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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宿舍里……
送交者: 幼河 2019年08月27日22:33:15 於 [五 味 齋] 發送悄悄話

當年宿舍里……

 

  轉眼是我們“六九屆”“上山下鄉”50周年的日子了。“六九屆”就是“文革”開始的1966年上小學六年級的小學生。我是其中一員,當時在北京。我們先是“停課鬧革命”在街頭晃悠了一年半;而後又“複課鬧革命”就近進了中學(大概在1967年底)。在中學裡瞎胡鬧了一年多便在1969年九月去黑龍江的“北大荒”“上山下鄉”(一小部分去了內蒙和雲南),我們北京的“六九屆”屬於“一片紅”——一個不留,全部當“知青”,去“廣闊天地,大有作為”,“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

  我在那“廣闊天地”待了9年多,1979年初才一無所有地回到北京,開始了自己新的人生。現在我早已年過花甲。似乎該說點兒什麼?腦子裡最先出現的就是當年在青年集體宿舍里的些荒唐事兒。

 

…………………………………………………………………………

  嚴冬的一天傍晚,一傻小子喝多了從連隊酒坊里偷來的酒,正在大通鋪上迷糊,覺的有些人在吵吵嚷嚷。定睛一看是宿舍里的人們正在商量如何殺死一隻剛偷來的大花貓。他們把貓吊在門框上,結果貓掙斷了繩子。哥兒幾個抓着這貓,不知該用什麼法子結束其生命。大花貓發出很瘮人的聲音,大概預感到了死到臨頭。

  這時傻小子晃悠着過來,“我來。”他拎着貓脖子上的皮,輕輕把它放在地上,伸手告訴周圍的人,“把那把木匠斧子遞給我。”他一手拿着斧子,一手輕輕撫摸着貓,突然手起斧落。貓頭一下子飛到了大通鋪的裡邊。貓瞬間一動不動了。宿舍里的人們都狂笑。貓後來經過紅燒被宿舍里的人們吃掉。壞小子們很快忘了此事。

  早春時連隊裡重新安排宿舍,原來的男宿舍給女青年住。男青年搬走後,他們站在新的宿舍前看着女青年們打掃男青年搬出去的宿舍,並忙着往裡搬行李。忽然一群女孩子驚叫着奪門而出。一打聽,原來打掃衛生時從大通鋪下掃出一個乾癟的貓頭,樣子很猙獰。

 

  自從遼寧省那邊的“盲流”在山邊建了屯子後(老農民生活實在艱難,自發地偷偷跑到黑龍江“北大荒”各個農場邊上自己建立屯子開荒種地。當時稱他們為“盲流”),那些“盲流子”有時夜裡路過連隊會進來討點吃的東西。一個夏天的深夜,一“盲流子”進了一男青年宿舍。

  “有吃的嗎?”那漢子怯生生地問。

  有個人正好醒了,“吃你媽了逼。”說着順手從大通鋪下綽起一隻鞋子砍過去,正打在那漢子的頭上。他慌忙退了出去。

  下一幕在女青年宿舍上演。那漢子悄悄推開門,燈光下只看見兩邊的大通鋪都掛着蚊帳,女青年們在睡覺。他不會知道是女宿舍,自己靠在大通鋪不知該怎麼開口。忽然幾個在曬糧場幹活的女青年下夜班,她們進門一看,怎麼,宿舍里有個老農民!頓時驚叫。那漢子奪路而逃,外邊“咚咚咚”的飛奔聲遠去;嗯,是用後腳跟着地跑的。

  這時宿舍里的蚊帳內都鑽出了腦袋,女孩子們嘰嘰喳喳,說“太嚇人了”。原來很多人在漢子進來時就都醒了,但誰也不敢出聲。

  早上的時候這事兒傳到男宿舍。有位上海男“知青”的妹妹正好在那個女宿舍住。他直搖頭,“如果那‘盲流子’起了歹心,我看那幫女的誰也不敢動。我妹妹也在那宿舍住,太危險了。”

  夜裡拿鞋砍“盲流子”的主兒嬉笑着說:“那漢子也許正好掀開你妹妹的蚊帳。他一看,哈,這不是超級大白薯嗎,上來就一口。”他在嘲笑那上海“知青”的妹妹很難看。滿宿舍的人都忍俊不禁。

 

  夏天鏟地的時候,如果距離連隊宿舍近,午飯後會在宿舍里休息一會兒。大家都趁此機會睡會兒。當大家正要睡着時,忽然從角落裡響起很響的鼾聲。那時一位總被同宿舍的人們嘲弄的一主兒。人們七嘴八舌地吆喝着打呼嚕的人“閉嘴”,並同時從地上撿起幾隻鞋子仍過去,但無效,而且呼嚕聲更響。

