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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旦和金庸(1)
送交者: chang le 2012年07月15日12:41:30 於 [史地人物] 發送悄悄話
金庸名滿天下,所謂有華人處,就有金庸武俠小說。其族兄穆旦是詩人和翻譯家,名氣小得多。金庸本名查良鏞,穆旦本名查良錚,出自浙江海寧查氏家族。二人的主要筆名都是從本名的一個字拆出來的,穆(木)旦拆的是查。

穆旦1918年生於天津,59歲(1977年)病逝。金庸晚生6年,生於海寧,88歲了。

二人都是文人(現在叫作寫手),但人生旅程大不相同。

穆旦11歲進南開中學,開始寫詩。17歲進清華大學地學系,半年後轉到外文系,學英語和俄語,發表詩作。19歲(1037年10月)隨大學南遷長沙(國立長沙臨時大學)。清華時期詩作,有些人認為是代表作,例如“野獸”(1937年11月):

黑夜裡叫出了野性的呼喊,
是誰,誰噬咬它受了創傷?
在堅實的肉里那些深深的
血的溝渠,血的溝渠,灌溉了
翻白的花,在青銅樣的皮上!
是多大的奇蹟,從紫色的血泊中
它抖身,它站立,它躍起,
風在鞭撻它痛楚的喘息。

然而,那是一團猛烈的火焰,
是對死亡蘊積的野性的兇殘,
在狂暴的原野和荊棘的山谷里,
像一陣怒濤絞着無邊的海浪,
它擰起全身的力。
在黑暗中,隨着一聲悽厲的號叫,
它是以如星的銳利的眼睛,
射出那可怕的復仇的光芒。

20歲(1938年)隨師生從湖南步行到昆明,併入西南聯大。

22歲(1940年)畢業,留校任助教。24歲參軍,任第五軍中校翻譯官,隨軍入緬甸。25歲回國。27歲創辦瀋陽《新報》並任主編。29歲參加後來被稱為“九葉詩派”的創作活動。30歲在聯合國世界糧農組織救濟署和美國新聞處工作。

31歲(1949年8月)自費赴美留學,進芝加哥大學,成為碩士生,學習英美和俄羅斯文學。12月與多年戀人、生物系博士生周與良結婚。34歲獲碩士學位。

35歲(1953年)與獲得博士學位的妻子回到天津,岳父周叔弢時任副市長。任南開大學外文系副教授,開始翻譯俄文、英文文學論著和詩歌。譯詩水平高,王小波說是當時最好的漢語文學語言。看看穆旦譯的普希金“青銅騎士”中的幾行:

我愛你,彼得興建的城,
我愛你嚴肅整齊的面容,
涅瓦河的水流多麼莊嚴,
大理石鋪在它的兩岸;
我愛你鐵欄杆的花紋,
你沉思的沒有月光的夜晚,
那透明而又閃耀的幽暗。
常常,我獨自坐在屋子裡,
不用點燈,寫作或讀書,
我清楚地看見條條街路
在靜靜地安睡。我看見
海軍部的塔尖多麼明亮。
在金光燦爛的天空,當黑夜
還來不及把帳幕拉上,
曙光卻已一線接着一線,
讓黑夜只停留半個鐘點。

39歲(1957年)在鳴放運動中發表諷刺詩“九十九家爭鳴記”:

百家爭鳴固然很好,
九十九家難道不行?
我這一家雖然也有話說,
現在可患着虛心的病。

我們的會議室濟濟一堂,
恰好是一百零一個人,
為什麼偏多了一個?
他呀,是主席,單等作結論。

因此,我就有點心虛,
盤算好了要見機行事;
首先是小趙發了言,
句句都表示毫無見識。

但主席卻給了一番獎勵;
錢、孫兩人接着講話,
雖然條理分明,我知道
那內容可是半真半假。

老李去年做過檢討,
這次他又開起大炮,
雖然火氣沒有以前旺盛,
可是句句都不滿領導。

“怎麼?這豈非人身攻擊?
爭鳴是為了學術問題!
應該好好研究文件,
最好不要有宗派情緒!”

周同志一向發言正確,
一向得到領導的支持;
因此他這一說開呀,
看,有誰敢說半個不是?

