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擁抱希望,青春無悔 - 記77年高考
送交者: 樂維 2007年12月04日12:02:48 於 [新 大 陸] 發送悄悄話

樂維

一。 看不見希望的知青生活

1975年3月11日,迎着早春田野里一片片盛開的金黃色的油菜花,我和三十幾個十六
七歲的高中畢業生戴的大紅花,被歡送的人群用上卡車,在鑼鼓聲中離開了芷江縣
城。我那時是“少年不知愁之味”,朦朦朧朧地跟着走。但車啟動的時候,我看見
人群中的媽媽眼淚下來了。她當時在縣知青辦工作,看到太多的老知青上不來,在
農村生活得很艱難的例子。

我們插隊到了水寬公社。公社有林場和茶場兩個知青點,知青人在知青點,但戶口
落在不同的大隊,不同的生產隊。我和陳曉洪戶口在石旦大隊水牛田生產隊。不過
我在茶場幹活,他在林場幹活,相距二十里。

茶場位於離公社四五里遠的山坡上,是走小路去縣城的必經之路,離公路也就兩里
路。山坡很陡,土層很薄,根本是不適合種茶的地方。據說,公社建這個茶場是專
門給縣裡領導看的,能不能產茶不重要。幾年了,山上茶樹參差不齊地長了一些,
只有幾個農民在照料。知青來了,正好當作了安置知青的知青點。

幹活很辛苦,尤其是我們這些城裡來的小青年,什麼都不懂,幹得很吃力。加上缺
油少肉,正是十七八歲長身體的時候,天天都覺得餓。經常因為沒有油,只好用米
湯炒菜,吃得大家皮脬眼腫,渾身乏力。而農村文化生活又極度貧乏,晚上除了看
書聊天,什麼也不能幹。只是大家還年輕,常常苦中作樂。有的練小提琴,有的看
小說,有的織毛衣。一高興,男知青們還將電燈拉出來,在門口往高坎上一站,將
扁擔向上一舉:“滿天風雪一片白,躲債七天我回家轉。。。。。。。”。

一般一個月回城一次,猛吃兩頓父母用省下的肉票買回來的肉,再將炒好的肉或豬
油帶回來。物質生活的艱苦還在其次,更重要的前途渺茫。當時除了極少的招工,
知青幾乎沒有什麼離開農村的機會。雖然還有參軍和工農兵學員,但名額極少,大
多就是農村幹部子女包辦了。

當時最流行的口號是:“紮根農村一輩子”。我們還小,沒有真正想過紮根的問題。
可父母們都在想。當有木匠手藝的舅舅來探親,爸爸讓我跟他學怎麼用小松樹做藤
椅,說多一門手藝將來在農村有飯吃。

雖然是縣城來的,但除了去過常德媽媽老家,還那裡都沒有去過。爸爸在我上小學
就說帶我去長沙玩,可我高中畢業了也沒有去成。天天望着荒涼的山坡,不時覺得
壓抑。憋久了,就想喊,想唱。有時一個人對着山谷大聲唱:

雄偉的天安門
壯麗的廣場
各族人民衷心景仰的地方
雖然我們住在祖國各地
顆顆紅心都朝着這個方向
。。。。。。

還有>:

燦爛的朝霞升起在金色的北京,
莊嚴的樂曲報道着祖國的黎明。
北京啊,北京,
我們的心臟和你一起跳動,
我們的熱血和你一起沸騰,
。。。。。。

為什麼唱這些,其實就是想去北京看看。我想這一輩子如果能去一次北京我就可以
閉眼了。

那年我十八歲,可是心卻老了。

二。希望的曙光:要恢復高考了?

在1976年底,社會上開始流傳77年可能要恢復高考,下鄉快兩年了,三十幾個知青
沒有一個招工回城的。大家都很關心這方面的消息,誰不想能有機會離開農村啊?


我當時在知青場當副場長,還是團支部書記,多次被評為縣裡的先進青年。但推薦
上大學,要和那些大隊幹部的子女,親戚爭,我還是難有機會。而考試就不同了,
過去在學校成績一直就很好。加上分數面前人人平等,不怕沒有關係和後台。

因為大隊小學奇缺老師,77年春天,大隊將我,曉洪,躍鳴三人從公社知青點調到
石旦大隊小學當民辦老師。石旦小學是一個“帶帽”小學,就是小學設有初中部,
這時當年普及初中教育的做法。好處是大家都可以就近上初中,可是師資條件就談
不上了。反正當年也不講教學質量,教得好壞沒有什麼關係。

