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貼:如果那數十年過的是人的生活。。。 |
送交者: 求真知 2014年10月24日11:51:45 於 [天下論壇] 發送悄悄話 |
東吳遺老暮年歲月:為法學燃燒生命每一位東吳人的離世,都讓歷史的蹤跡變得難以尋覓。 而在上海的弄堂里、老樓里、普通小區里,垂垂老去的東吳遺老們過着各自的生活,跨越紀元,他們的身上鐫刻着時代的烙印。 因東吳的教育,他們的故事永遠無法和“法律”割裂,卻在某些時段戛然而止。 1“發狂”的老頭兒 93歲的高文彬老人,穿着乾淨的襯衣、垂墜的長褲,即便是在家他也把自己收拾得很利落。他玩單反相機,每天都要聽交響樂,晚年生活充實。 高文彬卻說,他這一生,最有意義的事情大概就是兩件:一是參與東京審判,二是參與審定《元照英美法詞典》。 這中間時隔五十年,而屬於高文彬的黃金歲月,也淹沒在農場的勞動中,如果不是東京審判中方代表團中唯一健在全程見證人的身份,這個老人早已被人們遺忘。 1945年,高文彬從東吳大學法學院畢業後,擔任國民政府地方法庭書記官。軍事法庭開庭審訊日本甲級戰犯之時,高文彬因為東吳大學經歷,了解大陸法和英美法,有精通英語,被中國檢察官向哲浚挑選為秘書,並擔任翻譯官,直到1948年法庭工作結束。 “我從日本帶回來兩整套軍事法庭庭審記錄,一套送給了母校,一套交給國民政府司法部。可是解放後都不見了蹤影”。高文彬猜測,院系調整的混亂中,這些珍貴的資料丟失了。 彼時,意氣風發的高文彬卻不知道,此後,被棄之敝履、無人問津的遠不止一份資料。 作為舊政府人員,與國民政府的“六法全書”有密切關係的法務工作者,高文彬毫無疑問地成為了建國初被改造人員,那時候二十多歲的他並不以為意,和一大票同學去了福州路改造學習。 改造後,高文彬留在了上海軍管處工作。 1952年,“法公董局62處公產案”成了高文彬人生走向黑暗的轉折。上海軍管處處理租借地案件,卻對租界內事情一竅不通,於是高文彬向老師艾國藩請教。 解放前,艾國藩與租界交往密切,可想很快就被定為“潛伏特務”,於是高文彬就成了“泄露國家機密”的罪犯,被判了十年刑。 1960年,獲得減刑的高文彬本該刑滿釋放,卻因動盪年代,一直留在江西的永橋農場裡“就業”,直到1979年。 “因禍得福吧,躲過了文革和反右”。餐桌上,94歲高齡的高文彬舉杯喝了一口啤酒,與後輩說起失去自由的二十七年,他選擇了一筆帶過。 1979年,重獲自由的高文彬成為上海海運學院的一名外語老師。 彼時,正值重修《海商法》,海運學院海商法研究室主任魏文達聽人提起高文彬,才知道昔日校友落難後成了外語老師。恰好研究室缺人,高文彬就補了個缺。 研究室缺人的幾年,高文彬短暫重拾法律,此後便一直從事外語教學。 1996年,一群年輕人找到退休在家的高文彬,希望他參與審定《元照英美法詞典》。 高文彬當然知道,眼前這一群剛剛畢業的年輕人,毫無支持就說說要編寫一本英美法系詞典有些狂妄。 一頓飯後,高文彬爽快地答應了下來,也許是希望他們去實現自己本該狂妄的黃金歲月。 二十年過去,詞典工作還在繼續。 只要這些年輕人來拜訪,高文彬一定會豪氣地喝一杯酒,儘管身體早已不再允許他“發狂”。 2 晚年的紐帶 如今,詞典已經出版到第八版,而翻譯卻仍是東吳遺老聯繫在一起的重要紐帶。 蔣一平的眼睛有些變形,他不能見到強光,“最後是要瞎掉的”。按照醫生的建議,他不能過度用眼,更別提審定密密麻麻的稿子。 東吳學長、中國政法大學教授潘漢典前來遊說他,因為他考慮自己的身體,拒絕了那群年輕人的請求。 無奈,蔣一平曾與同窗趙文彶、余政龍三人翻譯過《牛津法律詞典》,彼時趙文彶過世,余政龍移民海外,蔣一平雖也患有眼疾,卻是不能“放過”。 更因為,蔣一平的一生從未離開過外語,很多時候他的經驗比典籍更重要。 1951年畢業的蔣一平是東吳最後一屆完成學業的學生,因為成績優異,畢業後他被公安部選中培養。 