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沉雁
昨晚看見朋友圈好多人都在轉發一口黑鍋,我並沒有打開,所以也不知道是誰發的。既然有人公開發出來,那意味着有人很受傷,做了有苦難訴的背鍋俠。
其實,背鍋本身沒啥的,在交通不便的時代,背鍋造飯是浪跡天涯的必備馬甲。古代的鍋都是生鐵打的,清一色都是黑的,背黑鍋也沒什麼大驚小怪的。問題不在背鍋,問題在背鍋是不是為了造飯。如果不造飯也背鍋,這鍋就背得莫名其妙了,不是自己瘋了,就是有人故意欺負人了。在今天三步小吃店五步大酒店的時代,如果有人還在做背鍋俠,尤其背一口黑鍋,那就是被人欺負的同義語。
背鍋,代人受過,多數情況下都是有心理準備。譬如,接二連三的官員跳樓,排除抑鬱症的特殊性,一般都是官員願意背鍋,所以才跳得那麼堅決。背黑鍋,就是毫無心理準備的背鍋,原以為自己應該領賞授勳的,結果自己卻落得一身騷,造鍋的人反而落得一身輕。這就叫背黑鍋,攤上一次就很難恢復元氣。
在上個世紀六十年代初期,很多可信資料都說餓死了數千萬人,一問原因,我們教科書一直都說是“三年自然災害”。有好事者就專門查了查那三年的氣候信息,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那三年是歷史上少有的風調雨順。看,老天爺上帝,就為那三年的人禍背了黑鍋。半個多世紀都過去了,上帝都沒恢復元氣,一直在中國的頭頂上把眼睛閉着。做背鍋俠真的傷不起,連上帝都難負其重。
很多偏激的思想者就問:我們能不能換個活法?馬上就有人站出來一臉嚴肅地回答:“這是中國人民的歷史選擇”。看,我們的祖輩就這樣做了背鍋俠,別說讓你找個地方講理,你就是想哭都找不到旮旯,也不知祖輩在地下是如何呻吟的。
美帝在貿易問題上要對中國下狠手,馬上就有人聲色俱厲地嚴正駁斥:“中國人民決不答應”。看,你和我,就這樣做了背鍋俠。我們何曾說過答應不答應?朗朗乾坤卻沒有昭昭天理,上帝啊,就這麼一直睡着,本該它背的大黑鍋卻讓我們這樣天天背着。
鍋越來越重,也越來越黑。鍋為什麼這樣黑?這與“花兒為什麼這樣紅”不是一個問題。花兒的顏色都是物競天擇,但無論多黑的鍋,都不是天上掉下來的,一定都是人造的。因此,上帝確實該睡着,讓它背人造的黑鍋比竇娥還冤。自己約的pao,含着淚也得那啥。這句網絡流行語同樣適用於背鍋俠,誰造的鍋誰就該自個兒兜着,這有什麼問題?這就是我不同情討薪戴銬教師的原因。
同理,說“中國人民的歷史選擇”也沒問題,祖輩們確實沒有努力砸鍋賣鐵,不但沒有努力,大多數的祖輩們畢其一生都參與到了轟轟烈烈的造鍋事業中去,這鍋,你不背誰背?知恥而後勇,再同理,如果我們今天還不努力砸鍋賣鐵,我們就給後人留下了“中國人民決不答應”的大黑鍋,子孫背不起時,就該掘我們的墳鞭我們的屍。
大凡背鍋俠,除了上帝之外,沒有一個冤枉的。很多人都在為潘金蓮洗白不良婦女的黑鍋,真是暈死了,他們洗白金蓮的目的都是為了洗白自己。我不妨問一句,潘金蓮在歷史上是否說過“我是武大郎的老婆,但我只忠於西門慶”?如果她沒有說過,你不用洗,她也是白的;如果她真說過,無論多少人替她洗,即便她本人從地下爬起來洗,那她也是黑的。吃武大的飯上西門的床,如果這是事實,無論潘金蓮多麼風情萬種抑或楚楚動人,“不良婦女”這口大黑鍋,她都背定了,並且背得一點都不冤。
仔細想一想,歷史上的潘金蓮雖然不良,但也未必就是最髒最爛。她愛西門的風流倜儻和萬貫家財,用我們今天的話說,她有重新選擇人生的人性人權。如果西門慶的財富都是經營有方獲得的,潘金蓮從了西門有何不可?但如果西門慶的財富全都是從賣炊餅的武大郎身上搶來的偷來的,如果潘金蓮還要說“我是武大老婆但只忠於西門”,那她就實在太無恥了,她造的這口黑鍋也太黑了。別說讓她背鍋,就是一鍋砸死也罪有應得。
鍋為什麼這樣黑?這不是鐵的問題,而是造鍋人的問題,心有多黑就能造多黑,心有多白也能造多白。一個國家就像一口鍋,誰造誰背,此乃天經地義。為什麼第一個喊萬歲的造鍋人下場都很慘?譬如那誰誰誰,這就叫自食其果。為什麼第一個告別萬歲的造鍋人能光照青史名垂宇宙?譬如華盛頓,這就叫自求多福。
關鍵問題是,很多人都不知道自己在造什麼顏色的鍋,所以,一旦做了背鍋俠就很不滿。昨天我在《斯文早入地》中結尾說,“不教學生做一個人,卻教學生做一個有用的人”。這既是在培養造鍋匠,也是在生產背鍋俠。合夥造鍋,排隊吃飯,輪流背鍋,早晚都會有自己背鍋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