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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學榮| 你了解日本鬼子嗎:訪談錄(1)
送交者: 樂山水 2017年08月07日21:58:13 於 [天下論壇] 發送悄悄話

訪談者:某文藝出版社 資深出版人 某先生(暫不透露姓名)

被訪談者:馮學榮 獨立學者 著有《日本為什麼侵華》、《親歷北洋》

出版人:我想我們中國有不少歷史愛好者會有這樣的疑問——在侵華戰爭期間,不但是日本軍部瘋狂叫囂侵華,就是日本的廣大老百姓,對侵華戰爭也是相當的踴躍支持,不少日本民眾為侵華事業獻出兒子、丈夫的性命、並以此為自豪。日本這個民族當時到底是怎麼了?難道侵略別國還有理了?日本人到底還有沒有良知?

馮學榮:日本人有沒有良知,這個問題不能一概而論——哪怕是在昭和時代,這個問題仍然沒有一個籠統的答案。但是,你的問題提得很好,這個問題不太引人注意,但卻很有意思:侵華戰爭時期的日本民眾,為什麼以侵華為榮?他們到底是什麼樣的心態?要回答好這個問題,恐怕幾萬字論文的篇幅都不夠用。但是,其中有一個被許多人忽略的重要原因是:在戰前乃至戰時,日本軍部牽頭、並以日本媒體為幫凶,對廣大日本民眾開展了大規模的欺騙性宣傳。

出版人:日本軍部勾結媒體欺騙日本民眾。能否舉一些例子?

馮學榮:最典型的一個例子,是爆發在1931年9月18日晚上10:00過後的“柳條湖事件”——當晚,日本關東軍守備隊特工在瀋陽郊區的柳條湖,爆破了當時日本經營的“南滿鐵路”的一小段。爆破之後,關東軍火速集合部隊訓話,長官欺騙了鬼子兵,說:“暴戾的中國軍隊爆破了日本人依條約取得的南滿鐵路”——關東軍高層以謊言為手段、煽動了士兵的仇恨,並下令鬼子兵攻擊東北軍的軍營——瀋陽北大營。

出版人:也就是說,當晚攻擊“北大營”的日本鬼子,他們都被灌輸了一個虛假的信息:是中國軍隊炸毀了南滿鐵路?

馮學榮:是的。實際上是關東軍參謀吩咐特工炸毀了南滿鐵路在柳條湖的一小段,然後關東軍用謊言對中下層士兵進行了戰前動員、誣稱是中國軍隊干的。所以日本鬼子特別恨,衝進東北軍的軍營——北大營,見人就殺,凶得很。讀者可以參考關寬治、島田俊彥這兩個人所整理的《滿洲事變》,這本集子很好,收錄了許多的第一手史料。

出版人:關東軍為什麼覺得有必要對中下層士兵進行虛假宣傳呢?那時候的鬼子兵,本身也是挺討厭東北軍的吧?

馮學榮:事前,張學良在東北排日已經有一段時間了——當然了,張學良排日對不對,那是另外一個話題,今天我們就事論事,張學良在事變爆發之前,的確是有排日的行為,有的還相當激烈——而且就在前一段時間,剛剛發生了“萬寶山事件”、“中村事件”等排日事件,關東軍上下,其實早就已經對東北軍咬牙切齒、磨刀霍霍了。但是,為了統一口徑、也為了進一步激起士氣,關東軍參謀還是對中下層將士開展了虛假宣傳、並用謊言做了戰前動員。當然,這並不是說獸兵受騙了,殺人就可以原諒了。這裡僅僅是探討信息封鎖的問題,不是為誰開脫,日本鬼子也不值得誰來為他們開脫。

出版人:那麼“九一八事變”爆發之後呢?這個謊言怎樣能一直維持下去?