石旦離縣城五十幾里,與懷化縣交界。四周是很陡的山,山腳下有一平緩的山川,
大部分的生產隊就集中在這條山川里。有木材,煤,糧食產量也高。我在的水牛田
生產隊,十分工(全勞力一天的工分)有八毛多。比別處高出不少。因為遠離縣城,
山上樹木鬱鬱蔥蔥,空氣清新。水牛田有一泉山水井,終年從地下綿綿湧出,清澈
見底。夏日井水冰涼刺骨,冬日熱氣騰騰。迷信的人認為這是龍泉。

小學在大隊部邊上的公路邊。曉洪,躍鳴分在小學部,我被分在初中部。小學部,
五個年級五個班,六個老師。幾乎一個人教一個班。初中部兩個年級兩個班,三個
老師。我負責初二的語文,化學,體育,唱歌。一天上四到五小時的課。曉洪,躍
鳴上得更多。加上備課,改作業,也很忙。

除了我們三位知青,其他老師都是本地人,吃住都在家裡,學校食堂不開伙。我們
三人只好輪流做飯,一個人做一個星期。大家交米,交油。菜是學校教室邊上的石
頭地里種的,加上老鄉送點,自己買點。柴火就是後山上撿來的干樹枝,除了肉和
油,什麼都有了。

我買了一些“青年自學叢書”的數理化類的書,邊教書,邊看看。因為恢復高考並
沒有定下來,所以複習不是抓得很緊。有時間備課,上課也很認真。還組織學生打
籃球,教唱歌。學生們很高興有這麼幾個大哥哥老師教他們。我們除了沒有肉吃,
缺少油炒菜,過得也還開心。在簡易籃球的場上扣籃,不是我們彈跳很好,而是籃
框很低而且年久失修,向下傾斜,腳尖一踮,就夠到籃圈了。

我們三個知青一來,學校的籃球水平一下上了一個大台階。學校有幾年都沒有和周
邊學校進行籃球友誼賽了。現在兵強馬壯,正好有學校又來邀請賽球,我們就應戰
了,結果大勝而歸。後來請戰的多起來了,我們成了常勝將軍。因為我們的球場太
差,我們就總去人家那裡打客場。有一次走了二十幾里路去懷化中方比賽,和當地
的學校打了一場球。附近工廠子弟見我們打得好,也要和我們賽一場。我們吃了飯
又和他們打。他們比我們高,球技也很好。但一打就不行了,比起我們修過水庫,
經常挑百多斤重的擔子的人來,他們太軟了,一碰不是撞倒就是撞歪。球技發揮不
出了,身高也沒有用。兩場球打完,再走二十幾里山路回來,還不累,那體力真好。
還很開心,為什麼?打球東道主一般要飯菜招待,沒有酒,但肉是少不了的。那年
頭,有吃肉就是過年啊!

接下來的暑假,在全縣一年一度的教師大會上,我們和公社中學的老師組成的水寬
教師隊,過關斬將打進決賽,最後輸給了由縣一中和二中體育老師組成的城鎮教師
隊,得了亞軍。那是水寬公社教工隊空前絕後的一次凱旋。

不過打球只是一時痛快,高考還是我們最關心的事。

三。高考點燃希望之火

恢復高考的風聲越來越緊。過了年,大部分知青點的知青就陸續開始回縣城了。有
的是回去收集一些資料,有的就回城不走了。我們因為有課走不開,只能回家找了
一些書來看。教課很忙,很累,加上當時並沒有準信說肯定要考。大家普遍認為,
恢復高考也不可能一步到位,今年應該是考試與推薦相結合的形式。高考不可能一
下就恢復到文革以前那樣。

到了三,四月份了,以前推薦工農兵學員的工作這個時候都搞得差不多了,但現在
卻沒有動靜。大家開始認為今年考的可能性很大,所以更多的知青開始回城複習。
我們一邊加強了複習看書,一邊和校長潘老師說,我們要去高考,請大隊找人頂替
我們。潘老師說,大隊的意思是,這不還沒有定下來要不要高考嗎,等定下來了,
我們一定找人來替換你們,保證不耽誤你們高考。我們也知道大隊找人難,不然他
們也不會把我們找來。沒有辦法,我們只好等着。因為如果我們擅自離開,那麼將
來上大學,大隊和公社的政治鑑定就很可能不好。按當時的政治氣候,政治鑑定不
好等於給你的前途判了死刑。

放暑假了,也沒有聽說高校招生究竟怎麼搞。我和曉洪分到大隊農科隊幹活,就是
搞雜交水稻制種。躍鳴回了生產隊。

大概七月份開始,關於恢復高考的文件下來了。上面文件說,今年大學招生恢復入
學考試,因為夏季考試已經來不及了,而且全國統一命題也太晚。所以各省自行命
題,自定考試時間。

