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一讀的好文：原創 - 淺談我對民主的理解


作者：本多忠厚

（一）民主的雙重性



今天我又做錯了一件事，有個朋友向來就喜歡發一些親西方反中（共）的文章，今天他發了一篇，“被銀行催熟的美國夢，被銀行摧毀的中國夢” 大意是美國銀行幫助了私人企業的發展而中國國有銀行限制了私人企業的發展。 文章本身十分粗陋連數據都沒有不值一駁，因為這個朋友本身在銀行工作，我就開玩笑說我想買個農場，沒有抵押，你們銀行能不能貸我2000萬。   結果他真的跑去信貸部門問了。 我十分鄭重地跟他道了歉。 同時也反思了很多東西。 人和人的思想和世界觀到底能有多大差別，恐怕超過地球到火星的距離，反正，遠遠超過我所能想像的。黃之峰上了時代封面，馬英九慘敗，油價持續下跌，美元王者歸來，論壇上每天照樣吵的不亦樂乎。。。世界就在這些看似毫不相關的事件下不斷前進。

以上算做引子。

大學寫論文的時候，我發現自己可以先作出一個結論或是猜想，然後再去找相應的資料做支持。 奇妙的是，不管我的結論和猜想是什麼，我總能找到我需要的材料和著作，並且有時候十分契合，就好像我腦子裡的便是真理一樣。 當然，不排除有些情況下我的想法就是真理，但我想，更多的情況下是因為研究的發展，各種主流的想法都早就被製造出來，放在櫥窗里任君購買。不管你喜歡左，中還是右，又甚或是左偏中還是雖左實右甚至是忽左忽右，你都能找到自己想法的支持。 一些嚴格意義上算不上科學的東西， 如經濟學，如社會科學，如民主的概念，更是如此。

我的那位朋友也好，國內的一些朋友也好，有時候都是因為相信一些東西，因此會看到一些文章，而因為看到這些文章，而更加加深了自己的信念。 這篇文章，我想探討一下中國的民主道路。因為，我看到朋友們轉發的那些似是而非的贊成西方民主和文明的文章，每每感到不舒服，而又不能一一辯駁，只好寫下來，也許，有天我的文會成為櫥窗里的一部分而影響到一部分人轉變觀念，於願已足。

首先，我想說，民主其實並非一個被精確定義的概念。提到民主，很多人就會想起西式的投票民主。 然而即使在投票民主裡面，也有着許多細節上的不同。 例如俄羅斯現在是投票民主，然而按照西方的主流說法，俄羅斯算獨裁，因為普金的存在。 而新加坡的李氏父子，又算是民主的楷模了。 日本的政治世家之間的輪流執政，也算是民主的楷模了。 這點是我最不能認同西方輿論的地方。 你要做老大，可以，你定下一個規則，大家都照着做。 現在玩兩重標準，不能令人心服。

其次，民主這個概念，並不能解決什麼實際問題。 如果仔細看一看美日的民主系統，它都有一個雙重性。他的議員是選出來的（這個選法還有很多不同，暫時略過），然後獲多數議席的黨派組閣。 然而，它還有一個龐大的公務員隊伍，也就是職業官僚們。 他們並不通過選舉產生，然而這些人，才真正關繫到國家的運轉。 例如日本，名義上各部的最高官員是大臣們，而實際決定各部事務和流程的是各部的次官。（關於日本的政治和黨派，推薦排骨兄在搜狐的博客，寫的非常好） 這是個很有趣的事情。如果民主能選出最能幹的領導，為什麼不連次官們都民選算了？ 而如果你說當領導需要實際的經驗和專業能力，那為什麼各部的最高領導不是通過考試選拔，實績甄選一層一層上來的技術官僚，反而是“民選”的一個外行人呢？  再如，如果一個國家的執政是需要極多需要實際專業經驗的官僚階級，而又如果這個國家沒有足以勝任這些工作的人才，（這種情況在發展中國家很常見）那麼空有一個民主的投票制度，是否還有意義？

  實際上我覺得這才是中共的政治制度和西方民主系統的其中一個大的不同點。在中國，從太祖到習大大，無一不是從基層崗位上干起，通過實績晉升的官員。在中國，當國家主席前沒有當過地方上幾十年工作經驗是不可想像的。 所以在中國，執政的沒有兩套班子，一把手二把手也基本是官僚系統出身。（即便是所謂紅二代也不例外） 而西方民主搞選舉，一把手有可能是從技術官僚出身，但也有更大的可能是從企業（布什），大學（奧巴馬）和律師隊伍當中來（克林頓）。 這些人的共同特點是能言善辯，但未必有基層政府工作的經歷。

