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中期,我在WASHINGTON 大學醫學院當學徒,有幸遇到了GORDON。我是學生,GORDON 是醫學院的 VICE DEAN 兼外科主任,頗有名氣的大教授。GORDON是我導師的老闆。這樣GORDON與我就沒有直接的上下級工作關係,他我之間隔了一條河,一條寬闊的大河。但是這條河並不妨礙我們相互尊重彼此成為朋友。
象絕大多數的中國學生一樣,我很勤奮努力,看文獻多,實驗成功率中等偏高,換句話就是腦袋靈手巧能幹活。GORDON 當時與另一實驗室有合作關係,那邊的頭,MW,是全美核科學 (NUCLEAR SCIENCES)的主席,名氣還在GORDON 之上。合作項目是用抗直腸癌細胞單克隆抗體偶聯(CONJUGATION)同位素來對病人進行早期診斷,如果可能,最好也能對病人治療。項目工程浩大,兩個實驗室聯手申請了300萬的GRANT。前期工作一步一步進展順利,但在抗體-碘121,碘131,銅64等的偶聯過程中出了大大的嚴肅的問題: 偶聯上的抗體失去了免疫活力 (IMMUNOACTIVITY),低到10-20%!反覆大量實驗失敗之後,MW主席準備放棄,另劈一徑。一次聯合會議上大頭們都不發言,心痛錢啊!我坐在會議室的角落裡,用80年代幾篇有關胰島素活力變化的老文章作後盾,鼓足勇氣表示:還沒有到末日,也許還有希望,可以這樣,那樣,等等,等等......。MW主席眼都沒望我一下,不答理我的發言。MW主席手下的一位飽受MW青睞,貌美才高的助理教授,我的朋友 CAROLYN A,左一閃右一閃她又大又漂亮的一雙大眼睛,為我向MW主席求情,說 PHYSICIAN 的話聽起來有道理,不妨試一試?MW主席突然一把怒火燒起來,當面質問CAROLYN:PHYSICIAN 有 Ph.D.嗎?那邊CAROLYN 嚇倒了,不敢出大氣。我這邊,深感被侮辱,淚水叭噠就流了下來!可恨我的導師,為了不得罪MW主席,一個字都不吐。GORDON 呀GORDON,不愧是GORDON,有氣派,站起來幾步走到我的座位邊,象父親保護受欺負的兒子一樣,蹲在我身邊,當着十來個教授,十來個POSTDOCS為我揉背! 揉啊揉,揉得我很不好意思,破涕為輕輕的淡然一笑。
過了一兩天,GORDON跳過我的導師,傳我去見他,要我將我的思路說清楚,寫下來。離開GORDON 的辦公室時,我小心翼翼地問GORDON,MW主席不同意,我們還能堅持做下去嗎?GORDON一字一頓的說:IT'S NOT YOUR BUSINESS! 此後,GORDON 給我的導師打了招呼,讓我全力做同位素-抗體偶聯。 我按照導師,GORDON, 和我的共同思路,日夜兼程,沒日沒夜地趕。 估計不到一個月,實驗證明我們的思路是對的:在某種條件下, 高SPECIFICITY同位素偶聯了的單克隆抗體保持有高於90%的活力!沒多久,文章發表在 PNAS上。
GORDON很講情誼,他規定我每逢重大節假日,及SPECIAL OCCASIONS 都到他家去過,免了我想家。GORDON 忙,他上班時他的咖啡午餐多是秘書安排伺候。 可在家裡,他是地道的僕人,剪草,燒烤,清洗游泳池,什麼都干。在老人面前,GORDON 是大孝子。GORDON 的媽媽當時記得是80多歲,患有神經系統疾患,自己吃飯不方便。節假日餐會,GORDON肯定請老奶奶到他家, 無論多少人在場,GORDON堅持先為老奶奶餵飯,一口一口喂。不盡的孝順,無限的虔誠,都融化在那一勺一羹之中。不少來客為那優美自然的場景落下擦不干的溫馨甜蜜淚水。有天,GORDON 帶我去看一場棒球賽。閒聊中,我對GORDON表達了敬意,很欣賞他對老奶奶的孝敬。沉靜片刻,GORDON 一隻大手摸着我的肩,對我說:她是我媽,她餵過我奶,她給我換過尿片......NOW,IT'S TIME FOR ME TO DO SOMETHING BACK FOR HER. 10年過去了,GORDON 的話時時在我耳邊迴響,在我心底共鳴,有時也攪得我心痛。 我曾發誓要孝敬父母,要比GORDON做得還好。可我沒做到,這一人生失落讓我十分地心痛, 會要痛我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