面上的失誤,也不能歸咎於英雄的名下,那就只有最後一種解讀:徹底的“高、大、全”。岳飛固然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金翅大鵬鳥”(《說岳傳》裡的岳飛前世),甚至也不缺權謀和花招,但是他的權謀和花招、包括給皇帝使點小性子,都是為了獲取更大的權力;而他之所以需要這個權力,是為了能更好地實現光復的抱負。他講的是“俠之大者、為國為民”的“大政治”,而非官場爭鬥、勾心鬥角的“小政治”。


權為誰所用,正是中國特色的分別忠臣與奸臣的關鍵;而無論忠臣與奸臣,首先都必須是“權臣”,倘或連權力的資源都無法掌控,則無論是想做英雄還是奸雄,都只能是痴人說夢而已。


“奸臣”秦檜


有忠臣,就要有奸臣。


在中國歷史的奸臣排行榜中,無論從影響力還是知名度,秦檜都當在三甲之列。儘管歷史研究在一直不合時宜地表明,廣大人民群眾所耳熟能詳的秦檜各種事跡中,除了主和畏戰是鐵板釘釘之外,其餘罪行都應了傳說中的他那句名言——“莫須有”。


但是,這並不重要。


中國的造神運動,向來是要有造魔運動相匹配的。妖魔化秦檜,雖然與神化岳飛同步,卻並非為了給岳飛做陪襯——岳飛還沒有那麼大的面子。妖魔化秦檜,首先是為了讓宋高宗能從歷史差評中解脫出來。需要把岳飛抬上神壇的,正是這位皇帝的後人,而為了避免先祖在新神像前的尷尬,需要一個魔鬼來承載所有的罪孽。死去多年的秦檜,是一個相當合適的祭品。


作為新神生前的持不同政見者(沒有證據發現秦檜和岳飛有私人恩怨),作為一個曾經有過被俘經歷的潛在變節者,作為一個執掌朝柄幾十年的前國家領導人,把他放上祭壇,其分量就能最有效地將人民群眾敬拜新神後所產生的憤怒,從造神者自身引開,而直指“莫須有”的奸臣。


在中國歷史的奸臣榜中,秦檜是個異數——居然得到了善終,而且在死後很長時間,甚至在岳飛已經被平反之後,依然享有官方的極高評價。


秦檜被選中作為祭品,是在南宋另一個着名“奸臣”韓侂胄當政時期。彼時,岳飛已經慘死半個多世紀,秦檜也已經病逝四十多年,金國發生內亂,乘機北伐便被自然地提到了議事日程上。為了進行北伐動員,韓侂胄說服皇帝,一方面將岳飛加封為王進行神化——此前宋孝宗僅僅給岳飛平反,諡號武穆,沒進行進一步的包裝;另一方面開始清算並妖魔化秦檜——此前秦檜一直都未被當作迫害岳飛的兇手。


韓侂胄對秦檜進行了政治上的鞭屍:剝奪一切諡號,改稱為“謬丑”。對秦檜的嚴厲指控,成為傳頌一時的名篇:“一日縱敵,遂貽數世之憂;百年為墟,誰任諸人之責”(《續資治通鑑》宋紀卷一百五十七),把國家積弱的所有原因,一股腦兒都推到了這個不再能自我辯解的死人身上。秦檜究竟是否叛國、是否賣國、是否陷害忠良,是主犯、還是從犯,並不重要。


韓侂胄,乃至當時那個政權,以及此後的整個民族,實在太需要秦檜這樣的反面典型了:把應該千百萬人共同承擔的責任,讓這個倒霉蛋扛了。國家為什麼積弱?民族為什麼衰亡?這個民族為什麼總是會走到最危險的時候?原因很簡單,因為有奸臣,所以我們每一個人都可以因此而在苦難和血海中舒口氣:我沒有責任!