這猶如晴天一聲雷,給幾千萬個青年帶來了希望。十年了,絕大多數年輕人沒有大
學可上,也沒有工作做,只有“紮根農村廣闊天地”一條路。有些老知青因為看不
見希望,年紀又大了,找一個農村姑娘或小伙結婚了。恢復高考的消息在人們心中
點燃了希望之火。

一時間,知青掀起了回城潮,大部分知青點走了一大半。留下的也三天打魚兩天曬
網。因為從66年以後就沒有搞過高考,所有從67屆到77屆十年的畢業生都可以報考。
芷江縣就有上萬人可以參加考試。城裡到處都是準備高考的人,從十幾歲的高二學
生(當時高中是兩年制),到三十歲的老三屆。街頭巷尾人人都在談論高考。

大部分人準備考,因為如果考上了大學,既跳出了農門,還能成為讓人羨慕的大學
生。更為重要的一點,中國政策多變,誰知道今年讓考,明年還讓不讓考?過了這
村,可能就沒那店了。所以大多數人的信念就是:考至少還有點希望。不考那就可
能永遠在農村了。

四。 我們這就回城!

城裡沸騰了,可是我們幾個還走不了。我們天天纏着校長潘老師:趕快找人來頂替
我們。他說,大隊在找人,叫我們別急,再等上兩個星期,一定會來人。潘老師四
十幾歲,當地人,人很厚道,一直對我們也很關心。當年因為家裡窮,沒有能上大
學。所以特別理解我們的處境,他是決不會為難我們的。

九月份,秋季開學了,我們又回到小學。這時我們加快了複習,每天天沒有亮,做
飯的那位就起來了。下到廚房,生了火,燒上水,跑上來喊:“XX,吃幾兩?”,
“6兩”;“XX,幾兩?”,“5兩”。然後下去煮飯,炒菜。另兩位也起來,打開
燈,看書做題。一直做到快上課時,吃幾口飯。如果是語文課,就翻開字典,查幾
個生字;要上化學課就先草草看看,什麼課也不備,統統是現想現賣。絕對地誤人
子弟,不過那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好在我們當時也在複習語文化學,加上我的反
應比較快,邊看邊講還是受學生歡迎的。

下午放了學,也一門心思看書。一直要看到深夜。我們過去上學除了學農,學工,
學毛選,就是開批判大會,喊口號。除了73年鄧小平恢復工作期間,搞了一年教育
回潮,我們學了一點東西。數學學了二元一次方程,化學學了建築工人用的生石灰
是怎麼變成堅硬的碳酸鈣的,物理學了自由落體。用這點東西應付高考,那真是開
玩笑了。只覺得“書到用時方恨少”啊!

農科隊的農民青年朋友過去常常來學校玩,我們會和他們聊天,打球。但現在不行
了,我們要複習。他們來了,見我們看書做題,就過來一看,大吃一驚:“你們還
能寫外語?”原來,他看見我們在解代數題,什麼ax+by=cz在他們眼裡就是外語了。


九月,接替我們的人沒有來。進入十月了,還是沒有人來。聽說湖南在株洲舉行了
試點考試。全省考試定在11月。我們和潘老師說,我們不能等了。

那是一個周六的下午,4點多鐘後放學了。老師們也走了。我望着空空蕩蕩的學校,
看着陰沉沉的山巒,心中一種再也不能等下去的衝動突然爆發了。我對曉洪,躍鳴
說:“走!我們現在就回城!管他們來不來人”。他們馬上同意。我們立刻收拾東西,
打好背包,給潘老師留了一封信,表示我們不得不走了。全然不顧這種不辭而別會
不會對我們的政審有影響。5點多我們開始上路。走了十幾里路,到了公社。躍鳴因
為媽媽在公社當幹部,就回他媽媽家了。我和曉洪再往前走。走了四十幾里路,到
了七里橋渡口,九點多了,天已經完全黑了,渡船也停了。我們找到擺渡的梢工,
請他幫忙把我們渡過去。他很理解,二話不說摸黑將我們渡過河去了。

等我們走完五十里路,趕到家裡,已經十點多了。爸爸媽媽又驚有喜,說你終於回
來了,別人早就回來幾個月了。我說大隊並沒有同意,我們也豁出去了,不然,下
個月考試肯定完蛋。

四。臨陣磨槍

爸爸告訴我說,因為株洲試點考試結果很差,加上省里還沒有準備好,湖南的高考
推遲了,12月考。這真是好消息,我起碼多了一個月的時間複習。

當媽媽去廚房去準備飯菜時,爸爸將早就收集好的株洲試點數學考題拿出來讓我做。
我邊等媽媽的飯邊做題,大部分題我還能做出來,就是最後那個題:“20升容器裝
滿農藥,倒出4升,加水灌滿後搖勻。再倒出4升,然後再加水灌滿。問最後容器中
的農藥含量是多少?”我做了半個小時也沒有做出來,從來沒有見過這種題,有點
亂。