馮學榮:“九一八事變”爆發的當晚,關東軍就拍了電報到東京參謀本部,也對參謀本部進行了欺騙——電報的內容也是這樣說的——“中國軍隊爆破了南滿鐵路、向日本挑釁”,更可笑的是——參謀本部也被騙了——就在接到關東軍電報的時候,參謀本部的幾個頭頭還召開了緊急會議、傻傻地討論以下這個問題:“這到底是張學良有意挑釁呢?還是張學良部下的兵違抗軍紀?”——參謀本部的人在事發時,也是摸不着頭腦。事件爆發的那個時候,東京也不知情,也以為真的是中國軍隊爆破了南滿鐵路。

出版人:也就是說,關東軍在未徵得東京總部批準的情況下、私自炸毀了南滿鐵路一小段、然後栽贓中方、並以此為藉口進攻北大營、而且還對日本軍部寫了假報告、進行了欺騙?

馮學榮:是的。雖然也許讀者中有的人會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但歷史就是這麼一回事——是關東軍的參謀瞞天過海、瞞住了中日雙方、私自策劃並發動了“九一八事變”、並侵占了中國東北三省。

出版人:那麼這個謊言維持了多久?日本軍部就一直被騙?

馮學榮:不是的。日本軍部不久之後,還是知道了真相。

出版人:那麼既然日本軍部不久之後知道了真相,為什麼不立馬下令制止關東軍、令其撤軍、並將東北土地歸還給中國?

馮學榮:兩個原因。首先是不想做。其次也是做不到。首先日本軍部本身對張學良的對日政策心懷不滿已久,關東軍鬧出了這個事,軍部其實很開心。其次,軍部也面臨着來自兩方面的壓力。第一方面的壓力是“九一八事變”爆發之後,日本民眾的民族主義狂熱突然升溫,整個日本民族突然變得很“愛國”,日本民眾紛紛高呼揚眉吐氣,他們覺得日本人在中國東北被張學良欺負了好幾年時間了,現在終於“吐了一口惡氣”。這是第一方面的壓力。第二方面的壓力就是來自於關東軍。“九一八事變”爆發之後,關東軍對東京放出了這樣的狠話——假如東京本部不支持我們(關東軍),那麼我們就退出日本軍籍、在滿洲另立我們自己的國家。

出版人:日本人的良知是不是有問題?張學良的父親張作霖都被日本人殺了,難道還要求張學良對日本友好?

馮學榮:這也是一個很好的問題。關鍵還是那四個字:信息封鎖。張作霖在皇姑屯被日本關東軍炸死之後,日本軍部封鎖了信息,日本民眾對“皇姑屯事件”的真相,也是普遍不知情,也是直到戰敗之後,才普遍知道真相的——這件事告訴我們,憲法規定的言論自由是多麼的重要,沒有言論自由,人接受片面的信息,往往會形成黑白顛倒的是非觀。

出版人:也就是說,“九一八事變”之後,關東軍以及軍部,都被日本民眾架到了“民族英雄”的神壇上了、下不來了?

馮學榮:正是。關東軍成了日本英雄。這個時候,無論是日本政府,還是日本軍部,都不敢公然對抗日本的龐大民意,而只能半推半就,尤其是軍部,它的態度確立得很快,事變爆發不久之後,軍部對關東軍的態度,已經完全轉向支持了。

出版人:那麼當時的日本民眾又是怎麼想的?他們也認為南滿鐵路那一小段是由中國軍隊炸毀的嗎?

馮學榮:是的。當時的日本民眾也是普遍被欺瞞了——日本的報紙進行了廣泛的失實宣傳,說“中國軍隊炸毀日本人經營的鐵路”——所以當時的日本民眾認為這是中國軍隊的挑釁,所以關東軍還擊是“對的”、是“英雄”的舉動。

出版人:那麼日本媒體又是怎麼回事?知道真相的記者,難道一個都沒有嗎?

馮學榮:不是的。事變不久之後,已經有日本記者通過私下渠道、獲知了“柳條湖事件”的真相、並開始着手、準備“翻案”。但是,還未等這股“翻案風”颳起,日本軍部就及時派人召集了日本各大媒體的負責人開會,採用半洗腦、半恐嚇的方式、對日本媒體進行了“集體招安”,這樣一來,整個日本媒體界就達成了口徑一致——“柳條湖事件”的真相,不宜對日本民眾進行公開——所以,日本底層的廣大民眾一直被隱瞞。在這個期間,也有少數媒體人不服從,但是這一批人普遍遭到了迫害,他們的聲音發不出去。

出版人:一直被隱瞞到什麼時候?

