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我來到了場部,因為朱同學的姐姐從家裡讓我帶了一包東西給她。場部的住宿條件比我們的要好多了,有幾間象樣的宿舍,我們同班的幾個男、女同學就站在女知青的宿舍前聊天,不知不覺就到了深夜。不時有幾個男知青從宿舍里伸出頭來了望,他們也許感到奇怪,這幾個男、女青年今天到底是怎麼啦,敢這樣無所顧忌地呆在一起到深更半夜?
我們七、八個男知青住一間房,就是一個大通鋪,大家擠在一起,被子挨着被子。屋裡有兩個姓李的,一個會吹笛子,一個會拉二胡。笛子李是我同班同學,家也是七分會的,笛子吹得好,乒乓球也打得不錯,還會畫畫,在礦里小有名氣;他的頭有點往左偏斜,據說是因為吹笛子、打乒乓球時間長而引起的。二胡李是七連三排的(那時全國學解放軍,學校的班級也是學部隊的樣),人長得帥氣,二胡拉得好,唱歌也不錯。劉是我的同班同學,剛開始學拉二胡,聲音刺耳、枯燥,但堅持不懈,態度可嘉;他在同別人鬧意見的時候,喜歡悄悄地割斷人家的鞋帶,當受害者高聲叫罵時,他又會把你單獨叫到外面去,坦白實情以求和解。張是七連四排的,人很瘦小,和我差不多,他喜歡唱歌,比我好多了,但和二胡李相比還是有一些差距,歌聲不宏亮,顯得中氣不足。湯是我的同班同學,他是這裡年齡最大的,有18歲了,在這個房間裡小有威信,劉、張都聽他的,他們似乎都同笛子李過不去。
有一天深夜,熟睡的我被一陣喧鬧聲吵醒了,是湯、劉、張在歡聲笑語,從他們的言談和動作中我明白了:“歪腦殼”(他們這樣稱呼笛子李)前幾天買了一些雞蛋準備帶回家,就鎖在自己的木箱裡,現在拍打他的箱子就是要把裡面的雞蛋全打爛。湯是君子動口不動手,劉和張在歡快地拍打着……後來我把此事告訴了笛子李,他淡然一笑說:“讓他們打去吧,雞蛋早就托人帶回家了。”
剛到果木隊時正好種西瓜,一大片望不到邊的西瓜地讓我提前想到了大口吃西瓜的場景,要知道,從懂事起到現在,我吃過的西瓜全部加起來恐怕都沒有一個整西瓜,因為每年最多能吃上一小片。
西瓜地前方有一條縣級公路,一頭通向縣城,一頭通向青山隴水庫,每天都有一趟客車往返。家住一工區的女知青譚義輝,性格活潑、外向,每當客車從這裡經過時,都要對着馬路大喊:“哎……我要回家!”她清脆的聲音一響起,就象是收工的號令,在地里勞作的我們不由自主地放下了鋤頭,呆立在那裡,遠遠地望着奔向縣城的客車絕塵而去。烈日下,滿是汗水的、稚氣的臉龐,表情各異,想家二字湧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