這時媽媽的飯好了,我就先吃了飯。然後從新拿來一張紙,一步一步地做,又花了
近一小時,得出了標準方程出來了,看上去很漂亮。不過算的結果不是整數,有點
讓人費解。過了2點了,我就上床睡覺了。

第二天,我去一中,見到姚副校長,他是教數學的。我就請他看看我做的株洲試點
考試題。他看了看高興地說,你基本上都做對了。這道農藥題,我們數學教研室的
幾個老師那天晚上幾乎沒有做出來。後來是化學老師張學成提示用濃度的概念,我
們才解出來的。你一個人居然也做出來了。我問,那結果怎麼是小數呢?他說你的
最後運算有錯,不過那不是大問題。

從1966年起,十一年了,學校老師除了1973年教育回潮時認真教了一年書以外,其
他十年老師不是被批鬥,搞勞動,就是靠邊站沒事幹,那裡還搞教研,連過去簡單
的題目也不會做了。我們這些學生當然就更不可能好了。

本來心中沒有底,經他的一番鼓勵,讓我信心大增。接下來,我就到處藉資料看。
主要的是當時流傳的油印的“歷年高考試題”。那上面的數學題,我大部分不會做。
什麼二項式,排列組合,行列式,聽都沒有聽說過。物理不會的就更多了。沒有辦
法,我會試着做,做不出來就跳過去,而做出來了的其實也不知道對不對。

學校很多年沒有這麼熱鬧了,老師也沒有見過這麼熱情幫助所有想學習的考生。數
學輔導,物理輔導,語文輔導,應有盡有,而且都是免費。有些老師還抱病上課。
老師們高興啊,臭老九這麼多年被壓抑,知識這麼多年被忽視,今天終於又吃香了。
記得以前讀書的時候,畢業於南京大學的化學老師張學成不止一次說過:“你們不
要看不起知識,這些知識總有一天會有用的”。因為這種言論,他幾次被學生寫大
字報批判說他鼓吹“讀書做官論”。但他從來沒有改變過自己的觀念。倒是這一天
終於來到時,他卻很平靜,說:“我早就知道一定會有這一天的”。

我去聽了幾次數學,物理輔導課。人很多,有的老師講的太快,或沒有條理。而且
要走很遠的路,提前占位,時間花得太多。如果天天去聽課,我肯定不能按時複習
完。我就決定不再去了。

自己在家做題,偶然去問問老師。有一次問姚副校長一次數學題,求二元一次方程
的解,他說這可以用“韋達”定理來做。然後給我解釋了“韋達”定理和它的運用。
在高考時,我碰到了一個題,就用了“韋達”定理來解的。只是我當時聽成了“偉
大”定理。考卷上我寫的是:“根據偉大定理可以得出”。不知改卷老師是不是因
此扣了我的分。

有一次專門請教張學成老師化學上的幾個問題。他講課就講得很清楚,我覺得很容
易懂,所以複習時問題相對較少。他當時也在上輔導課,我問我是不是應該去聽你
的課,他說不用,你都懂了。

一次碰到政治老師劉群,聊過兩小時。語文就沒有怎麼複習,因為我在鄉下教語文。
但是想了想作文怎麼寫。當時株洲試點考試的作文題是:“當我走進考場的時候”,
我就想了一些類似的題目,打了一些腹稿,但沒有寫。很多朋友都背了很多範文。
什麼:“記最有意義的一天”,“當五星紅旗升起的時候”,“我最好的朋友”等
等。以求萬一撞上了,能拿高分。

五。填志願的底線:服從組織分配

芷江縣過去高考也就一年幾百人,77年卻有六千多人報考,還有不少想考但來不及
複習只好等下次的人。十年積壓下的畢業生一下都來考,縣城只有兩所中學,根本
不可能容納這麼多考生。所以當時全縣開闢了幾個考點,按戶口所在地分配考點。
我們當時分在岩橋公社中學參加考試,那是去我們水寬公社的必由之路。

考前我們要填志願,理科還是文科,報三個志願,上什麼學校,什麼專業。因為大
家不知道這次高考後是不是會是空前絕後的一次,明年是不是肯定考大家沒有底。
所以格外慎重,生怕因為志願填得不好而錯失十年不遇的良機。77年是大學和中專
分開考,而報了中專的就不能報大學了。不少女知青,其實在學校時成績很好,但
為了把握機會,增加考上的把握,放棄考大學而參加中專考試。她們太想離開農村
了。在農村過一輩子對她們來說是難以想象的。我的同學芳,因為爸爸的政治問題,
幾個姐姐下了農村表現都很好,而且個個多才多藝,但沒有一人得到招工,上學的
機會。她一直很悲觀,幾次流露出她可能一輩子也上不去的絕望情緒。按她過去的
成績,考大學應該很有希望,但她卻只報考中專。後來她告訴我說,第一門考試時,
她一直告誡自己:“這是難得的機會,一定要把握住!”。結果因為太緊張,手一直
發抖,以至於半小時不能下筆。

