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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族史之醉庭公自壽詩十首紹興陳維敬，字醉庭，號心廬。我的曾外祖父。這十首七律作於己未年七月（1919年），格律工整而情意真切，自注描畫生平事，讀來自嘆不肖。稍微整理，斷句，繁體字換成簡體以便於閱讀。醉庭公六旬攬揆之辰，謂自壽不古，遂以自嘆，自悲，自喜，自憶，自記，自數，自笑，自嘲，自訟，自懺為題，盡記半生坎坷，風雲變化，家國往事。醉庭公髫齡即遭寇亂，坐筐里太曾祖挑着，舉家避禍，備極艱阻，寇平還里，家亦中落。用現在的話來說，是沒有童年，年歲稍長即艱苦自勵，遠遊燕趙，習刑法家嚴入幕府，俗話就是投入了紹興傳統的師爺營生。光緒甲午春，應曾懷清中丞聘入陝，贊襄擘畫，聲聞諸侯。庚子拳亂，曾撫陝，欲抑之而有所忌，醉庭公力舉開邊釁律，裁製得法，關中肅然，得避腥風血雨。而後入幕鄂撫端方，習維新，敦洋務。袁世凱夙耳公名，抵書端方作借才之請，乃北上保定。後幕游端方，楊文敬，陳小石處，均一如項城，唯恐其去。公平情接物，使人見為通，不見為介。通情理而有原則，實讓人心嚮往之。既無意進取，返求根本至計，培植諸弟諸子。戚黨有困，輒量力周恤，有求汲引者，亦各如其份，一泯門戶鄉籍之見。賑捐助募數千餘金，浙路商辦之初，於直隸多方募股十餘萬元，以助成功，積勞保獎，以知府選用三品服中議大夫。民國肇建，公倦遊歸里。歲甲寅袁項城在大總統任，力起公修訂律法事，公再出，北上天津。不兩年，時局變化，袁稱帝前夕，卒謝病歸。袁夙重公之狷介，未之強也。而後林居野服，以文史自娛，蕭然有以。沖淡恬退，不求聞達，天性然也。醉庭公晚年遺事零落，文稿佚失於亂世，紹興城裡，曹娥江畔，四明山間。樹英姨和陳剛哥近年斷續搜羅家族文檔信件，隨手翻看便是自下而上的清末民國民間史料，端方，袁世凱，蔡元培，雷光宇，沈銘昌，梁漱溟隱然其間，一個線頭便是一串故事。母親生前於曾祖事知之甚少，然亦與懵懂孩童描畫祖宅，傳說與亂世。如有心力，當盡力挖掘考證存留些許過去時代的小故事，留存文字而已，洇滅是必然的。是以為記心廬先生自壽詩六十感賦自壽非古 故冠以自嘆自懺雲自歎虛生六十年食租衣稅此身全輇材用世奚裨補（數十年外參幕府 內列樞垣 都無建樹）涼德型家多謬愆（所致名勝 率以簿書鞅掌 未遑遊覽）何限江山游夢裡幾回觴詠在花前（抗塵走俗 絕少詩酒之會）芸編貝葉遲堪誦掩卷茫茫空憮然（歸田後 頗思補讀 兼研內典 乃已倘恍健忘 悔恨何及）自悲生小太伶仃 失恃孤雛甫六齡（同治乙丑 先慈見背）襁褓流離傷舐犢 （咸豐辛酉 寇深避地 先嚴納敬於筐 擔負以行）祖孫羈旅苦傳經（先王父客游 挈敬課讀）四明山冷歸先槥（同治癸酉 先王父卒於甬江 旅次敬侍 先嚴扶櫬歸葬）七里瀧深酹客星（幼嘗侍先王父游富春江）風木未寧霜露迫 天涯何處戀椿庭（光緒甲午春 敬應曾懷清中丞之聘入陝 而先大夫遽於是秋棄養 哀哉）自喜蝸居得靜便 閒吟薄醉晚風前譽兒漫擬王家癖 （三子肄業大學各校 尚能奮勉）避世先須萊婦閒（內子恆以知足知止相勸）姜被難溫猶競爽 （兩弟供職津門）鄭裴既著望騰謇 （有婿屢登薦剡）更欣萱室春長在 （家繼慈七十又三 康疆可喜）返照餘霞尚滿天自憶兒時縱釣游 孝娥江畔鳳山頭（世居曹江 有鳳凰山）蘭峰（蘭芎）蒿岺（蒿尖）春環翠月色濤聲夜濯流百里柯亭常聽笛 半程謝墅（東山）好摯舟難忘最是孩童會 偏袒婆娑扈綵游（余以孩童會日生韶齡 值曹孝女加封 鄉人報賽 先王父徇俗 命騎馬率群兒飾玄奘求經故事）自記萍蹤遍八方 瀛洲曉日見扶桑（崇明）北穹紫塞懷蘇李 （烏桓）西入青門吊綺黃（長安）玉篴數聲迴漢水（武昌）蓮池一曲爛奎光（保定）蓬萊宮闕猶堪憶月暗觚稜夢欲涼（京師）自數恩知孰尚存 觥觥師德與金昆（婁椒生先生 家雨樵兄）成仁始識椒山膽（松忠節公 公平時恂恂儒者 而大節凜然 貌亦神似楊忠愍）蹈海誰招屈子魂（李鄉垣方伯公權江督 極言時政 得失不報 乞退後於役彭蠡 遭風覆舟而殤 時論惜之）幾見建牙人賣卜（曾懷清中丞 公當戊戌政變後 請行新政 忤旨落職 家徒四壁 至賣卜為活 清風亮節 曠世難儔 迨新政遞舉 悉如公言 昭雪復職 而公已先逝）不教臨戰鶴乘軒（升吉甫制軍 庚子拳匪勢張 風靡全國 公撫陝 憂其蔓延 欲抑之 而疑義民何罪 敬舉開邊釁律以對 公遂毅然裁製 使不得逞 又得端忠愍公繼任 誅其魁 境內肅然）群公濟濟難更仆（如端忠愍楊文敬諸公 ）話到推袁淚欲吞（項城）自笑行藏未盡非 委心偶與世相違處囊彈鋏皆多事（生平未嘗一求推轂 所主皆當代明賢 無中道暌異者 ）充隱逃名復兩譏（甲寅屢征 始出丙辰 力辭而歸 義有當然 情無自欿）亷讓之間無市道?（施不望報 ）驪黃以外儼驂騑（有求輒如其分以應 泯門戶鄉籍之見）敢希獨行矜流俗 寒臥衡門送夕暉自嘲寒儉少風華 罔識梟盧懶種花書畫無心留贗本 笙歌入耳盡聱牙詩須興到才成詠 酒半酣時不更賒混沌峨眉最堪笑 山妻相對結趺跏自訟生平尤悔多 靈明心鏡細摩挲驪龍酣睡玄珠杳 懈鳳初鳴累黍訛熱每因人慚定力 老除綺語服伽陀世情只合輕黃憲 溝澮原無千傾波自懺其如業已深 空王豈許納禪林恆河不異兒時水 妙境難明物即心鹿苑雞園無份到 智燈慧劍有魔侵天人消息靡由問 蒲柳先衰感曷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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