馮學榮:一直隱瞞到戰敗後的東京審判,當遠東軍事法庭的戰犯們紛紛在庭上供出“柳條湖事件”的真相時,對於戰後的日本民眾,這是一條轟動性的新聞。直到那個時候,日本民眾才恍然大悟——“哦!原來如此”。

出版人:但是這個重要嗎?退一步而言,就算當年柳條湖的那段鐵軌是中國軍隊炸的——我們中國人在我們中國的土地上炸鐵路,關日本人什麼事了?日本人能因此派兵過來嗎?

馮學榮:問得好。你這個是非判斷,放在今天,應該是沒有太大爭議的。但是,當年的日本民眾不是這樣認為的——當時的他們認為:南滿鐵路是大清國政府自願簽署《會議東三省事宜條約》許可日本經營的,而中國的東北軍對其進行炸毀(他們當時相信),是“赤裸裸地欺負日本人”的行為——當年的國際秩序和是非標準,和現在還不太一樣。

出版人:我打個比方吧——假設我們中國徵得坦桑尼亞政府的許可,在坦桑尼亞境內經營一條鐵路,這條鐵路被坦桑尼亞的地方部隊炸毀了一段,那麼,我們中國軍隊就可以殺過去嗎?不應該吧。我想不通——日本人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糊塗了?

馮學榮:這也是一個好問題。我的答案是:當今世界的人民,應該大部分都會同意你的看法,但這是在人類社會經過了兩次世界大戰以及殖民地解放戰爭之後、才逐漸形成的普遍共識,而同樣的問題穿越時空、放在19世紀末至20世紀初的殖民時代,人們往往會給出不同的答案。例如說潘金蓮,我們今天都認為她可以跟武大離婚、改嫁西門,但是在當時就是不行,當時的人們遵循的不是我們現在這一套是非標準。我們討論問題,有一個時空條件,否則腦子是會混亂的。中國成語中有一個叫做“刻舟求劍”,大概說的就是這個意思。當年的殖民主義,當年的國際秩序,都是有問題的,正是因為有問題,才會有戰爭。

出版人:也就是說今天全球人民所普遍認同的國家主權和民族尊嚴,是在過去的一百年之間逐漸形成的新的國際秩序,而這種嶄新的國際秩序,是在經過了一百年來的無數戰爭和流血之後,才在各方博弈之下而形成的,而在今天這個國際新秩序形成之前,當年的國際舊秩序、以及當時人們的舊是非觀念,和現在是有一定的偏差的?

馮學榮:正是。就是這個意思。當年是個殖民時代,殖民者所遵循的標準是——條約無論平等不平等,既然簽了,就是要遵守的,你不遵守,就是你野蠻——殖民者他不但不認為自己野蠻,反過來還認為你野蠻,我們現在看來很荒唐,可是當年就是這麼回事。

出版人:這個可否這樣理解?人類的秩序,有一個“試錯”的過程,當年的殖民者也是“試”了之後,才知道殖民這條路是“錯”的,在他們沒“試”之前,不知道它“錯”。

馮學榮:可以這麼理解。正如共產主義試驗。你在沒試驗之前,人們不知道那樣行不行得通,也是在試了之後,才知道它行不通。20世紀的兩次世界大戰,可以理解為人類的“試錯”過程。

出版人:關於日本軍閥聯合日本媒體、欺瞞日本民眾這件事,還有沒有別的例子?

馮學榮:還有。例子多的是。再例如1932年1月18日在上海爆發的“日僧事件”,這件事也是一起典型的信息封鎖事件。

出版人:能否具體說說?