大多男知青沒有想那麼多,成績好的大多報考大學。更有少數志向遠大的。一個朋
友說立志振興中國的化學工業,準備學化學。但後來發現他的數理化不好,而改成
了文科,而且後來如願考上,而且成了名牌大學的名知名教授。還有要當醫生的,
後來也考上了,成了醫學專家。另一位要考北大圖書館系,只是因為那裡是中國藏
書最多的地方,他決心讀萬卷書。但是後來沒有如願,因為總分不夠。

我和絕大多數人比較務實,以考上為主。父母認為中國長期政治動盪,學文科風險
大,想要我學理工科,我也喜歡理工科。父母要我把志願放低,以保證考上為最高
目標。建議我報湖南師範學院,湘潭大學,湖南農學院,中南礦冶學院,湖南大學。
學那些別人不願學的專業,比如採礦,勘探,農學。爸爸說:“那些專業報考的人
少,錄取的希望大。而且你下過鄉,不怕在野外跑”。

雖然覺得應該以考上為主,但心裡還是覺得怕報太低了屈才。我想學工課,不想學
理,尤其不想學化學,因為有毒。經過幾天的考慮,我填了我的三個志願:第一志
願-中南礦冶學院重金屬冶煉專業,第二志願-湖南大學電機專業,第三志願-湖南師
范學院數學專業。當然最後也是父母再三叮囑的,在“是否服從組織分配?”那一
欄,填上“是”。有大學讀總比在農村強啊!

曉洪家也住一中,離得不遠,常也來探討題目。那天聽了我的志願,回家和他父母
說了。第二天專程趕了告訴我:“他們都說重金屬冶煉是鍊汞煉鉻什麼的,毒性很
大,千萬別報”。要我趕快改了。我一聽,吃了一驚。因為曉洪的繼父和媽媽都是
這裡的老師,大學畢業生,他們應該不會錯。我就將第一志願改成了“華中工學院
自動化控制專業”。後來父母知道了,一頓臭罵,說我太驕傲了。因為華中工學院
學校是很好的學校,加上自動化控制當時聽起來是很有吸引力的專業,他們擔心我
考不上。

見到了兒時的朋友胡建,過去上中學時,曉洪,我,還有他在一起玩得最多。他大
我兩歲,非常聰明。我們經常下象棋,印象中我就沒有贏過他。他父母都是老師,
媽媽很懂教育,很小就抓他們幾兄妹的學習。他大哥一直是學習尖子,但文革耽誤
了。他當時在一個公社中學教語文,很有轉正的可能。所以他不敢像我們豁出去。
雖然他數理化很好,也想學理工科。但苦於沒有時間複習,就報考了文科,反正語
文他不用複習了,而文科的數學又難不倒他。利用周末回來一下,找些複習材料看
看。我覺得他不考理工科有點可惜。

六。考試

兩個月的時間裡,天天複習,恨不得一天有48小時,把過去耽誤的時間補回來。學
習上雖然大有進步,但不可能將十年的東西在這幾個月裡補回來。心裡覺得差得太
多,也沒有辦法,考試不等人。

當年湖南決定理科考四門:語文,數學,理化(物理與化學一張捲紙),政治。英文
因為除了教了幾句政治口號,沒有學什麼,所以不考。

12月的中旬,我和曉洪,躍鳴在岩橋公社中學考點參加湖南省命題的高考。躍鳴自
認為基礎差些,報的是中專。我們和大部分考生吃住在岩橋中學,一共兩天考四門。


第一天上午考語文,大概六點鐘就起床吃飯,七點鐘集合。講了半天的考試規定,
大家很肅穆的聽着,周圍有武警戰士站崗,氣氛比較緊張。七點半我們排隊進入考
場,找到有自己考號的桌子坐下,將貼有照片的准考證放在桌子上。監考老師一一
核對人與照片是否相符。除了筆以外,什麼都不能帶。大概是八點鐘,開始發考卷。
我坐在中間,剛剛拿到卷子,寫上考號,就聽前排的一位考生大聲嚷:“怎麼還有
英文題?不是說不考英文的嗎?”。我一看,可不是,第一題都是英文字母。監考
老師趕快走過去看了看,對他說:“這是拼音題,不是英文題”。我一看果真是拼
音題。考前一直有消息說不會考拼音。因為文化革命期間很多學校根本沒有教拼音,
而且這拼音是小學一年級的東西,放入高考題有點不倫不類。所以我根本沒有複習
拼音。