  這時一嘎小子詭秘地一笑,說“看我的”。他躡手躡腳地走到門口撿起“毒氣彈”。那是一個碗扣在另一個搪瓷碗上。搪瓷碗裡有一點極臭的湯。講講來歷吧。一個星期前食堂賣燉老母豬肉。連隊裡有頭年老的老母豬不能再生育,於是殺了燉肉“犒賞”幹活的人們。“知青”們平日可是很少見到油水的,可老母豬肉實在腥臊,還特別老。那小伙子們還是買來大吃特吃。某君買得太多,吃不下便放在窗台上,沒想到一兩天后竟發臭。他咒罵着把肉倒掉;但碗也不洗就扔在門口。因為太臭,抱怨者又在上面扣上另一個碗。想想吧,幾天后這“毒氣彈”的威力該有多大。

  這嘎小子來到門邊,輕輕把扣在搪瓷碗上的碗拿開,屏住呼吸端起搪瓷碗,悄悄地走到宿舍的角落,說一聲“嘗嘗‘毒氣彈’吧”,就把碗往打呼嚕者臉上扣去。說時遲那時快,那打呼嚕者突然坐了起來,張嘴就咬!大概因為他高度近視吧,看不清眼前的碗;他一下子咬住了碗邊,碗“咔咔”地掉瓷。

  這真有些意外,嘎小子嚇了一大跳,一鬆手,碗便掉在地上。打呼嚕者面目可怖,臉上有幾滴碗裡的臭湯。他用手一擦,聞到了“毒氣”,大叫一聲“臭死我了”。跟着他蹦下了大通鋪,走了兩步,“哇”的一傢伙嘔吐起來。他搶上一步,抱住嘎小子就要往他身上嘔吐。嚇得嘎小子大喊“CNM,CNM”,掙脫了便飛逃出宿舍。打呼嚕者跌跌撞撞追到門口,扶着門框不斷地嘔吐,宿舍里的人們見狀無不前仰後合。

  那天中午是誰也沒睡成午覺。

 

  人們常說“酒後無德”,醉了往往會情緒失控,舉止可笑。某個晚上宿舍里某君又喝醉了。他先是“豪言壯語”,而後是“胡言亂語”。接下來“騎馬”。他跨上一食堂的條凳,說是“戰馬”;然後用根繩子拴在條凳的一頭,並把繩子套在自己的脖子上。他就這樣騎着“馬”在宿舍里亂轉。

  他一邊“騎馬”一邊發煙。宿舍里的人們每人都發到;而且他是一圈圈的發。宿舍里的人如果告訴他“你已經發給我了”,他便說“再來一顆”。很快,宿舍里的人們手上都拿了好幾顆煙,連兩個耳朵也夾上了煙。

  他鬧騰得實在太厲害了,大夥合力把他按倒在大通鋪上,脫去衣服,塞進被窩。精疲力盡的他終於昏睡過去,開始“不言不語”。

  第二天宿舍的人們看他醒來,便說他頭天晚上“騎馬”發煙的事兒。這小子完全“斷片”了,當時幹的事情一點印象都沒有。這時他的好友嘆口氣,笑道:“哎,我的兩條煙都讓你給發光了。”這傢伙,醉了居然“借花獻佛”。

 

  一北京“知青”冬天回家探親後返回農場。他知道在農場宿舍里的人們多麼想吃點好嚼鼓

(就是好吃的)。帶什麼回去才能滿足那幫“惡狼”呢?他買來四斤干辣椒油炸了,撒上鹽,碾碎,裝在兩個舊的裝餅乾的鐵盒子裡。他想“辣死那幫饞鬼”。

  回到連隊果不其然,宿舍里的小子們搶先打開他的手提包,把兩個餅乾盒子拿出來立即打開。哈,炸辣椒!臭小子們紛紛跑向食堂,各買幾個饅頭回來,忙不迭地把手伸到鐵盒子裡抓出炸辣椒夾饅頭,一個個狼吞虎咽。很快,兩大鐵盒子炸辣椒見了底。臭小子們吃完饅頭夾炸辣椒,滿頭汗地坐在大通鋪上,每人都不停的打嗝,使勁喝涼水。

  帶炸辣椒的“知青”感嘆宿舍里的人們的“戰鬥力”;忽然,他想起自己還帶了兩大包味精。他趕緊翻手提包,味精早不翼而飛,被宿舍里吃炸辣椒沒吃過癮的“知青”們夾饅頭吃光啦。

 

  在農場,“知青”們最盼望的就是能有頓好吃的;可是食堂好像永遠是菜湯和饅頭。有次食堂管理員從縣城裡買來幾百條鹹魚。嘿嘿,終於要改善生活了。那天晚上食堂買蒸好的鹹魚,每人一條。那鹹魚也就是用清水泡了一天就上屜蒸了。

  魚咸呀!可宿舍每個人還是把半斤一條的鹹魚都吃了,畢竟是肉啊。吃完很快就叫渴。從井裡打來水一缸子一缸子地灌。每個人都喝的肚子“咣咣”響,可還是渴,跟着就是撒尿;接下來又喝水。就這樣整個晚上都是不停的喝水和上廁所撒尿,一直到睡覺。

