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說：大禹遭狐》

姒氏婦眺湖，踏熊足痕，未已有娠，生壯嬰。愛之，名之文命，字禹。後天洪，河暴溢，傷禾稼民居，其父鯀，奉唐堯命治九年猶患。逮虞舜初年，眾推禹，乃放鯀羽山。夫鯀唯用“塞”，堤聳而水漲，故大禹試用“疏”，患少解。然終日率眾勞於草洲荒澤間，久之竟病尪痹。

一日聞歌：“綏綏白狐，九尾痝痝。我家嘉夷，來賓為王。”近之，則二八少女也，仿佛艷絕。自言塗山氏，素傳療痹術。引至其家，見松廬依山，又似洞窟，延入則豁然開朗。有蒼髯老者，出中堂迓客。因德禹之勞，欣為施治。令南向立，囑口訣曰：

   艮汝趾，而渙湧泉；
   艮汝腓，上涉陽陵之泉；
   艮汝背，則出北海；
   艮汝身，乃得扶搖颺起；
   艮汝輔，已過鵲橋；
   漸忘所艮，始吉。

“艮”者，寄想也，漫思也。禹遵其言，俄頃，覺足底涌氣如流，穿腓過膝，通雙髀而合，沿尾閭扶搖更上，逾喉而漸散矣。初感舒暢，亟試步走，尪痹頓去。大喜拜揖，老者指少女曰：“老叟素仰君德，小女似與有緣，若不棄族類，願以奉箕帚。”遂擇吉合卺。席間忽見總角女來咿呀來歌：“成家成室，我造彼昌。天人之際，於茲則行...”老者笑曰：“妲己，勿渾鬧！帝辛未生，汝緣尚待幾百年也。”

大禹乃偕塗山氏歸，盡行疏導之法，水勢大解。後更得息壤，洪湮河寧，鑄九鼎焉。

魯人孔丘偶讀塗山氏口訣，嘆曰：“此《連山易》之艮卦也！”

蒲松鶴，清代小說家蒲松齡之弟也，最慕塗山九尾白狐，為之詩曰：

   紫霧凝冰鎖玉魂，天責私孽惹紅塵。
   難得儒雅懷禹志，最戀雄威無紂心。
   枕剩空留半輪月，詩餘盡贈一襲裙。
   無情鐵獄多情膽，九尾猶蟠憔悴身。

文壇舊腐儒曹雪葵氏醉讀《艮卦》，曰：“此鍊氣士所謂‘小周天’爾。”眾皆笑其僻，不顧。

跋：貼出這篇小小說之後，隱約有絲絲的擔憂，怕喜歡一目十行的網友把它當成真事兒來傳，反而誤人。於是決定在最下面寫個跋，還其原貌。（---號後為跋文）：

姒氏婦眺湖，踏熊足痕，未已有娠，生壯嬰。
--- 這幾句乃俺之杜撰，杜撰依據出自漢代劉安的《淮南子》：“禹治洪水，鑿轘轅開，謂與塗與氏曰：‘欲餉，聞鼓聲乃去。’禹跳石，誤中鼓，塗山氏往，見禹化為熊，慚而去。至嵩山腳下化為石，禹曰：‘歸我子／石破北方而啟生。”大意是：大禹跟妻子塗山氏約好，聽見鼓聲才准來送飯，為的是不讓她看見自己變成了熊來開石造河。一次大禹又變成了熊，不小心踩崩了一枚石子打中了鼓，塗山氏聽到鼓聲即來送飯，卻見大禹變作一隻熊，又羞又怕，回頭就跑，大禹（熊）緊追，她竟然變成了一塊大石。此時她已懷孕，大禹跟她叫着要二字，石頭裂開就生出了啟。

愛之，名之文命，字禹。後天洪，河暴溢，傷禾稼民居，其父鯀，奉唐堯命治九年猶患。逮虞舜初年，眾推禹，乃放鯀羽山。夫鯀唯用“塞”，堤聳而水漲，故大禹試用“疏”，患少解。

然終日率眾勞於草洲荒澤間，久之竟病尪痹。
--- 這句是俺杜撰，其實大禹並未得過“風濕性關節炎”。這樣寫是為了給下文裡的九尾女狐之父一個施展醫術的機會。

一日聞歌：“綏綏白狐，九尾痝痝。我家嘉夷，來賓為王。”近之，則二八少女也，仿佛艷絕。
--- 其實這首歌是塗山地區的民歌，並非“二八少女（九尾狐）”所唱。杜撰依據出自東漢趙曄 《吳越春秋·越王無餘外傳》：“禹三十未娶，行到塗山，恐時之暮，失其度制，乃辭云：‘吾娶也，必有應矣。’乃有白狐九尾造於禹。禹曰：‘白者，吾之服也。其九尾者，王之證也。’塗山之歌曰：‘綏綏白狐，九尾痝痝。我家嘉夷，來賓為王。成家成室，我造彼昌。天人之際，於茲則行。’明矣哉＃禹娶塗山氏族一女子，謂之女嬌。取辛壬癸甲，禹行。十月，女嬌生子啟。啟生不見父，晝夕呱呱啼泣。”大意為：大禹自己覺得三十未娶有失祖制，意欲擇偶，恰有九尾白狐出現，大禹以為是吉兆，因為也恰符塗山民歌。於是就娶了塗山氏族的一位名叫“女嬌”的女子，生了兒子啟。