拼音題5分:“請寫出下面拼音對應的漢字:wo2 men1 de1 mu4 di yi1 ding4 yao4
da2 dao4". 我下鄉一直帶着一本>,偶爾在不能用部首檢索時,用拼音
檢索查字。所以還懂一點。開始覺得摸不着邊際,“yi ding yao da dao" 被我想
成了“一定要打倒”,因為文革見“打倒”見得太多了。搞了半天,終於發現是毛
主席說的那句名言“我們的目的一定要達到”。 差點陰溝裡翻船,虛驚了一場。

語文卷子裡,語文知識占50%,作文占50%。語文知識就靠在小學當老師教語文時自
學的那點東西,都還能應付。作文題是:“心裡有話向黨說”。與過去想的題目全
部不沾邊。只好現寫,想了五分鐘開始動筆。開始還想打草稿,再謄正。後來一看,
根本沒有時間那麼做。就直接寫上考卷了。主要寫自己過去怎麼喜歡學習,從小立
志當科學家。媽媽盼望我成為醫生或是畫家。可是後來沒有高考了,我也就失去了
希望。只能天天盼望恢復高考的一天,今天終於盼來了。這也是真心話。選了一些
比較流行的口號,用了排比句。讀起來比較真實,親切,有激情。急急忙忙寫完了,
檢查了一遍,差十分鐘我交了卷。

記不住後面考試的順序了。數學考試開始很順,還用了“偉大定理”(韋達定理)。
只一個小時就只剩最後一道題了,眼看做完最後那道二十分的題,我就完成任務了。
可是這道題一上來就不順。那是一道幾何題,有圓,還有內接三角形,四邊形。我
聽過一次數學輔導,老師說,圓內的東西千萬不能延伸到圓外去,因為圓的條件就
用不上了。我就沒有做延長線,結果怎麼做也做不出來,幾次差點放棄,一想這可
是二十分啊,才堅持做下去。最後轉了幾彎,花了幾張紙,好不容易解出來了。交
卷時就剩5分鐘了。回來和老師一對,其實一延長出來就成了一個三角形,很容易就
可以做出來了。

物理化學一張卷子。物理我考得不好,連質量和重量的概念都錯了。化學考得不錯,
要感謝張學成老師。政治就是將背的東西寫下來,我覺得還好。

七。體檢與等待

結下來就是高考體檢。十年沒有這麼做過大規模的高考體檢了,大部分醫生護士年
年做的就是徵兵體檢。可能一時上面還沒有定高考體檢怎麼做,所以他們就將徵兵
體檢的標準用在高考體檢了。

既然是祖國需要的人才,體檢當然嚴。人人都要脫光了檢查,視力,聽力要求都很
高,心臟要沒有雜音,腿不能一長一短,等等。十幾年後到美國,發現人家美國上
大學根本不體檢。我在做化學TA時,見一個女學生坐着輪椅進來做化學實驗,驚得
目瞪口呆。

很多人因為緊張,本來正常的血壓突然上去了。還在體檢的醫生很理解,讓考生等
等再測。我就是等了幾小時,血壓才下來。我的朋友湘生,成績考得很好,身體很
好,就是心臟有點雜音,77級沒有被錄取。後來參加78級考試才被中南礦冶學院錄
取了。

接下來,我們回大隊看了看。接替我們的人早已經來了,大隊,學校對我們離去沒
有指責。農科隊也沒有什麼活,燒燒火土灰什麼的。過了元旦,縣體委組織縣籃球
隊,準備參加湘黔邊區籃球賽。因為看見我在縣教師暑假學習班的籃球賽上的表現,
龍體委力排眾議將我選入集訓隊。別人說樂維肯定考上大學,而湘黔邊區賽要到四
月份才開始,而大學三月初就開學了,我肯定參加不上了。但龍體委喜歡我打球時
拼命三郎般的鬥志,想給隊裡懶洋洋地的老爺球風帶來點新鮮空氣。

天天早晨跑三千米。吃過早餐,練基本動作。無球跑動,運球,傳球,上籃,跳投,
虛晃過人,三打一,二打一,切擋配合,防守移動,聯防站位,卡位搶籃板,等等。
吃了中飯,休息一下。下午一般打半場陣地進攻的戰術配合,最後是打比賽。為了
不辜負龍體委的知遇之恩,我練得很認真,進步很大。尤其是籃球意識,配合意識
大有提高,不再是那種打野球靠勞力的打法了。練得很累,也很有趣。當然致命吸
引力是伙食好,中晚餐都有肉吃,而且還比較豐盛。上了大學後,被選入校田徑隊,
大學畢業後長期是單位籃球骨幹,就是那時打下的基礎。