顯然,這對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人、放下包袱輕裝前進,無疑是有極大好處的。秦檜生前的忠奸善惡證據並不重要,他只是一個符號,一個全民心理治療的工具,髒了他一人,漂白千萬人,多好呀!只要把秦檜之類的萬惡魔鬼拉出來,衝着他的跪像吐口唾沫,罵句漢奸,就可以忘了自己也曾經在岳飛的廟前,在寫着“還我河山”的匾額前,乖乖地跪在八旗兵的馬前剃髮。


多虧秦檜,為大家找到了自己身上本不具備的偉大和高尚,進而有了莫名的“道德自信”。


神化忠臣的奸臣


神化岳飛、妖魔化秦檜的韓侂胄,當然沒想到自己也會死於非命——1204年,他被皇帝誘殺,首級送往金國,作為求和的砝碼。此時,距離岳飛被殺62年,秦檜病逝49年,韓侂胄開展“崇岳貶秦”運動僅僅3年。


韓侂胄更沒有想到,自己死後也會名列奸臣行列——儘管他是一位堅定的抗戰派,儘管他是岳飛“神形象”的首席策劃師。


韓侂胄,北宋名臣韓琦的曾孫,根正苗紅的高幹後裔;他老爹則和那個陽痿的高宗皇帝是連襟,所以韓侂胄也算是個轉彎抹角的外戚。他的最高職位是“平章軍國事”,位列丞相之上,將尚書、門下、中書三省官印都收入囊中,權勢超過秦檜,成為趙宋皇朝數一數二的權臣。


大權在手,韓侂胄在帝國的歷史上,寫下了濃墨重彩的兩筆。


一是打倒“道學”。


韓侂胄政治上崛起,靠的是與趙汝愚一起擁立寧宗。到了該進行政治分紅的時候,趙汝愚接連升為樞密使、宰相,但韓侂胄卻連個節度使也撈不到。趙汝愚還用大話擠兌韓侂胄:我是宗室,你是外戚,這都是應當做的工作,怎麼能向組織伸手呢?(“吾宗臣也,汝外戚也,何可以言功?”)在朱熹的配合下,開始大規模推行“道學”這一頗具大宋特色的精神文明——遺憾的是,作為最高領導的寧宗皇帝對這些並不感興趣。


韓侂胄能忍,漸漸控制了台諫等部門,利用與皇帝日益密切的關係,向趙汝愚、連帶着趙的小兄弟朱熹等發起攻擊,最終贏得了這場內鬥的勝利。他一不做、二不休,乾脆宣布道學是偽學,徹底批倒批臭,在思想戰線和組織戰線上,都發起了壓倒性的總攻,史稱“慶元黨禁”。


韓侂胄圍剿道學,除了權力鬥爭的需要以及可能的對偽君子的反感之外,也是出於外交和軍事鬥爭的需要。不求實幹、空談心性的道學,已經成為大宋特色柔弱外交的思想支撐,韓 胄要在外交和軍事上對北方亮劍,不能不從解放思想上入手。


結果是,公私兩方面,韓侂胄都徹底得罪了道學;而不幸的是,道學後來又掌控了中國學術和輿論的話語權,這對韓侂胄的歷史形象塑造極為致命。


二是北伐金國。


為了北伐動員,他“崇岳貶秦”。雖然岳飛和秦檜,在韓侂胄的政治操盤中,無非都是道具,但這卻奠定了日後岳、秦二人的基本歷史定位。只是韓侂胄似乎並沒能把握好翻案的尺度。假如韓侂胄僅僅神化岳飛、而不清算秦檜,只栽花、不種刺,皆大歡喜。但他非要把刀砍向那棵參天的檜樹——秦家幾代經營,早已在體制內盤根錯節,這個檜樹上猢猻不少,清算秦檜,實際上觸動了這個龐大的利益集團,樹敵不少。


而且,韓侂胄“崇岳貶秦”的工具性動機太強,與是否贊同其北伐方略相掛鈎,如此一來,讓那些出於種種原因不主張北伐、或不主張立即北伐的人,心驚膽寒,逼得他們為自保而加入反韓同盟。


韓侂胄高調北伐(史稱“開禧北伐”),如果奏凱還朝,證明自己的偉光正,則反側自消。遺憾的是,他雖有岳飛的雄心、豪氣,卻無岳飛的才幹。戰端一開,連戰連敗,金國惱怒南宋趁己之危,在南宋被迫求和時,提出要交出韓侂胄作為和平代價之一。


