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們同鄉人當中,有一位長者一直被人稱道,他以節省出名。其實溫州人本來以節省出名,聽說還有東方猶太人的稱譽。
這位翁老先生是父輩當中的佼佼者,他是最早來到洛杉磯的溫州人,當年以廚師身份申請移民來美國,至今已近五十年,他很熱心又肯幫忙,在他的介紹,帶領,擔保下,很多他的老同事,同鄉,親戚,後輩都一一來了洛杉磯工作與定居。如今在洛城的溫州人,在三四十年前移民來的都認識他,感激他並尊敬他的為人。翁老先生年初以九十四高齡去世,在他的葬禮上,送給他的有一百多個花牌,以及一百多位親戚朋友參加,擠滿教堂的座位。年紀大的與他有淵源的父輩很多已先他凋零,中生代的人數不少,聽各人述說,竟然大半都曾受過他的幫助。老伯很有遠見,多年前以低價買好福地,去年還親自選了棺木,訂好殯儀館與教堂的一條龍服務,減少小輩們的負擔與溷亂。聽說他已預知自己的去世,前一天與來看他的幾位親友道別,當晚他在睡夢中走了。
老先生一向健談,他把自己的一生故事記得很清楚,也樂於與人分享。他出生於1920年溫州七都鄉村,家裡有六個兄弟姊妹,他是老五。不幸他在七歲喪父,家中人口眾多,生活艱難。為了省一口糧食,他八歲便去替遠親家放牛,常常打赤腳,有時候一天只吃一個小飯糰,在田裡常常被別人驅趕扭打,令他非常沮喪。後來他的二哥在外打工回來,把他叫回家,並供他唸了三年私塾,他很年輕時便去了上海打工。
他一生做過很多苦工,在上海還學會說洋津濱英語,替英國人工作,並學會廚藝。戰時他航海去印度,無法返回,羈留五年,曾經在美國的軍營內受訓修理飛機。解放以後他去了香港,加入了遠航貨運公司,從此開始多年航海生涯,一生去過很多國家,到過新加坡,美國,歐洲,印尼,日本等地方 。
1968年他們全家移民來美國,他一直勤勞工作,養大了三個子女,在洛杉磯買房子,置地產,直到退休。
他一向獨立自主,事必躬親,是一個孝子,好丈夫,好父親。為人勤勞,聰明,節省,又能吃苦。他對鄉親很有愛心,隨時伸出援手。而且他生就領導才能,在同鄉人中,他能團結眾人,是上一代溫州人的典範。他最驕傲的是,在他當船上的管事時,英國上司在他的紅部上寫了一句讚美的話:有創造性的領導才能(creative
leadership)。他給美國家庭當廚師,也是不卑不亢,不會低聲下氣。他七十歲退休後,與妻子住在自家的房子,閒時種菜與瓜果,一年四季 後院蔬果欣欣向榮
,常常把大量蔬菜送給親友分享。他的生活一向很有規律,每天很早便起,先散步一小時。他注重外表打扮,每天穿的很整齊,頭髮梳的光亮,讓人覺得他有紳士風度,我想是他年輕時在英國人公司工作過的緣故。聽說他年輕時很英俊,喜歡他的女人不少,但是他很注重家庭倫理,對妻子很重情。
他從小走江湖,接觸面廣,很有見識,看不慣同鄉人的浪費與愛面子的作風。他贊同美國人的實事求是,覺得年節送禮應該節制。他反對溫州人愛面子送大禮的俗習,便建議親朋好友送禮以十元價值為限。水果糖果葡萄酒蛋糕等等可以,名酒或昂貴的東西都不在內。洛杉磯的溫州同鄉都比較純樸,也被一些紐約溫州人諷刺為小氣。翁老伯身體力行,堅決反對浪費,所以他被冠以“猶太人”稱呼。其實他本人十分好客,每年感恩節或聖誕節,他必主廚,燒出一道道美味佳餚,請親友一起聚餐。
他一向很關心時事,尤其是關於中國的時事新聞,他也關心溫州的發展,對家鄉的事情常會發表意見。他與同年齡的人關係密切,讓他傷感的是這幾年好朋友逝去不少。他對後輩的成就也關注,如外子與他分享科研上的成果或成就,他都非常高興,以下一輩的成就為榮。他走後,同鄉人都會想念他,他的言行都深深留在我們的記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