當年各級政府,報刊雜誌講得最多的就是“一顆紅心,兩種準備”。要考生們要有
靠不上的準備,不要考不上而走極端。其實每個考生都清楚,全國上千萬的考生,
而大學只招十來萬,百分之九十幾的人會考不上。別說兩種,三種,四種準備都有。


八,憂喜參半的錄取通知書

當年不公布成績,考得怎樣全靠內部消息。考得好的還比較容易打聽到。一月中旬,
開始有消息了。因為爸爸在縣招生辦,聽說我考得還好,平均80多。化學最好,50分
得了48分,數學82。其他不知道。但平均分數過了80。我覺得華中工學院可能有希
望。曉洪也考得不錯,平均可能也有七十。躍鳴的中專也考得好。而胡建在文科的
數學考試中得了滿分,加上其他也不錯,是全縣的文科第一名。

當年政審很嚴,尤其是文科。胡建就是因為政審卡住了,按他的成績,進武漢大學,
和中山大學沒有問題,結果沒有學校要。因為數學好,最後是懷化師專數學科在擴
大招生時將他招進去了。受此打擊,大部分人會一蹶不振,但他一直兢兢業業,畢
業留校,現在是懷化學院(以前的懷化師專)黨委書記。這樣的毅力,真讓我佩服。
此是後話。

二月初,有人開始接到錄取通知了。因為湖南是周圍幾省中考得最晚的一個省,閉
卷考試而且考題比較難。而鄰省不是開卷考試,就是考題太簡單。許多高校招生人
員不滿意,就將本應在鄰省招生指標大大地縮減,將目標轉向了湖南。

後來大學畢業才知道,當年湖南高考改卷還沒有完,外地高校招生人員就雲集長沙
坐等。因為時間緊,學校多,據知情人士說,所有重點大學招生人員在賓館大會議
室等。改卷完畢,不看志願,平均80分以上的由重點大學 (像北大,清華,復旦,
科大,武大,等等)瓜分,每校分一疊。多則上百,少則幾十。就像分東西一樣,一
個學校一疊,根本不看志願。反正幾乎人人都填了“服從組織分配”,志願不對,
你去不去?沒有幾個人敢不去的。來年如果不考了呢?

我接到了北京大學化學系的錄取通知,有點悲喜交加。喜的是,被北大錄取,是很
榮幸的事。悲的是,我卻要學我最不喜歡的化學。曉洪也跑來,說他被中南礦冶重
金屬冶煉錄取了。就是他當時勸告我不要報這個專業,結果他卻被錄取到了這個專
業。我們兩人都覺得人生給我們開了一個玩笑,我們也只能是接受了,至少有學上
了。當時很多人都是被沒有報的專業,甚至學校所錄取。沒有聽說有人因此而不去。


媽媽得知我被錄取,哭了很久。我知道,她一輩子受委屈,舅舅,外公被誣陷的歷
史問題,加上生父被打右派,使她入不了黨,提不了級。干最難的工作,職務卻最
低。她說我給她爭了氣,讓她覺得過去的一切苦都不算什麼了。現在看了沒有什麼,
不就是大學生嗎?不過當時大學十年都沒有招生,77級招生又很少,所以不容易。
更重要的是,孩子的出路就解決了,壓在父母心頭的一塊大石頭就放下來了。

我覺得考上也在意料之中,所以比較平靜。鄰居唐姐回來,看我安安靜靜地在家,
說“還以為你正高興的在床上打滾呢!怎麼這麼沉得住氣啊?”。

九, 去北京上學

芷江當年六千考生,結果有三十幾人考上本科大學,還有三四十人考上了中專。因
為剛恢復高考,許多專業沒有招生。所以全國招生名額比正常要少。而累積十年的
考生一起湧進考場,僧多粥少。

躍鳴也考上了中專。我們石旦六個知青全部考上,一鍋端地走了。這在全縣都是罕
見的。大隊和公社對我們考上大學很支持,辦什麼證明手續都開綠燈。我唯一感到
遺憾的是,為了複習高考,那段時間沒有好好教書,誤人子弟了。七八年暑假和曉
洪特意去了一下石旦,看看老師和農民朋友們。令人欣慰的是,我的一個學生考上
了安江農校,就是雜交水稻之父袁隆平所在的學校。這孩子的爸爸媽媽都是啞巴,
他也不愛說話,但聰明內秀,當時是班上常常考第一。