  那一夜宿舍的人們都是不斷地起來撒尿;一夜都沒怎麼睡好。有人居然尿了床。

  食堂也曾從縣城買來過大量的臭豆腐。那也是“美味佳餚”。一段時間,每天晚上食堂都賣臭豆腐。宿舍的人們買來夾饅頭吃。吃完之後就用臭嘴互相哈,看誰的嘴更臭。一個個笑嘻嘻,說“沒有最臭,只有更臭”。

 

  連隊裡曾有位主管連長,“知青”們對他印象很好,主要是他同情“知青”。宿舍里的壞小子們有時會偷雞摸鴨。一天幾個傢伙正在宿舍里將偷來的雞殺了拔毛。在大通鋪上圍着幾個臉盆七手八腳地清洗。忽然門打開了,這位主管連長走了進來。他見狀一愣,幾個正在收拾雞的壞小子也一愣。只見他頭一抬看着天花板說:“哎呀,這頂篷也該修理一下了。”說罷轉身走了。想想看,宿舍里的壞小子們對這位主管連長該是什麼印象?

  可是這位主管連長因“縱容‘知青’當中的資產階級思想”被貶了(其實是被排擠),調到另外一個農場。他臨走前的那段時間已沒什麼事干,一次鬱悶的他到各個宿舍里溜達,看一看。在一男青年宿舍他看見幾個人正在打撲克牌賭煙捲,便上前喝道:“看見我來了怎麼還賭哪?”

  那幾個人知道他已無權了,便笑嘻嘻地說:“你還賭呢。”是的,大家都知道他也時不時的在家裡湊上個牌桌打撲克賭煙捲。他頓時語塞。那幾人笑道:“老連長,你也來玩兒兩把吧,過過癮。”他嘆口氣,接過牌說:“別給我亂說去,臨走我可不想再惹麻煩。”說罷,抽着煙,端起牌認真地甩起來。

 

  宿舍里的男“知青”是性饑渴的。晚上睡覺時總會有人說些老掉牙的色情笑話。這種笑話說第二遍就已經很無趣。一天晚上有一小子說他看見過“操逼”;頓時,大家都來了精神。他說“上山下鄉”前,他住的四合院裡有對新人剛結婚搬進來。夜裡男孩子們偷偷地爬到小兩口住的對面房頂上望人家屋子裡看。小兩口住的屋子的窗子下邊是有窗簾擋着的,可上邊沒有,隔着紗窗能看見裡邊小兩口做愛,因為他們開着燈在床上快活。

  “那逼什麼樣啊?”宿舍里的人們好奇地問。說故事者沉吟了一下說:“太遠,看不清。大概有一顆煙那麼長。”

  剩下的只能由宿舍里的人們想象了。最後有人壞笑,嚷道:“房頂都讓你們丫趴房上的主兒給捅成蜂窩煤了吧?”

 

  中華人民共和國進入聯合國後,宿舍里的人們最感興趣的是美國的高速公路什麼樣。後來大家統一了一個認識:高速公路是單向行駛的。“那有的車開得慢,有的車開得快,這怎麼辦?”

  是啊,這怎麼辦?大家雖然認同高速公路單向行駛,但對高速公路有幾條並行線沒概念。某君想象道:“這容易。高速公路每走一陣子,在道邊就會有個專門吊車的起重機;開得慢的車在這裡就會被吊起來,讓後面的車子通過;然後把這開得慢的車放在最後。”好,大家又統一了認識。

  下邊宿舍人們的想象是這樣的:中國進入聯合國後,黃華坐的紅旗車因為開得慢,總被吊起來往後放。這讓黃華覺得有損國格。他使勁打司機;結果黃華的胳膊掄腫了,而司機的頭上全是大大小小像土豆一樣的包。可是,紅旗車就是開得冒了黑煙也開不快。

  後來中國的汽車廠悄悄地給紅旗車裝了十八個氣缸,然而還是開不快。最終,紅旗車裝了日本人製造的發動機,這紅旗車才開得快起來。

  別笑話啊。我們那會兒怎麼會對西方社會有認識?聽說美國普通人開車上班還認為是吹牛逼呢。

 

……………………………………………………

  還有好多好多當年宿舍里的場景,很多情況下自己是惡作劇的主角;就到此為止吧。反正我們當年是“知青”的時候就這德性。我們這些“六九屆”啊,有什麼知識?所以我堅持將“知青”加上引號,因為當年我們很愚昧。在那個反智的年代不就是宣揚粗野嗎?

  我是非常幸運的。1980年考上大學,1984年被分在國家機關當公務員。如果不是出國混日子,我可能已經在國內退休,滿腦子“義和團”情結。

  出國我絕對不後悔,知道了什麼是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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