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寫文章不喜歡引用前人的話,要引用也是四書五經和詩詞歌賦什麼的,那些著名古代先賢的話。因為那是中國思想和文化的源泉,是先知的預言,引用以證明中國傳統文化的博大精深,包羅萬象。現代人的話,我基本只引用魯迅的,因為精闢深刻,為我折服。如果想表達什麼思想,我用自己的話就能說清楚,而且寫起來隨心所欲,更精闢傳神,無需引用名人言為自己撐腰,我對自己的語言能力有充分的自信。我最看不起那些引用名不見經傳的外國人的話,動不動就來個某某人說,不僅翻譯成中文的名字讀起來繞口,還從來沒聽說過。引用者好像自己讀了多少書,連外國無名鼠輩的著作都看過了(不過都是翻譯成中文的)。不錯,我是沒讀過這些人的書,但是那些書值得我浪費功夫嗎。
中學時代,學生喜歡吹捧自己認識或聽說過的能人,其實,這是另一種“追星”。所謂追星,就是自己沒有任何本事特長,找不到自信,靠“追星”把自己和明星聯繫起來,覺得自己沾了“星光”也亮起來了,雖然阿Q最怕“亮起來了”,可追星族喜歡。這和過去老北京的戲迷一樣,他不會唱戲,但是懂戲,哪個角兒,哪段唱詞該怎麼唱,他全明白。他會“捧角(讀jue)兒”,對自己的身份地位就更自信了。“捧角兒”還有一個說不出口的目的,炫富。過去聽戲就要買票去戲園子,那年頭,進得起劇場至少也得是個中上產階級。但凡有點身份的人忌諱靠擺闊炫富,那多俗氣啊,當個無所不知的戲迷,名角兒唱念做打全都門清,既有身價又高雅。現在明星演唱會動則幾千的門票,也是那些追星的闊少富姐炫富的機會。
中學生以認識,知道知名人士為榮也無可厚非,畢竟還在學知識的階段,還沒走進社會,見識有限,崇拜功成名就的知名人士也在情理之中。但是人到中年還在那兒說自己認識誰誰誰,全是高官顯赫,明星闊佬,靠別人的光環抬高自己身價,不是沒本事沒自信,就是想行騙了。最無辜的解釋,就是還停留在中學生的思想水平和思維方式,繼續幼稚地崇拜名流。還有就是看見名人,鬼佬,不管認識不認識,就擠進去拍張合影,放大了掛在最招人的地方,以為給自己長臉了,其實只能讓他想巴結的人嗤之以鼻。
過去有句諷刺蹩腳藝人的話,“藝不夠,戲來湊”。說那些沒練好基本功的演員,靠天橋把式糊弄觀眾。現在各行各業都有這種糊弄人的二把刀。畫國畫山水的不學皴擦勾描暈染,而是隨意平鋪亂抹,寫大字的不練篆隸楷宋,直奔行草裱了賣錢。還美其名曰這是圖陳出新,標新立異,自己的風格特色。幹什麼行當不是苦練基本功,學會真本事,淨在衣着打扮上下功夫,當導演就留長髮,一臉大鬍子,學國學的就梳個大背頭,穿件對襟盤扣褂子(絻襠褲就免了),作家就戴頂無沿圓頂揪揪帽。搞攝影的一手長鏡頭,一手三腳架,穿件坎肩有18個口袋,只會端着相機比劃,半天按不下快門。要我說,工作不是做戲,有本事露點真功夫。梅蘭芳楊小樓只有上了舞台才是林妹妹和關老爺,下了台就是普通人了。如果走得馬路上還扛着鋤頭提着青龍偃月刀,那一定是發昏熱了。現在各行各業的“精英”本行干不好,又生怕別人不知道自己的行當,一天到晚穿着行頭做戲,走到哪兒都在發昏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