問題轉到了原則性上,
最腦人的有三個名詞:
這樣一來,空氣可熱鬧了,
發言的足有五十位同志。

其中一位綽號“應聲蟲”,
還有一位是“假前進”,
他們兩人展開了舌戰,
真是一刀一槍,難解難分。

有誰不幸提到一個事實,
和權威意見顯然不同,
沒發言的趕緊抓住機會,
在這一點上“左”了一通:

“這一點是人所共知!”
“某同志立場很有問題!”
主席說過不要扣帽子,
因此,後一句話說得很彎曲。

就這樣,我挨到了散會時間,
我一直都沒有發言,
主席非要我說兩句話,
我就站起來講了三點:

第一,今天的會我很興奮,
第二,爭鳴爭得相當成功,
第三,希望這樣的會多開幾次,
大家更可以開誠布公……

附記

讀者,可別把我這篇記載
來比作文學上的典型,
因為,事實是,事過境遷,
這已不是今日的情形。

那麼,又何必拿出來發表?
我想編者看得很清楚:
在九十九家爭鳴之外,
也該登一家不鳴的小卒。

40歲(1958年)被市公安局到校宣布為歷史反革命,先後調到校圖書館和浴室,任校工,十多年受管制、批判和勞改。停止詩歌創作,業餘時間仍然譯詩。57歲(1975年)又開始寫詩。例如“冬”(1976年10月)的第一章:

我愛在淡淡的太陽短命的日子,
臨窗把喜愛的工作靜靜做完;
才到下午四點,便又冷又昏黃,
我將用一杯酒灌溉我的心田。
多麼快,人生已到嚴酷的冬天。

我愛在枯草的山坡,死寂的原野,
獨自憑弔已埋葬的火熱一年,
看着冰凍的小河還在冰下面流,
不知低語着什麼,只是聽不見。
呵,生命也跳動在嚴酷的冬天。

我愛在冬晚圍着溫暖的爐火,
和兩三昔日的好友會心閒談,
聽着北風吹得門窗沙沙地響,
而我們回憶着快樂無憂的往年。
人生的樂趣也在嚴酷的冬天。

我愛在雪花飄飛的不眠之夜,
把已死去或尚存的親人珍念,
當茫茫白雪鋪下遺忘的世界,
我願意感情的激流溢於心田,
來溫暖人生的這嚴酷的冬天。

58歲(1976年3月31日)右腿股骨頸折斷。

59歲(1977年2月26日凌晨)心臟病突發逝世。在最後一首詩“冥想”中,如同發出臨終悲鳴:

而如今突然面對墳墓,
我冷眼向過去稍稍四顧,
只見它曲折灌溉的悲喜,
都消失在一片亙古的荒漠。
這才知道我全部的努力
不過完成了普通生活。

1979年官方宣布為死去兩年的穆旦平反。

穆旦出生於富裕家庭,受到優質的教育,讀大學時已有詩名,後來兼為一流的俄語和英語詩歌翻譯家。如果活在太平時代,他會一生平安,創作豐厚。但是天不遂人願,他在抗戰中和留學歸國後,吃盡了苦。

七七事變後,19歲的他跟隨大學遷徙萬里,其中還有步行走過幾個省。

畢業任教兩年後,24歲的他自願參軍,遠征緬甸,經歷一年的對日作戰和慘烈的野人山死裡逃生。

35歲的他歸國任教後,過了五年壓抑的生活。政治上承受的壓迫,上面引用的諷刺詩“九十九家爭鳴記”有所表現。他熱愛的寫詩,也已不合時宜。他曾拿舊作詢問學生的看法,學生表示不感興趣。他的詩深受西洋詩影響,而50年代的國內詩歌只容許歌頌革命領袖和工農兵以及鞭撻革命敵人的。

40歲開始的十九年,被扣上“歷史反革命”帽子,成為校工和批判管制對象,文革中更和妻子都成為下鄉勞改對象。17年被迫放棄寫詩,再寫詩兩年,含冤病逝。這19年,詩人敏感的內心悲苦不堪。

穆旦後半生的悲劇性還有一點是,他最後24年的悲慘遭遇,卻是自己選擇步入的。他們夫妻在美國很好客,華人學者學生朋友楊振寧等在他家時常聚會,他談起國內和歸國非常熱情,以至於有朋友以為他是共產黨員。他妻子獲得生物學博士,屬於美國政府不准回中國大陸的理工科博士。他們還稱他妻子專業為農業服務而突破禁令歸國。穆旦精通俄語,卻沒有注意蘇聯的悲慘往事。

穆旦的詩歌,近年來獲得了不少讀者的喜愛。他的詩歌,在多年之後,重新流傳。

新詩與新白話文學中的其他主要體裁小說、話劇劇本和散文相比,發展難度高,成就低。這有諸多原因。詩歌首先要求抒情敘事都用意象(如比喻和具體形象等),而意象有民族文化傳統。詩歌還要求語言的精煉和韻律性,這也有個別語言的特性。民國時期新詩作者,大多深受西洋詩影響,意象有很多是西式的,語言上較多冷僻詞,而韻律上不用近體詩詞的平仄、押韻、對仗等之後,缺少新手法。這使得新詩讀者限於小眾之中。1949年到70年代後期,受西洋詩影響大的新詩發表很少了,舊作也很少重印,新詩發展停頓。穆旦等新詩名家舊作重新流傳,將推動新詩的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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