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讀唐詩:薛濤要託付終身的情人
“裸讀”是俺近日生造出來的新名詞,即:不看任何別人的注釋,隨便找來一首古詩就讀。全憑自己的功力看能理解到什麼程度。下面這首是從俺為《七絕舉隅》找到的例詩中順手牽羊過來的,估計還沒人注釋過。不管啦,直接裸讀:
送鄭資州(唐·薛濤)
雨暗眉山江水流,離人掩袂立高樓。
雙旌千騎駢東陌,獨有羅敷望上頭。
薛濤頗為著名,是唐代一位命苦的大才女、大美女,卻淪為“官伎”。這個“伎”是“藝人”,比“妓”好些。她曾自己贖身,辦了一個私人“文具廠”,造紙筆自給,但結局還是很慘。現在開始看她這首詩:
題目中的“鄭資州”何人?你是不是要問度娘?俺認為你大可不必浪費時間。查出了他是何人又如何?過幾天你又忘了。讀唐詩自娛要把注意力放到對詩篇的理解上,而無須死摳人名地名。就俺所知,“資州”是個地名,屬成都地界,而薛濤以“鄭資州”稱呼這個姓鄭的,可見他是資州的一個小官。唐人有用某官供職的地名作為敬稱他的習慣,而此時薛濤應該正在成都。“送鄭資州”的“送”是“送行”嗎?讀詩句俺覺得不是,應該是把這首詩送他的意思。來!咱們開始“裸讀”詩句:
雨暗眉山江水流,
這句寫景,是作者回想與鄭資州離別那天的情景:眉山指峨眉山,雨聲瀟瀟,連遠處的峨眉山都看不清楚,而山下江水卻自顧流去。古人總喜歡用“雨”來襯托離別的思緒。(俺不然,俺覺得下雨正是喝酒睡大覺的好日子。哈哈)
離人掩袂立高樓。
“離人”是誰?是薛濤。可理解為“離別之後的人”。“袂”是衣袖。這兩句是薛濤說她自己獨立高樓之上,眼望“雨暗眉山江水流”,不由思念起鄭資州,忍不住舉袖拭淚。介是向鄭資州表達思念之情。
雙旌千騎駢東陌,
這“雙旌千騎”所簇擁的是鄭資州嗎?恍一看像。尤其若是不分青紅皂白讀了“送鄭資州”的“送”就以為是送別。如果這樣理解,那下句的“獨有羅敷望上頭”就腫麼也解不通了:又是“離人”、又是“羅敷”,詩中的角色一下子亂了。其實這裡薛濤的筆“跳躍”了,就像電影突然換了“鏡頭”,換得觀眾都有點兒不解了。這裡顯出薛濤寫詩的筆力畢竟還是有點兒“嫩”,比不上唐代的“鬚眉”大詩人們。這句其實換了場景:東邊桑間的小路上擁擠着(“駢”是並列,但這裡還有“千騎”,故可理解為擁擠)車馬,車裡正坐着一位達官貴人。
獨有羅敷望上頭。
最後這句有意思了:“羅敷”誰呀?著名的大美女,連續劇《孔雀東南飛》裡的女一號!可這“獨有”啥意思啊,這“獨有”二字正是薛濤用筆的高明,這兩個字一出,讀者腦海里立馬浮現出一群採桑女正圍着這台勞斯萊斯名牌車羨慕地看,只有羅敷連頭都不扭,只顧着“望上頭”,“上頭”是哪兒?“樹上頭”!哈哈,她在看哪個枝子上的桑葉又多又嫩。這句話其實是薛濤對鄭資州的表白,表白自己要為他堅守貞操。
伎雖非妓,但也須接待不同的男人,因此她是無須向某個男人表白貞操的。而薛濤卻這樣做了,說明什麼?說明她要把自己的終身託付給他。估計這鄭資州在枕頭上對她玩了假的甜言蜜語了,所以薛濤詩集裡對這個鄭資州再無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