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絳女士去世了,網絡上掀起一股楊絳熱。但也有不少連楊絳是誰都不知道的朋友,莫名其妙的對楊絳和悼念楊絳的人橫加指責。看了一些網友的發言,十分的不以為然。有的人不懂楊絳,批評楊絳不拿楊的作品說事,而是拿錢鍾書和他的《圍城》說事,甚至不是拿錢的《圍城》而是拿電視劇圍城說事,簡直是莫名其妙。這些人在我看來,都是紅衛兵造反派的水平。
楊是錢的夫人,這個沒錯。但是楊有自己的成就,有自己的作品,有自己的人格。她並不比丈夫遜色,她是一個獨立個性的人。她是一位翻印家,她翻譯的《堂吉訶德》是在中國大陸發行量最大的。堂吉訶德也因她而在華人世界出名。
有人攻擊楊絳政治上的明哲保生,其實楊絳的作品《洗澡》等,就是含有通過知識分子的表現,他們悲哀和悲涼的處境,展現了對那個時代,那個政權的反諷,雖然其中的諷刺不那麼容易被人察覺,但是在中國大陸那樣一個現實環境裡,這樣的作品能夠被發行,已經很不錯了,只能那樣了。
楊絳和錢鍾書那一代知識分子,在中國那樣的社會,那樣的處境,能夠做到知識分子的最低道德標準,就是很偉大的了。這是一個什麼標準呢?就是不去害人。楊絳是一個低調得不能再低調的人,與中國社會那種所謂的公共知識分子是不同的。我看到有些人攻擊楊絳,拿自己也做不到的標準去要求一個民國過來的知識分子,要求她反抗,要求她政治,要求她這個拿個。這些是不切實際的,至少在我看來是那樣的。
楊絳女士自己說過這樣一段話“我既不能當醫生治病救人,又不配當政治家治國安民,我只能就自己性情所近的途徑,盡我的一份力。如今我看到自己幼而無知,老而無成,當年卻也曾那麼嚴肅認真地要求自己,不禁愧汗自如。”楊絳女士和錢鍾書先生的文字,沒有傷痕文學,知青文學那樣感人,那樣有感染力,那樣高調的批判。但是他們的文字的批判力都是隱含的,其深度和細膩是傷痕文學知青文學所不能相比的,因而他們的作品具有很強的生命力。
我自己做不到的,不會要求別人去做。我自己從來不會去害人,雖然不敢去高調反抗。在我看來,這就是所謂道德的最低標準。楊女士,這些民國知識分子,他們處於中國社會的變遷和動盪中,能夠做到不害人,在我心目中已經是最高要求了。試問,在中國曆次運動中,有多少知識分子能夠做到這一點呢?
看到個別網中人把楊女士錢先生稱為中國大陸的犬儒,這是哪門子的道德審判?說她是犬儒,請問她沸過誰?咬過誰?倒是這些把別人叫犬儒的,自己整天在狂吠,在亂咬。
我在我的文《把無知和無恥寫在臉上》中說過,楊女士處於中國大陸那樣的環境中,夠淡定和不俗,是那樣的與眾不同,眾人皆污泥,唯獨她不染。對她的評價,用“乾淨”二字最貼切不過了。中國國內的知識分子,有多少可以夠得上“乾淨”二字呢?
在中國那樣的特定環境中,楊的淡泊,過着隱士般的生活,不害人,有自己獨特的見解和成就,這本身就夠得上偉大。而且她的偉大是她自己的,不因為他的丈夫錢鍾書而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