皇帝和一大幫政敵們為了“和平大局”,一不做二不休,把韓侂胄給誘殺了,史稱“玉津園之變”——當然,皇帝在這一事件中又是無責的,承擔責任的是楊皇后及另一權臣史彌遠。


韓侂胄死後,金國又要求南宋奉獻其首級,有大臣反對:“韓首固不可惜,而國體為可惜。” “今日敵要韓首,固不足惜。明日敵要吾輩首,亦不足惜耶?”但是,大多數大臣居然贊成:“和議重事,待此而決。奸凶之首,又何足惜?”“與其亡國,寧若辱國。”


結果,韓侂胄的棺木被打開,割下首級,送往金國,時人感慨說:“自古和戎有大權,未聞函首可安邊。生靈肝腦空塗地,祖宗冤讎共戴天。”韓侂胄的腦袋,換來了宋金之間的“嘉定和議”。當然,被韓侂胄打倒的秦檜,又被恢復王爵、諡號。


韓侂胄與岳飛,相似之處是兩人皆謂“鷹派”,受制於敵國壓力,而死於自己人之手。區別在於,岳飛是“明正典刑”,儘管罪名是“莫須有”,但那好歹也是個走過場的司法審判。而韓侂胄,被殺時並未解除官職,一點司法程序都沒走,等於是被皇帝、同僚及敵國聯手謀殺的。這位最鐵杆的“岳粉”、在遭遇了比岳飛更悲慘的命運後,最後還被打入了奸臣的史冊中。


韓侂胄的死,為道學排除了最大的發展障礙,因為,他的鮮血嚇醒了那些可能與韓侂胄同樣壯懷激烈的人:在大宋特色的體制內,空談救命,實幹找死!最明智的做法,無疑是一邊大講天人感應,一邊玩摩小腳金蓮,全國人民更是投身經濟建設,埋頭掙錢,把首都杭州建設成了世界第一繁華的都市,在全民縱慾中為蒙古帝國的接管積累着豐富的GDP。



宋高宗的大局觀


如果岳飛是“高、大、全”的,最後卻落了個風波亭慘死,那作為最高領導人的宋高宗趙構,豈非昏君?這的確就是各種民間版本對這位中興皇帝的主流定位。


其實未必。


且不說在宋高宗趙構眼中,岳飛未必就如民間解讀那般忠君愛國,即便他也不懷疑岳飛的忠誠,殺岳飛的動機依然是相當充足的:一方面可以讓一直試圖拿徽欽二帝做文章的金國死了要挾之心;另一方面則整頓整頓擁兵的將領們,要一切行動聽指揮,即便出於高尚的目的,也不得抗命。


其中的關鍵在於:宋高宗借用了岳飛的腦袋,用鐵腕錶明,在這個國家,究竟是皇帝指揮槍,還是槍指揮皇帝。這個原則問題,關繫到生死存亡,與這個心腹之患相比,外敵的入侵無非是疥癬之疾。


這並非宋高宗杯弓蛇影,此前所發生的“苗劉兵變”,已經展示了槍桿子失控的可怕後果。而用最有威望的岳飛的腦袋為自己立威,“殺猴儆雞”,應該效果更為明顯吧?至於岳飛,宋高宗或許認為,既然他如此忠君愛國,那麼把腦袋借給朕當一回道具,大概也應該不會有怨言吧?


當然,補償還是要有的,不過可以擱置一下,留給下一代解決。這個道具,在下一代皇帝手上還可再用一次:通過給岳飛平反昭雪,以及鎮壓那些奉命辦案的人,既讓皇家可以擺脫誅殺忠臣的責任,也可以繼續用那些奸臣的腦袋立威,同時更可以低成本吸納一批與岳飛式壯懷激烈的忠臣,為自己效命。


後人無從得知宋高宗在殺岳飛這件事上究竟有哪些“頂層設計”,考諸此後的歷史,可以肯定的是,在南宋的150多年歷史中,的確再也沒有軍人干政的事件。這背後,不能說風波亭的冤獄沒有相當的震撼力——連岳飛這樣的大忠臣、大能臣都敢殺、都捨得殺,其他將領們誰還願意“被道具”呢?


