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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萍:解析大陆华裔爱反政治正确之怪象(上)
送交者: 伊萍 2016年08月16日12:35:48 于 [天下论坛] 发送悄悄话

首先要说一声抱歉,我的题目政治不太正确,更确切的题目应该是《解析某些大陆华裔爱反政治正确之怪象》,只是那样题目太长,所以,省去了“某些”一词,希望看了题目不高兴的人能理解。不过,我先这样出题目,然后说抱歉,有第二层原因,那就是要显示一下族群中一部分人有某种思想或行为,如果外人(或像我这样的内人)因此对整个族群下一刀切的结论,会给这个族群中的很多人带来一种什么样的滋味。我刚开始写博客时,在批评大陆华人当中存在的缺点时,不太注意在中国人前面加“有些”、“某些”的定语,引起不少大陆华人读者的不快,可见大陆华人也喜欢政治正确。只不过有些华人对己要求讲政治正确,如果有人在电视上开杀死中国人的玩笑,他气得要上街抗议游行,对别的民族呢,又逮着机会就把政治正确骂个狗血喷头。关键是,天下哪有只对其他民族一刀切,对你中国人就能分得清中共与中国人民之别的好事?如果有人一刀切整个穆斯林族群,你就跟着大声叫好,有人一刀切黑人,你也不遗余力地鼓噪支持,等到有人一刀切你中国人时,谁还会来帮你呢?

我对本文题目要做的另一个解释是,大陆华裔指的是在中国大陆出身长大的海外华人,生活在中国的中国人,由于所处政治环境完全不同,应该另当别论。其他比如来自台湾或者香港等其他政体下的华人普遍如何看待政治正确,我不了解,没有发言权,美国长大的ABC呢,显然与大陆华裔正相反,政治正确是他们的生命线,连细眼、数学好都不能提。另外需要提醒各位的是,本文会说一些政治不正确的话,以便把话讲透。

首先来谈谈什么是政治正确,政治正确与正确又是什么关系。所谓政治正确,我的理解很简单,就是说政治上有利的话,以民主体制下的政客为例,就是讲一些选民爱听的话。当然,政治正确并不只适用于政客,在西方,politics(政治)这个词不只与政府有关,在民间公司里,你怎样处理与老板或同事之间的关系也叫politics,西方媒体也常常被某些人指责为过于政治正确,可见政治一词适用于几乎所有行业,甚至所有人。比如,当你遇到一个你不怎么欣赏的同事或邻居,但你仍然在表面上礼貌地与他/她交往,你就在使用政治正确这个工具。至于你为什么要政治正确,既可能是出于利他的原因-不想伤害对方,也可能出于利己的原因-不想给自己树敌。

那么,政治正确到底好不好,到底正不正确呢?以政客为例,政客讲选民爱听的话,难道不好吗?难道都像中共那样,不管你人民爱听什么话,我就是一副蛮不讲理的流氓腔,你又能拿我怎么样,难道那样才更好?美国政治中的这种对下的政治正确,恰恰反映的是民众的力量,反映的是政客不敢逆大多数人民的价值取向而说话,这难道不好吗?美国这种来自民间社会的政治正确的压力,恰恰是民主社会的优越之处和可爱之处。再以民间社会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为例,难道不欣赏对方就横眉冷对、恶言相向会更好?如果美国社会真那样,你还会乐于在美国生活吗?所以,美国式政治正确从原则上讲根本就是一件道义上正确的事,是美国社会为什么相对比较和谐的根源之一。

当然,人民的价值取向并不一定总是正确,人民思想认识的启蒙发展也需要时间和过程,所以,美国社会有政治正确的压力虽然原则上是一件好事,出发点是正确的,但政治正确所保护的具体观点有时正确,有时未必正确。以美国禁枪问题为例,在美国,禁枪常常连讨论都无法讨论,因为禁枪对一些白人男人来讲是碰不得的话题,一些美国精英也不愿意得罪他们。在我看来,禁枪问题的政治正确性所保护的是一种不正确的观点,当然很多美国白人男人恐怕不同意我的看法,但不管怎样,禁枪话题在美国成了政治不正确的话题是事实,无法深入广泛地进行讨论。CNNLarry King退休后,接替他的英国人Piers MorganSandy Hook小学大规模枪杀案发生之后,在自己主持的CNN节目上大力提倡美国禁枪,惹怒了一些美国人,有人甚至喊出英国人滚回英国去,他主持的节目后来被CNN取消。网上有些大陆华裔跟在美国保守派后面指责民主党不愿将少数民族族群一刀切是政治正确,实际上美国保守派也有很多政治正确的禁区,别人碰不得,上面举的禁枪例子就是其中一例。