注意啦：以下有關大禹治療關節炎的情節皆是杜撰：

自言塗山氏，素傳療痹術。引至其家，見松廬依山，又似洞窟，延入則豁然開朗。有蒼髯老者，出中堂迓客。因德禹之勞，欣為施治。令南向立，囑口訣曰：

   艮汝趾，而渙湧泉；
   艮汝腓，上涉陽陵之泉；
   艮汝背，則出北海；
   艮汝身，乃得扶搖颺起；
   艮汝輔，已過鵲橋；
   漸忘所艮，始吉。

   --- 上面這六行字的杜撰依據出自《易經.艮卦》，原文是：

      艮其背，不獲其身；行其庭，不見其人。無咎。
      初六，艮其趾，無咎，利永貞。
      六二，艮其腓，不拯其隨，其心不快。
      九三，艮其限，列其夤，厲薰心。
      六四，艮其身，無咎。
      六五，艮其輔，言有序，悔亡。
      上九，敦艮，吉。

“艮”者，寄想也，漫思也。禹遵其言，俄頃，覺足底涌氣如流，穿腓過膝，通雙髀而合，沿尾閭扶搖更上，逾喉而漸散矣。初感舒暢，亟試步走，尪痹頓去。大喜拜揖，老者指少女曰：“老叟素仰君德，小女似與有緣，若不棄族類，願以奉箕帚。”遂擇吉合卺。
--- 上面描述的大禹娶九尾女狐的情節自然也是杜撰，如上面說過的，古文裡記載的是：九尾白狐的出現只是個吉兆，大禹娶的卻是塗山氏族的女子，是一位人類女性。

席間忽見總角女咿呀來歌：“成家成室，我造彼昌。天人之際，於茲則行...”老者笑曰：“妲己，勿渾鬧！帝辛未生，汝緣尚待幾百年也。”
--- 這裡把“妲己”也杜撰進來，為的是增加故事的古老和神秘的氛圍。幾百年後的商紂王獨寵妲己，更被後人編出了另類的神話。

大禹乃偕塗山氏歸，盡行疏導之法，水勢大解。後更得息壤，洪湮河寧，鑄九鼎焉。

魯人孔丘偶讀塗山氏口訣，嘆曰：“此《連山易》之艮卦也！”
--- 此句為杜撰：雖然孔子“五十以學易”，還專門到宋國去看“坤乾（《歸藏易》，第一卦是坤卦）”，但他是否見過《連山易》可就無法考證了，《連山易》更古老，很早就失傳了，它的第一卦正是《艮卦》。

蒲松鶴，清代小說家蒲松齡之弟也，最慕塗山九尾白狐，為之詩曰：

   紫霧凝冰鎖玉魂，天責私孽惹紅塵。
   難得儒雅懷禹志，最戀雄威無紂心。
   枕剩空留半輪月，詩餘盡贈一襲裙。
   無情鐵獄多情膽，九尾猶蟠憔悴身。

--- “蒲松鶴”為杜撰。

文壇舊腐儒曹雪葵氏醉讀《艮卦》，曰：“此鍊氣士所謂‘小周天’爾。”眾皆笑其僻，不顧。
--- 有研究《易經》的學者以為，《艮卦》是以氣功為例來說明卦理。網上可以查到這類資料。

或問：這篇小小說的“內涵”是啥？“包袱”何在？其實全篇題目雖是“大禹遭狐”，而其包袱卻是“艮卦”：一系列鋪墊後，先讓大禹得了風濕性關節炎，再接着讓九尾狐之父施治，從而引出了氣功的“以意行竅”的最初步過程，暗暗地栓了個包袱。“抖包袱”則先由孔子點明“艮卦”開始，中間讓“蒲松鶴”寫首詩打亂一下讀者的思緒，避免形成思維慣性，最後讓曹雪葵點出“小周天”。全篇字裡行間故弄玄虛，為增加些許古意罷了。俺的構思大約如此，是否奏效，是否經得過大家法眼，可奏不是俺的事兒料，反正俺走心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