馮學榮:1932年1月18日,日本駐上海領事館副武官田中隆吉,指派川島芳子,密令一夥流氓,在上海的大街上對日本僑民進行毆打,當場打死日本和尚一名、打傷三名。事後,日本軍部又是操縱日本媒體,對日本民眾進行了虛假宣傳,說“中國人殘害日僑、打死日本和尚”——日本軍隊就以這個為藉口,於1月28日對上海的中國守軍發動了猛烈的軍事進攻,中國守軍奮起抵抗。這就是震驚中外的“一二八抗戰”,在日方則稱為“第一次上海事變”。

出版人:日本特工打死日本人、栽贓給中國人,日本民眾都信了?

馮學榮:是的。當時都信了。當時那一代的日本民眾,接受了許多這樣的虛假信息,所以會咬牙切齒地說出諸如“膺懲暴支”這一類的話,我們必須要知道這些不太引人注意的細節信息,才能理解當年的日本民眾為什麼會萬人空巷歡送鄉人出征,才能理解日本人為了侵華甘願貢獻兒子和丈夫的生命——當年他們認為是中國人欺負他們。這個在我們看來完全是顛倒黑白,但是當年日本民眾還真的就是這樣想的。歷史有許多的魔鬼細節,如果忽略這些細節,看問題就會看不清楚。

出版人:“日僧事件”的真相,也是一直瞞到東京審判?

馮學榮:是。“日僧事件”的真相,也是一直瞞到了戰後東京審判的時候。在遠東軍事法庭上審理田中隆吉時,真相才大白於天下。事情水落石出之後,日本民眾輿論又是一陣譁然。所以在戰後,軍人在日本的地位特別特別的低,戰後的日本民眾,不但瞧不起日本軍人,而且是反感,普遍的反感。

出版人:戰前的日本不是一個言論自由的國家嗎?日本媒體不是民營的嗎?軍部為什麼能夠控制媒體?

馮學榮:明治維新之後,日本總體上的確能算是個言論自由的國家,而且媒體民營,當時日本的報業十分發達。但是在日本軍人殺死日本首相犬養毅之後、尤其是到了“二二六兵變”之後,日本政府事實上是被軍方控制了,從此日本這個國家的發動機和方向盤就出了問題,日本後來走上不歸路,從某種程度上而言,就是軍人掌權的必然結果。曾經幾次擔任過日本外務大臣的重光葵,在戰後寫過一本書,叫做《昭和之動亂》,在這本書中,重光葵將日本軍人奪取日本政權、裹挾國家走上戰爭之路的這個過程,稱之為“動亂”,這個說法是有一定的道理的——當年日本的國家權力倘若沒有被軍方奪取的話,日本不至於象後來那麼瘋狂。

出版人:所以,罪都是日本軍閥的罪?日本民眾無罪?

馮學榮:我覺得倒也不能這麼說。雖然說日本民眾確實是受愚弄了,但是我想也並不能因此就說日本民眾沒有責任。因為“受愚弄”本身就是一種過失。誰讓你受愚弄?誰讓你迷信日本報紙?誰讓你不設身處地、站到中國人的立場上想一想?人有惻隱之心,但是有時候人的惻隱之心會被一些別的東西掩蓋,例如利益,例如仇恨,例如謠言,例如洗腦。

出版人:當時的日本民眾,恐怕也有“滿洲情結”吧?也不僅僅是“受軍部愚弄”這麼簡單吧?

馮學榮:你說對了。我說當年的日本民眾受軍部和媒體的信息封鎖和宣傳愚弄,其實這只是其中的一個原因而已。事實上,當年的日本民眾確實普遍存在“滿洲情結”——他們一直認為“滿洲”是日本人在1905年趕跑俄國佬、打下來的、並認為日本民族對滿洲有功,因此理所當然享有在滿洲發展的權利——這個權利,包含了耕種、開礦、經營鐵路、移民等。所以張作霖沒死的時候,日本人老是纏着張作霖,要求張作霖履行《二十一條》,要他簽這個、簽那個,所簽的東西,基本上都圍繞着前面所說的幾方面殖民事業打轉。

(未完待續)

2014/12/08  Lof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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