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邵陽人曾成傑在湘西出位,藉助政商集資的便利,立於風潮之上。然而世易時移,等到政界抽身,他已被推上頂罪羊的險境。至於他入獄直至被秘密處死的整個過程,都只是政商集資戲碼的延續。他本想火中取栗,怎知已被吸入深淵,死亡來得不容置疑。
在曾成傑被殺死之前,他的案件並沒有進入公眾傳播的深層次。天可憐見,在唐慧案的推動下,輿情洶湧動湖湘。等到曾成傑被槍決的消息傳來,即刻落入圍觀者的滿腔期待中。加之長沙中院顢頇驕橫,一種徹骨冰寒傳給普羅大眾,曾成傑的命運引發共鳴。
結合政商集資的背景與事實,殺死曾成傑的邏輯非同一般。為了擺脫集資崩潰的行政問責,避免引火上身,必須要有人被放棄,被拋出來替罪。曾成傑必須死,這就是他被處死的唯一理由。因此,曾成傑的死刑超出了刑罰本身,具有很大的政治想象空間。
曾成傑事發時,周強是省長;曾成傑被判死時,周強是省委書記;最高法院核准死刑時,周強是首席大法官。曾氏被替罪的死亡過程,也就是有司遞罪的政治過程。有論者將其比喻為“死亡的閉環”,實在精當。說的明白點,曾成傑是被政客圍獵的犧牲品。
大眾對曾成傑之死的震撼觀感,並非僅僅出於死刑執行的程序封鎖以及暗箱操作,而是源於這一樁死刑案例的邏輯。原來,政權為了斷尾,可以殺人,可以殺死一度利用過的、稱之為合作夥伴的商人以突圍。即使以最嚴格的標準來衡量,這也夠得上是政治謀殺。
在大陸的語境裡,中產階級及富豪階層曾一度自誇,以為政商協作可以提供庇護所。但曾成傑之死足以擊潰這種自欺欺人的說法,企業家們首鼠兩端的做派不僅不安全,還可能成為他們的噩夢。如果說曾成傑之死有什麼警示,企業家們當首先戰慄而逃。
此前,在一個聚攏了精英企業家的內部論壇里,柳傳志警告企業家粉絲:勿談政治。如果把柳傳志的話語解讀為類似紅頂商人的自處之道,那麼,曾成傑的死亡一出,將有殘酷的驗證之效,政權殺機撲面而來。企業家何去何從,當不缺思量,當不言自明。
推人及己,當資本都不能提供基本的安全保障後,普通人的避險能力比企業家更加薄弱。這也意味着,在政權特定的需要下,普通人更是可犧牲的。就在這個時候,有人祭出“保證紅色江山永不變色”的咒語。這一終極的政治宣告,等於加持了殺死曾成傑的邏輯。
可怕的司法邏輯遇上適合它的政治氣候,很多人都在掂量:一個曾成傑夠嗎?曾成傑會是結束嗎?政權一旦顯露殺機,何時會是盡頭?在一種民主進程的理論中,中產階級作為關鍵指標來考慮。但在這種時候,已經不是能否覺醒的問題,而是能否存在的問題。
既然處死曾成傑的邏輯不是司法邏輯,那麼,此案的影響也就不再限於司法領域,直接躍入大眾政治層面。這不是過度闡釋,而是圍獵曾成傑的政客們在痛下殺手時要面對的後果。曾成傑之前後,所有審判都是政治審判。哪怕中國夢一再宣告了絕望,但這仍然過於殘忍。
鈔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