到了位於北京白雲觀的教室,他才知道自己要被培養成一個機要人員,於是他放棄了“前程”,回到上海,做了外文書店的一名搬書工。 這一搬就是28年,好在近水樓台的蔣一平從未放棄學習,一有時間就窩在書店裡看書。1979年,外語人才歸隊,蔣一平很順利成為上海化工學院(今華東理工大學)的英語老師。 此後,重新修訂涉外法律、外國法律代表團訪滬、修訂法律詞典,都離不開蔣一平的身影。 1996年,66歲的蔣一平身體出現狀況,婉拒學校要求堅持退休,那時,他是外語學院裡唯一一名正教授。 正是那一年,潘漢典找到在家養病的蔣一平。蔣一平起初不理解,這本與潘漢典本無太多關聯的詞典,卻能驅使早有成就的他來上海遊說自己。 最終蔣一平答應了下來,沒想到放大鏡一舉就是近二十年,比他做教授的時間還要長。他也終於明白了,為什麼二十幾位同窗都一頭扎了進去。 “那是一種認可、一種紐帶,甚至比我們的校友會還有凝聚力,”初接工作時,蔣一平和同是東吳畢業的蔡晉一組。 兩個老頭兒互相翻譯、互相校對,每次都是稍年輕的蔣一平騎着自行車帶稿子去蔡晉的小屋子裡討論。 蔣一平終於在蔡晉臉上看到笑容。這位同窗沒有他“幸運”,文革後沒有因知識改變命運,普通工人退休,晚年生活窘迫。 蔡晉曾對蔣一平說,“我以為一輩子法律也不能派上用場”。 那一刻,蔣一平才想通,把這二十幾位老頭兒凝聚在一起的紐帶是什麼。2002年,蔡晉毫無預兆地離開了人世,他甚至沒有看到自己審定的詞典出版。 但至少,這些老人缺失的歲月,因一份認可得以小小的慰藉和彌補,他們的名字永遠地印在一本英美法系的詞典上。 3 班長的紀念冊 劉造時是1944屆東吳法學院法律專業的班長,性格外向的他被不少跨屆同窗所熟知,很多東吳老人都說,“想聽故事一定要去拜訪劉造時”。 拄着拐杖,劉造時從書櫃裡拿出一本破舊的冊子,這是他們那一屆的畢業紀念冊,第一頁夾着一張紙,是他用鋼筆手寫的班裡同學的名字。 這是劉造時晚年回憶所寫,那一屆71個人,他能回憶起60個人的名字,都整齊地寫在那張紙上面。 劉造時一生在郵電系統工作,和同窗一樣經歷反右、文革,勞動改造後回到崗位,退休後主持組建上海郵電系統內的法律司,參與修訂《郵電法》。 1982年,上海市律師協會經上海市委同意和司法部批准正式恢復,劉造時成為恢復的第一批律師之一。 上海律協恢復後,劉造時找回不少昔年的同窗好友。比如他的同學居同匱。 這個留美博士選擇畢業後回到祖國,於是成了上海市靜安區延中街道生產組的一位木工。 法律工作恢復後,“木匠”居同匱如獲新生,整個八十年代,居同匱都在上海錦江飯店的會議室里,幾乎“天天都有談判”。從1980年到1985年,近6年間,上海的中外合資項目,包括大眾汽車、金山石化等等,大多是在居同匱手中談成的。 居同匱已經定居海外,可這個名字仍被劉造時評價為“傳奇一生”。 喜歡收集同窗們的“事跡”似乎是劉造時的愛好,這比自己的成就還讓他興奮。 1986年,中國技術進出口總公司委託蔣鴻禮代理一起跨國詐騙案。 瑞方的律師辯稱,根據國際商務慣例,應運用仲裁程序;又辯稱,法院“凍結”瑞方公司在中國的銷貨款缺乏法律依據。 那時,在全本無涉外法律、甚至不懂仲裁程序的中國法律界,這樣的案子必敗無疑。瑞士人卻栽在了熟悉英美法的蔣鴻禮手裡,一審判決追回了消失在境外的百萬美金。 “這在有人意識到,律師在涉外經濟事務中作用不可低估。” 整整一個下午,這個老人沒有喝一口水,興奮地講着屬於他的紀念冊里的故事。 上至二十年代,下至五十年代,在劉造時口中,東吳畢業生如數家珍,居同匱、卞濟川、蔣鴻禮、高文彬、盧繩祖、馬裕民、王天祿。 每提到一個名字,劉造時都會拿過記者手中的筆記本,工工整整寫下他們的名字,以及他們的去向或是生死。 這些時候,眼前這個語速極快滔滔不絕的老人總是一言不發,安靜地寫字,筆觸慢得像是要留住他們離去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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