在一個企業當中，領導基本上有兩種人，第一種是實際工作能力很強的，第二種是嘴巴特別能說的。兩者兼得的人非常少。 個人覺得，80% 的前者和20%的後者搭配的企業是優秀的企業，而80%後者和20%前者搭配的企業絕對是糟糕的企業。 打個不很確切的比喻，前者就好像一輛裝備精良，油量充足的好車，也許有時候會開錯路，但是只要決定了方向就一定能到達目的地。後者就好像有着一本精確地圖的破車，哪怕方向再正確，都缺乏執行到底的能力，更何況，方向也是經常需要爭吵，無法決定的。因此民主的意義，不在字面上的好聽，而真正在於這樣一個系統能不能做到選出一個有效率的搭配？

我認為至少在目前的大部分民主國家包括美國，也沒有做到這一點，反而在向着80%嘴炮和20%做事的路上越滑越遠。 要追究根本原因的話可能要寫一本書了。在此我只想提出一個問題，西式民主也曾經出現過相當雄才大略的領袖，執政黨和在野黨之間為了國家利益合作也遠比現在容易達成（看看美國和台灣）。那麼是民主系統曾經起過作用而如今因為某種原因失效了呢？還是民主的根基，即選民的素質出現了較大程度的滑坡呢？ 在此不能結論，但探討這一點對中國如何政改具有很重要的指導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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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談我對民主的理解 （二）民主的經濟性

作為一個業餘的經濟學愛好者，我信奉任何政治問題歸根到底都是經濟問題，而任何經濟問題最後都會在政治上反映出來。（所以這個文發在經版也可以吧：）

比如美國的佛格森騷亂，折射出的就是黑人長期經濟地位低，向社會上層階級游動性少這個問題。

論壇上面很多朋友互扔板磚，你罵我五毛我罵你狗糧，實際上也是階級立場不同的問題，在這裡多說幾句廢話。

我覺得實際上政府出資的所謂狗糧和五毛都是極少數，真要收買，也得是有名望的經濟學家，有政治能力的組織。　真給你一年五萬美刀，你又能寫出多少有質量的帖子？

我接觸大部分出國的同學都很愛國，也比較支持共產黨，尤其是最近１０年出國的。因為可能最近出來的大部分家境都不錯，可以說都是改革開放的受益者，包括我本人。我們既沒有受過窮也沒有遭過難。對中國社會的陰暗面也接觸的較少，因此很自然地擁護政府。

至於反中（共）的大致有以下幾種，歡迎對號入座。

１：和中共根本政治立場對立的，或本身存在基礎就是反中（共）的，比如獨運輪。　這些人的想法是無法改變的，可以略過。

２：　論壇的管理者。　這點上面只是技術層面，論壇運營者本身是不太持政治觀點的，然而為了維持流量，肯定是需要爭吵越激烈越好。所以希望論壇管理者把幾個逢中必反的號封掉的朋友可以歇歇了。都弄成親中了大家還混毛啊。。。

３：　在中國的時候屬於中下層階級，出國後抓住機遇混成了中產的。這些人還蠻多的。尤其是早期的移民。他們覺得在中國的時候沒有機會，社會不公，出國以後西方國家給了他們機會。所以比較仇視中共，親西方。　希望西方一直富裕中國一直落後，這樣可以從一個層面證明他們當時出國有多么正確。這個我可以理解，但不能贊同。因為即使出了國，中國人還是中國人，中國人的地位是和中國的國力息息相關的。　中國衰弱了，海外華人肯定要遭歧視白眼甚至迫害。看不到這點的人，我想可以說一句幼稚。　這裡插句閒話，去法國的時候一個法國同事說法國某地的酒莊幾乎都為中國人所買，酒莊上升着中國國旗，一副國將不國的沒落表情。我心裡只有一個字，爽。。。

４：　香港／台灣人。我遇到的香港台灣朋友很少有願意承認自己是中國人的。理由大致同３。他們覺得自己就算混不上美英第一梯隊，但至少肯定是第二梯隊。承認自己是中國人，那不是混成發展中國家第三梯隊去了？　那怎麼劃的來？　這個短期內沒辦法。這根本上還是一個經濟地位問題。很多人也認識到必須有一天中國強大到進入第一梯隊了，甚至當了世界老大，這些人才會心悅誠服地爭着當中國人。