接下來就是開戶口證明,還有一些什麼證明。準備全國糧票布票,錢,做衣服。二
月二十八,媽媽送我去車站。一個裝衣服的箱子,一床被子打包頭一天就送到火車
站託運了。我身穿當時流行的綠軍裝,腳登解放鞋。手提一隻鐵桶,身背一個綠書
包,裡面有筆紙,新華字典,成語小詞典,和媽媽裝了一大玻璃瓶的有□肉丁的油
嗆辣椒。她怕我在北京吃不慣。

我上了貴陽到北京的150次直快列車票。火車上擠得水泄不通。上去了就不能動了,
根本不可能說什麼告別的話了。連放下那隻鐵桶的地都找不到,只好站着。見到了
同學潔林,她是我同級不同班的同學,成績非常好。過去知道她,但沒有說過什麼
話。她考上了中山大學物理系。她準備在長沙轉車,而我想在湘潭轉昆明至北京的
62次特快,希望在長沙時下車人多,找到座位。

一路站着潔林聊天,到了湘潭,與她告別,轉上了62次。比150好一點,但也沒有座
位。到了長沙,也沒有幾個人下。結果,我就坐在鐵桶上,一直到武昌,下的人多,
才終於坐下了。

經過三十幾小時的顛簸,我於三月一日晚上抵達北京。火車上吃不好,睡不好,人
已經很疲憊了。但透過車窗看燈火通明的北京,聽着列車廣播員親切的較少北京,
心裡很興奮。這就是北京?我到北京了?

下了車,取了行李,和兩位在湘譚上車,後來坐在一起的北大新生一起走出車站。
夜幕下,朦朦朧朧看見,離車站幾十米處,有一條大橫幅,上面是“北京大學”,
後面是一輛大巴士。正在猶豫是不是上前問一下,就聽一個和藹的聲音:“是北大
的新生嗎?請過來上車吧!”。定睛一看一位中年老師帶幾個學生正朝我和另外幾個
新生模樣的人走來,幫我們拿行李。一股終於找到家了感覺油然而生,一下我就放
鬆了。

很快又上了幾個新生,巴士上路了。長安街車水馬龍,兩旁古香古色的建築莊重輝
煌。幾分鐘後,經過天安門。這邊是城樓,這邊是廣場,真是天安門。過去在電影
里看到過,今天就在眼前。一個我曾經想來一次就可以閉眼了的地方。

車了北大,已經半夜了。當我們將行李搬下車,系裡級主任岳素蘭老師帶幾個學生
幫我們將行李放上一輛板車上,指引大家推倒大飯廳。各個系都在大飯廳設有桌子,
我們走到化學系桌前。剛才因為外面黑看不見,現在燈光下,比我們只大幾歲的岳
老師顯得年輕,漂亮。她對我們說:“先不要說你們是誰,讓我來猜你們是誰?”
她看看我,說:“你叫樂維,湖南來的”。其他的人也全說對了。我們問“你怎麼
沒有見過我們卻馬上可以叫出名字來呢?”她說:“你們的材料有照片,我一個一
個的記下來的”。我們有一百三十來人,那要多大的精力去記啊!這樣的人做我們的
級主任,頭一次見面就讓我們大吃一驚。那種認真負責勁,一下就贏得了我們信任。


等安頓好,已經是凌晨三點了。躺下來,人已經極度疲憊,但卻睡不着。一年來的
日子像放電影一樣在腦海里閃現:媽媽的眼淚,石旦小學的學生那些可愛的笑臉,
水寬茶場的山坡,星夜兼程夜渡舞水河,株洲試點考試題,元芳發抖的手,“怎麼
考英文啊?”的驚嘆聲,。。。。。。

慢慢地昏昏沉沉睡着了。。。。。。

當太陽升起的時候,等待我的是一個富有青春活力,奮發向上的校園生活 ;和一個
人人滿懷希望,處處生機勃勃的社會。


後記

不知不覺寫了很多,可是覺得還有很多東西要寫,比如上了大學以後許多令人難忘
的校園苦讀。但是在有限的篇幅里,我選擇了反映我們從田野走向校園的歷史轉折。
因為那是我們從無望走向希望的歷史真實寫照。雖然77年恢復高考過去三十年了,
當時的日日夜夜卻仍然清晰地印我的腦海里,因為那裡有我們酸甜苦辣青春和奮鬥
的足跡,77高考牽動的不僅僅是77級考上大學的那些人,所有參加高考的和沒有參
加高考的年輕人,和他們的父母親戚朋友,都深深地投入了那追求希望的滾滾洪流。


77高考是一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歷史轉折。77級更是一個象徵,象徵着當年
勵精圖治,奮發向上的一代青年人,和萬眾一心,充滿希望的年代。

我們很幸運,因為我們不但是那次歷史轉折的參與者和見證人,親身經歷了那個美
好的年代。77級那種為希望而奮鬥的忘我精神是我們人生的難得的精神財富,三十
年回首,我們“青春無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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