最理解宋高宗的,當屬他的後世同行、清代的康熙皇帝。康熙根本就不認為,在宋室南渡之後還有反攻北伐的實力:“備責(宋高宗)不能臥薪嘗膽,以雪父兄母后之仇,則高宗何辭?若論李綱之忠言不聽,岳飛之丹誠不用,設使諫行言聽,則必勝金兵於朱仙,生還二帝於汴京,朕實不信也。”


在康熙看來,宋朝已經“根本不固,人心不一”,能最終維持偏安的局面也算奇蹟。的確,從掌舵人的角度看,宋高宗這位陽痿領袖,堪稱身殘志堅,在如此艱難的處境下,能將那艘千瘡百孔、幾近沉沒的破船,裱糊裱糊,居然還獲得了一個半世紀的國運,並且在“改開搞”(改革開放搞活)取得了令世界矚目的成就。


這其中,宋高宗堅定不移地奉行“崇文抑武”、防範軍人的基本原則,發揮了重要的作用。


頂層設計


“崇文抑武”是大宋皇朝的國策。


通過“黃袍加身”的開國皇帝趙匡胤,在總結歷史經驗教訓時,問道於趙普:“天下自唐季以來,數十年間,帝王凡易八姓,戰鬥不息,生民塗地,其故何也?吾欲息天下之兵,為國家長久計,其道何如?”據說靠着半部論語就能治國的趙普回答說:“此非他故,方鎮太重,君弱臣強而己。”


自“杯酒釋兵權”之後,宋朝就開始大力推行“崇文抑武”國策,文人的地位日益升高、軍人的地位日益降低,文官的權力日益壯大、軍官的權力日益萎縮。真正是“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狀元登第,雖將兵數十萬,恢復幽燕,驅強虜於窮漠,凱歌勞遠,獻捷太廟,其榮不可及也。”(《儒林公議》)


趙匡胤曾發誓要求後世子孫永不殺大臣,但這個“大臣”僅僅是指文臣,並不包括武將。終宋一代,的確是中國曆朝對文人最為寬容、對文臣最為重用的。


在如此頂層設計的導向下,整個國家的價值判斷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以忍恥和戎為福,以息兵忘戰為常”(《續編兩朝綱目備要》)。比如,“澶淵之盟”中,為了得到和平,北宋同意“每歲以絹二十萬匹、銀一十萬兩”進貢遼國,這種屈辱外交卻被大宋精英們解讀成了一舉數得的好事:“國家納契丹和好已來,河朔生靈方獲安堵,雖每歲贈遺,較於用兵之費不及百分之一。”(《宋會要輯稿》)


也難怪岳飛、韓侂胄等“鷹派”下場會如此之慘——尤其需要留意的是,在官方為岳飛平反並神化之前,民間對岳飛之事的反響也是十分冷漠。


靖康之難,宋室南渡,本是最需要亮劍的時候,而南宋的體制內精英們,在國防局勢稍稍有點穩定後,就開始毫不掩飾地將自己軍隊中的鷹派當作最大的敵人——而非敵對的金國。


在文武之爭的表象背後,其實就是一個關繫到政權最核心價值的頂層設計:必須確保皇帝對槍的絕對領導,槍老些、弱些都不重要,關鍵是必須絕對服從。這樣的頂層設計,其假想敵不在國境之外,而在臥榻之側;其戰略目標不是扞邊,而是維穩,甚至不惜為此犧牲國防能力,“寧不攘外也要安內”:即使割地,即使賠款,即使自稱兒皇帝,這一畝三分地里,皇帝畢竟還是老子做,這就夠了。


南宋偏安於杭州,除了北伐的各方麵條件的確不成熟之外,關鍵就是這個頂層設計在起作用。這個在“國際”關係上只能韜光養晦的政權,卻在經濟層面的改革開放上,取得了巨大的成果,成為當時世界上最有實力的海洋大國及最為富裕的國家。


但是,這種蓬勃積累的財富,並沒有轉化為一個國家、民族的“肌肉”,僅僅是肥膘,更為強烈地誘惑着一批又一批的覬覦者,將“提兵百萬西湖上,立馬吳山第一峰”作為人生的成功標誌。


終南宋一朝,最安全保險的“講政治”,就是“不講政治”——只把發展經濟當作最大政治,以拜金為核心的物質文明,和睜眼說瞎話的“道學”精神文明,出現了雙豐收的局面。王奕所謂“百年內,苟而已,縱然成敗由天理”,“把笙歌、戀定西湖水”,這成為最有人氣的“大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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