國內的情況複雜一些。　自從１９４９年立國以來，中共作過幾次大的方向上的改變，每次改變都帶來一些政治經濟社會方面的動盪。如果一個６０歲左右活在國內的人（我父母年紀），　那麼他基本經歷過，文革，三年自然災害，上山下鄉，高考重啟，改革開放，國企倒閉／私有潮，下海潮，炒股，炒房／土地徵用潮等等。　在這些改變中，取決於你是受益者還是被爆菊，你當然會有不同的政治立場。　成了有權有勢的階層會繼續擁護政府，底層的５％到１０％生活困苦，心裡有氣，巴不得有點改變，至於怎麼改他無所謂，反正他也沒有什麼可失去的。　糾結的中間的５０％－６０％的人，心情比較矛盾。比如我爹。　他早年受過共產黨的照顧，學費都是政府出的獎學金，中共也給了他機會從窮人奮鬥到說的過去的中產階級，所以他內心對共產黨存在深厚的感情。　從另一個方面，在體制內活了大半輩子的他也深刻認識到體制內一些深刻的問題，如腐敗，如人浮於事，如官僚主義，如裙帶關係。　對此他感到悲觀，認為國外在這方面比中國做的好（值得商榷）。　這些懷有兩重心理的中間階層是政府應該爭取的。　政府要意識到，龐大的中產階級和良好的社會流動性才是社會長治久安的基石。因此一方面要發展經濟，讓更多人得到好處，另一方面，在社會財富總體增加的前提下，要提高透明度，更加公平公正地分配社會資源。這方面，西方民主是有一些好的東西值得借鑑的。

公元１６００年，關原大戰爆發，東軍的德川家康最終擊敗西軍的石田三成，獲得天下。然而決定這場戰役勝敗的，是中間派的豐臣系武將如福島正則，加藤清正等。他們並不一定支持德川家，然而他們更討厭刻薄的石田三成。　決定中國未來前途的，也許也不是單純的擁共派或是倒共派，而是那些覺得中共體制有缺點，又對西方體制將信將疑的７０，８０，９０後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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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談我對民主的理解 （三）民主的代價


第二篇講了一些走題的話，現在回過來講西式民主適不適合中國的問題。

上文說到中共和西式民主的不同，還有一個比較大的不同是領導人的任期。 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主席任期五年，最多可以連任兩屆。從經驗來看很少有國家主席沒有連任的，那麼基本可以保證10年的執政期。 而日美等主要民主國家基本是四年，我本以為美國總統連任幾率不大，但查了列表之後發現其實還不少，而最近的克林頓，布什和奧巴馬都連任了。看來拍腦袋想當然是不可取的。 日本最近的記錄就很不穩定了，幾乎沒有做滿2年的。不過不管怎麼說，西式民主的施政都要受到重選和中期選舉還有地方選舉的影響。就好像最近民主黨輸掉了中期選舉，奧巴馬任期的剩下兩年幾乎註定不可能做什麼大動作了。 而小馬哥在國民黨輸掉地方選舉以後簡直生不如死，還不如早點下來算了。 安培也要提前解散議院重選。 在這些國家最高領導人8-10 年的任期中（姑且算他連任），許多的精力和時間是花在選舉上的，還有更多的時間是在考慮自己的一個政治行動是否對自己（黨）在下次選舉中是否會有幫助上的。常常我們看到一個議題跑出來，比如澳洲的溫室氣體減排這個問題，這本身對澳洲來說不是個大問題，澳洲人口只有兩千多萬，又多優質煤礦和天然氣，就算每個人死了命的用，也談不上對全球氣候變化有什麼影響。但是因為這是一個政治正確的話題，是一個選民關心的問題，因此執政黨和在野黨都把這個當成自己和對方劃清政治界限，爭取選民的一個法寶。要不要減排，怎麼減，減多少，對經濟和就業有多少影響? 各路神仙出來各抒己見，群策群力。看起來是很好，是民主了，然而爭論了好幾年也沒有結論。陸克文費九牛二虎勁搞了個碳稅，稅還沒收到呢下台了，自由黨一上台就把廢碳稅作為自己的一個主要功績，反正一個字折騰。　相反中共風不動水不響地就在APEC上和美國簽訂了減排目標。　 因此上，我覺得說中共領導人容易集中精力干一些大事這個結論基本是可以站的住腳的。這一點對追趕發達國家的中國是有很大的益處的，反面例子請看大家最喜歡的三鍋。。。