共和党的另一种政治正确是爱追捧白人底层传统价值,当年希拉里做第一夫人时,因为在电视上说了句自己不打算在家烘烤饼干,要干点大事,被美国底层家庭妇女骂得半死,希拉里也不得不在电视上解释自己没有看不起家庭妇女的意思。事实上,美国政客们都爱标榜自己爱底层人民,川普说:“I love the uneducated”(我喜欢没有受过教育的人),就是政治正确。2012年的共和党总统候选人罗姆尼在一次没有记者的小型竞选会上说:“那些百分之四十不交税的人,我们不管他们”,没想到被人偷偷录下来,给捅了出来。罗姆尼在公开大会上或电视上为什么不敢说那样的话?为的就是政治正确。所以,共和党也玩政治正确,只不过共和党的政治正确,更倾向于不得罪白人,民主党的政治正确照顾的族群范围则要广得多。

我在上一篇博客《从经济学规律谈美国的税收政策》一文中曾说,很多美国白人口里的所谓移民或外国人实际上是非白人的代名词,有些大陆华人读了可能不服气,说人家明明反的是非法移民,你怎么就将其扩大为所有移民和非白人了呢?确实,哪怕是共和党政客也不敢政治不正确到公开反对所有移民或少数民族,某些政客嘴里的非法移民恰恰是一种政治正确的说法,但他们的基层支持者往往就不需要那么政治正确了。美国之音中文部主任龚小夏女士曾经在一档介绍美国大选的节目中,讲述自己采访共和党白人支持者的情况,一位接受采访的白人对她说:你看,你有那么好的工作,我们却得不到。龚小夏女士当时并没有把这话理解成反移民,而只是用来显示白人下层的不满。但我们只需要推敲一下这位共和党支持者的话,就可以看出他们真正不满的对象是谁。龚小夏女士难道是非法移民吗?那可能吗?我网上查了一下,龚女士拥有哈佛大学社会学博士学位,那位底层白人认为自己应该比哈佛博士混得更好,其背后所透露的种族优越心理在我看来是昭昭然的。另外,据我一些来自美国乡下的美国同事讲,他们在美国乡下的亲戚,大多是rednecks(红脖子),从来不讲政治正确,仇恨(同事用的词是hate)少数民族是他们日常谈话的内容之一。

事实上,除非你只从电视上了解美国,否则,你只要与美国白人有一定程度的实际交谈,就会发现,不少美国白人反移民、反所谓外国人(移民或少数民族的代名词),而不仅仅是反非法移民,这在私底下几乎是公开的秘密。今年关于共和党支持者大多是白人底层的说法,让我回想起我自己曾经遇到过的一位最直接公开地在我面前抱怨加州移民太多的白人正是一位比较蓝领的白人。当然,美国毕竟是个讲政治正确的社会,而且越是受教育程度高的人,讲话越注意政治正确,加上加州这种蓝州的人又比美国中西部红州的人注意政治正确一些,所以,我在加州认识的人当中真正直接了当在我面前讲反移民话的人,好像也只有这一位。我还在其他一些场合听到过反移民言论,但由于不是一对一谈话,记不清细节了,另外还有一些比较婉转的,比如感叹今天的美国不如从前了,说这种话的人有不少言下之意指的是今天的美国不如从前那么白了。记得万维有一位博主,忘了具体哪一位(抱歉),印象中是住在美国中西部的一位女博主,她曾经写过这样一段真实经历:一位白人女邻居搬去加州,几年后又搬回来,女博主问她为何搬回来,白女的回答是不喜欢天天看到那么多外国人,让这位女博主听了侧目。说实话,这位女博主颇有情商,听到外国人一词,就知道白女说的是什么人。有些大陆华裔没有这样的情商,听白人抱怨外国人、移民,还以为自己有美国护照,说的就不是自己,不懂得人家才不会去查你有没有护照、来美国多久、是不是合法,他们判断外国人的标准完全是一种感性判断。前面提到的那位抱怨龚小夏女士有好工作的白人,根本不会劳神去查龚女士的身份文件,完全是只看外表就直接表达不满了。

当然,我也不是说为了保护合法移民的权利,就不能谈非法移民的问题。关键是,要解决非法移民问题,需要用更合理的更聪明的办法来解决,而不是靠骂人或造围墙来解决。我个人认为,可以修改一下国籍法,规定路过美国或在美国逗留天数不到一定数量的外籍父母,他们在美国产下的婴儿不能自动获得美国国籍,这样一个法律上不大的改动可以大大减少非法移民的数量,又不会遭遇不人道的困境。还有一些其他政策也可以减低非法移民数量,比如,奥巴马任期内美国积极实施的遣返犯法移民政策就是其中之一:移民一旦触犯法律,就可能面临被遣送回原国。这一政策的积极实施使得奥巴马任期内非法移民数量大大减低。所以,关键是不要以为政治不正确地骂人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政客骂人让某些底层式思维的人听了爽,但不等于爱骂人的政客真有能力解决实际问题。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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