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小朋友走失的情形，古今中外都有，当今美国也有。我妹妹小时候就走失过好几回，
有一次在动物园真的走丢了，是我姑丈在动物园门口把她找回来的。而一旦在人海
中走丢了，她人小鬼大有一个办法，赶紧低头察看人们脚上的鞋子，常常通过认鞋
子，她又找到我妈。

我想说的是，万无一失的父母是极少的。而要求天下父母都对自己的孩子做到万无
一失，也是没有可能的。

（2）
小悦悦走失了，又让车撞了，这都是意外中的意外和不幸的悲剧，但本身却不是社
会问题，小悦悦真正悲惨之处，在于路人见死不救。

这件事假如发生在五十年前，小悦悦肯定会被路人马上救起。假如发生在三十年前，
小悦悦同样会被路人救起，假如发生在二十年前，小悦悦还是会被路人救起，假如
发生在十年前，很难说，而发生在今天，则确实是无人及时救起了。所以问题，就
锁定在这二、三十年间，而在这二、三十年间，中国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车轮在反复碾压着小悦悦弱小的身体吗？绝不是的！是极端的拜金主义使人漠视
了生命的价值，片面的法治观念使人但求自保，泛滥成灾的个人主义使人变得极为
自私 ── 是这三重因素的重叠，在反复碾压着小悦悦弱小的生命，所以说，小悦
悦不是让车子压死的，而是让当代中国文化中那些人心的重重黑暗压死的。

（3）
孟子曰「所以谓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者，今人乍见孺子将入于井，皆有怵惕恻隐之心；
非所以内交于孺子之父母也，非所以要誉于乡党朋友也，非恶其声而然也。由是观
之，无恻隐之心，非人也。」如果人性以这个一个标准来衡量的话，那么正是拜金
主义、畏惧法律、极端自私这三者的纽合，使当代中国人丢失了人性。

极端的拜金主义使人漠视了生命的价值，我们今天先不讲，个人主义使人变得极为
自私，我们今天也不讲。今天我们只讲法治观念的负面消极意义，即法治观念趋使
人但求自保，失去对他人出于人性常情的关爱。

现代中国人普遍认为，法治意识是一个文明人应有的觉悟，但孔夫子却很不客气，
说依法治国，「民免而无耻。」

（4）
白兔刚来美国时，就遇到两个中国留学生争吵法律的本质，一个人说法律是保护绝
大多数人利益的，另一个人则说法律是保护个人利益的，结果吵了一个晚上不欢而
散。事实上西方契约基于个人利益，法律正义保护弱者，所以在西方意识形态中，
法律在其根本意义上，是保护个人权益的。

法律保护弱者、保护个人权益没有问题，但法律加上极端个人主义的价值观念就有
大问题。事实上极端个人主义的价值观念，能够在事实上改变法律公平、正义的性
质，而使它变成无情冷漠的帮凶 ── 三十年前无法治，小悦悦是不会死的。三十
年后有法治，小悦悦却死了。可见无法而有人性，有法却无人性，这的确证实了孔
夫子的言教，律法使人民「免而无耻」。因此孤立、片面地强调法治社会，是极端
危险的，但这种极端危险性，国人却一丝一毫都没有认识到，这是当代中国人的悲
哀。

（5）
小悦悦事件在网上迅速流传。据说有超过四百五十万人在新浪微博上表达他们的愤
怒。
而外交部发言人姜瑜对这些愤怒的回应却是 ── 此事将会依法处理。姜瑜说：
“你提的问题很长，但是我的回答会很简短。我们是法治社会，我们依法保障公民
的各项公民权利，包括言论自由。我们也会依法处理有关案件。” ── 我们生活
在一个没有伦理道德、没有人情、没有人性而只有法治的社会，但这样的社会，属
于人类社会吗？

北大副校长吴志攀倡议：你是北大人，看到老人摔倒了你就去扶。他要是讹你，北
大法律系给你提供法律援助，要是败诉了，北大替你赔偿!”北方网文评论说 ：在
“扶不起的老人”、“冷漠的18路人”等事件后，昨日，这短短的一段话，带着
“豪情”，红遍网络!随即，网友纷纷效仿，用此话造句，于是“校长撑腰体”横空
出世。── 然而这到底是中国人的希望？还是中国人的悲哀？法律已经变成了看养
我们的老阿姨，她如果不抱着我们，我们自己是断然不会走路的。而我们作为人类
的良知、良能哪里去了？难道离开法律，我们就无法正常思维、正常行为了吗？

小悦悦死了，如果国人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因为什么死的？那这个可怜的孩子，
就真是白白地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