中共這個穩定的領導層帶來一個更深遠的影響就是政策選擇的理性的連續性。 很多人覺得民選政府能夠更理性，更好地選擇政策，我覺得錯了，很多時候正好相反。 來看以下例子。

1：  能討好選民，對國家長遠有益，而且短期就能見效的政策。 比如對最貧窮的收入人群減稅和免稅。

民選政府很大機會會做，中共也很大機會會做，大家都不傻。 澳洲今年決定最低收入以下人不再需要報稅。中國則提高了免個人所得稅和小企業稅的上限。 這些稅收得既辛苦，又沒有幾個錢，還抵不過稅收成本，樂得做人情。

2： 能討好選民，對國家長遠有益，但需要一個長期才能看到效果的政策。民選政府在兩黨合作較好或一黨長期強勢的時候可能做，而更多的機會是不做。因為你辛苦了7，8年，可能就換政府了，然後下屆政府肯定會把功勞據為己有。人都不傻。  中共就沒有這個問題，反正下屆還是共產黨的，再說十年任期也很長，足夠支持一個標誌性的政策初步看到結果。 舉個例子象是基礎建設這種事情，建造初期肯定要虧錢，肯定要得罪人，建造完一段時間後才能慢慢看到對社區建設，對節省物流成本，對人民幸福感提高的效果。 但民選政府做決策要慢的多，一方面是要照顧到方方面面的利益，一方面是怕自己白忙活。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啃這個硬骨頭，留給下屆吧。。。

3：能討好選民，但對國家長遠有害的政策。　這個大家都很熟悉了，比如舉債增加福利。　民選政府一直在做，而中共可以選擇不做。　陸克文在位的時候有次說要刺激大家消費，政府給每個居民發了９００多塊。我謝謝他，但是心裡罵說你是給驢踢了啊這麼多錢干點什麼不好，修條路也好過直接發掉啊。。。這兩年政府又大談預算赤字，要砍預算增稅了。你罵他一句早幹嘛去了吧，他還振振有詞，上屆造的孽啊不干我的事。。。

４：　不能討好選民，但對國家長期有益的政策。　　這個幾乎就只有中共會做了。　比如計劃生育這個政策。我們先不討論這個政策的好壞。如果我們假定計劃生育是唯一可以解決人口爆炸問題的政策，那麼民選政府幾乎可以肯定是不做的。因為代價是自己的政治生命。　而且即便犧牲了政治生命也不太可能推行下去。　人民有時候是短視的，人口爆炸也許幾十年後才會嘗到城市擁堵，糧食危機，環境污染的惡果，但你現在不讓老子搞，老子是不答應的。。。

５：　不能討好選民，對國家長期有害的政策。　只要政府是在理性的水準，那麼民選政府和中共都不會做。　就連IS都知道要建立秩序，要培養醫生，要發展經濟。　中共智商絕對沒有某些人想的那麼低。

綜上所述，在各個情況下，在政府是比較理性的情況下，中共的民主集中制比起民選政府，作出正確決定的幾率還要高一點。　有些人也許會說，你一黨專政，沒有人民監督，如果轉變為只為權貴服務的政府，那麼人民沒有任何能力制衡。　我想說，這個理論聽起來很正確，然而實際上至少在目前情況下我看不到這種趨勢，一來中共離朝鮮這種完全封閉集權主義已經距離很遠了，在一個開放的世界，中共不但收到人民的監督，受到網絡的監督，受到自己黨內勢力的制衡。美帝每年還不厭其煩地提醒中國這裡做的不好，那裡做的不夠，還時不時亮肌肉威脅你，常常皿煮幾個國家讓中國看看例子。　我想中共至少在中央領導集團是有着強烈的危機感的。如果有天中國翻身當了世界老大，肯定要感謝鷹醬這個好老師。。。第二中共有意識地在選擇領導人的時候，注意不讓權柄落到世家的身上，這點比較麻煩解釋，留下篇吧。　第三，所謂民選政府的制度，真的能讓人民有效制衡權貴階層了嗎？　這個問題我們也留到下篇。



中共可以有的放矢地施行比較長期連貫的經濟政策，有目的地扶植關鍵產業和企業。它的集權制度可以讓他短期忍受一些經濟的失利和政治上的批評。這些都是對發展中國家至關重要而民選政府無法作到的（有興趣的人，可以查查有幾個世界強國，在由弱轉強那段時候是實行的完全民選／票選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