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國企,對於我來說,是一個重生。我從此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氣。從社會學人類的行為學的意義上來說,我實現了自我尊重的這個高度。在自由世界的地方,工作就是踏踏實實的幹活,累但是充滿了勁頭。
那一段時間經常出入X湖海關,那裡的大堂低矮的天花,昏暗的燈光,兩旁是不入流的攤檔,擺賣着可疑的不知道什麼時候過期的食物,雜物,煙酒等等,夏天冬天都很悶,夏天也有空調,但是擺設的功能更大些,因為總是不夠涼爽,冬天感覺就是非常悶,讓人幾乎喘不過氣來。當我在社會主義人民當家作主的地方那邊的海關過關的時候,我把這本中華人民共和國的豬肝色的護照小心翼翼地遞上那個海關的官員的窗口,隔着玻璃後面那個大蓋帽的冷冷的臉勉強地抬起頭,用那階級鬥爭當中對待敵人如同秋風掃落葉一般的冷酷無情的眼審視了我一下,然後審問道,幹什麼的,住哪。。。。我心虛地一一回答,官員左右看半天,等半天,最後終於肯在護照上很大力地“咚”地蓋了個印,然後把護照從窗口往外一扔,就差沒說“滾”!總而言之,給你一種羞辱的感覺。然後,還沒有電梯,行李要一個人扛上扛下的,出一身臭汗,狼狽不堪。(幾十年過後,我踏上偉大祖國的首都的時候,經過海關,又得到了熟悉的待遇)
走過短短的X湖橋,我的行李有時候是一個拖拉的行李箱,到了垂而不死的萬惡的資本主義地界,大堂馬上亮堂起來,冷氣凍得足夠足夠,身,先得到解放。旁邊的assistant看到我的行李大件,會過來協助。到了窗口——那時候是沒有玻璃圍着的,關員穿着潔白的制服,肩上有肩章,一般不帶上制服的帽子,很平和,很和藹的態度問同樣的問題,一樣的回答。問完輕輕地蓋上印,然後將護照伸手遞出來。有一種從容的感覺,也許是過了溫飽後的一種修養,不管怎樣,很舒服的感覺。
從海關出來,有行李的電梯,出去直接就是火車了,直接刷八達通上車。一路安靜的火車(現在已經不安靜了,充滿了嘈雜的陸客),輕輕的鐵軌聲,車廂里舒適的冷氣,兩旁的樹和高樓,雖不是亞洲第一高,第一新,但是卻是很和諧的感覺。
從社會主義通往資本主義,就差那麼短短的幾十米的一條X湖橋。出關的時候,我們被要求打一種治療非洲瘟疫的預防針,不打,就不讓出去。這是專門給持有那本豬肝色的護照的普通公民的待遇,要交錢,收外幣。不知道哪邊的衛生條件更差一些呢?哪邊來去的人更需要打預防針呢?等我有一次質疑的時候,X湖的官員狠狠地侮辱了我一番,然後把我關進去一個小黑房子裡自生自滅,等了一整天也沒人來理你,這個教育非常奏效,等到我疲倦之至口乾舌燥的時候,我知道什麼叫胳膊擰不過大腿了,只好屈服了。回到另一遍的關口,我有一種仿佛小時候在外面受了委屈終於回到家的安全的感覺,簡直有種衝動要哇哇哭一場。
有時候,我會從蛇口搭船過去,那個關口的年輕的阿兵哥,用一種憤憤不平的語氣,責問我為何我一個月掙的比他多,我如何告訴你我走過了一條什麼樣的坎坷的路呢?我如何解釋給你聽人生的道路呢?這個題目太大,請原諒我不能為這個不公的社會為你埋單,因為,每個人都會碰到很多不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