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談關於毛澤東崇拜熱

吾 丁

對一個人崇拜或者不崇拜，當然要看他做了什麼以及他的作為給別人帶來的影響，而不是看他說了什麼，或者說他原本有什麼理想。

說到毛澤東，前一陣子我看過一個自稱80年代出生的青年寫的一篇很長的自以為很得意的文章，講述他如果說服了一個美國鬼子，打消了那個老美原本對於毛澤東的“誤解”（當然是負面的誤解）。看了他寫的那些看上去很真實的振振有詞的對話，那些混亂荒謬到無法反駁的妖言妄語，我簡直不知道如何對應，我只想跟上帝禱告，我要跟上帝發牢騷：上帝，我們如此渺小，就是搞不懂你的偉大的旨意……您為什麼在中國人當中安插了這麼多混蛋？

那位青年寫的對話的思路是：每當老美提到一個毛澤東發動的政治運動給中國人帶來的慘痛經歷以後，這個青年馬上忙不迭地承認，他並不否認這些慘劇曾經發生過。但是旋即，他就給那麼老美解釋：毛這麼做也是出於無奈，也是出於改造中國的“好意”……換句話說，毛雖然作了許多的孽，但是因為毛的“好意”是好的，所以我們還是要崇拜他……

一般來說，說着壞話幹壞事的人，少之又少。一般人至少在口頭上還是喜歡說好話的——俗話說“說的比唱的好聽”，就是說人們都習慣於口頭上說好話。引申一步，做事情的時候故意“心懷惡意”的人，也是少數，一般人還是傾向於懷着善意去做事情的。

衝着腦子裡的“好意”就崇拜他，那你應該崇拜的人也太多了。

在“好意”這個層面，我敢說，至少有90%的中國人絲毫不遜於毛澤東，而在給中國人民帶來傷害這個層面上，每個人都比毛澤東乾淨10，000倍以上。如果僅僅憑着“善良的願望”就值得崇拜的話，你隨便崇拜誰都可以，我實在看不出我有什麼理由去崇拜毛澤東。

我也曾看到一個中國青年的一篇文章，是讀了李志隨的回憶錄以後的感想。關於毛澤東，作者有幾個想法說得很到位。比如他說“……導致中國幾十年來悲劇不斷的根源在於毛土鱉似的帝王思維，也在於他的極度無知。”，作者也提到毛懷有“改造中國的大志”，但是他也分析到，毛的“大志”與其實際行為給中國帶來的創傷相比，實在微不足道，所以毛“罪不可恕”。

這樣的評論，在我看來是符合正常人的價值判斷的。根據常識告訴我們的感覺來做判斷，往往不會有錯。腦袋無端端給人敲了一棒，要感覺疼痛然後憤怒，要罵娘，要拼命，這就是常識的判斷。相反，挨了一棒，還要回過頭去看看，救星啊也麼哥……遂欣喜不已高潮不斷，還要給敲他的人擦擦汗，還要誇獎人家敲腦袋的技巧高超……

這就是那個80年代青年的行為——我就是弄不明白他的腦袋是什麼材料。

另一方面，總有人拿毛澤東當成一個知識分子來崇拜，在我看來，這也沒有任何理由。毛的學歷只是相當於初中而已，年長於他的，有蔡校長，胡適之，傅斯年等等一大批高級知識分子，他的同輩人里，僅僅奸黨內部，就有張國燾，瞿秋白等等才華橫溢的高材生。毛的文化水準，最多相當於一個貧困山區受過一些初級教育的教書先生。對於毛的“知識結構”，北大歷史系出身的張國燾這樣評價“毛的腦子裡充滿了舊時代那些旁門左道的東西”。毛沒有接受過系統的現代教育，就算是舊時代的知識，他也僅僅對那些“對我有用”的東西比較熟悉而已，他遠非一個對中國傳統文化有造詣的學者型的人物，也就是說，他所熟悉的並得心應手的，只是厚黑學那一類東西。

他的書法並非高明，只是龍飛鳳舞隨心所欲而已。最近偶爾看到南京大學的校門口兩側的毛澤東的筆跡，屬於胡塗亂抹的塗鴉之作，類似於喝醉了酒的蜈蚣爬過的痕跡。至於他的詩詞，更不值一提。近人詩詞，讀一讀梁任公，或譚嗣同，或陳寅恪，哪一個是毛這個鄉村野夫可以望其項背？

對於毛的評價，如果只是在道德品行，學問修養，成就功業等等這個層面的話，我相信我的分析是沒有問題的。到現在還有人說，毛共推翻了什麼什麼，然後人民當家作主揚眉吐氣等等這種陳詞濫調，這些話早就被事實證明是一派謊言，沒有什麼值得反駁的。

很多人一直堅持說毛共建立的國家是個“嶄新的國家”，這是不對的，因為這個說法跟歷史事實不相符合。嶄新的國家應該是“中華民國”，那才是一個全新的意義上的國家。它是推翻了清朝的皇權統治以後，建立起來的亞洲第一個共和制國家。毛共的中國，實際上是中華民國的基準上來了一次歷史的大倒退，倒退到清朝以前的家長制政治形態。歷史的大倒退，如何能說“新”？

對於毛的崇拜之所以再次風行，目的不是為了崇拜毛的人格品行或豐功偉業，不，現在的問題是，共產主義/社會主義在意識形態上徹底失敗，中共的威望早就盪然無存，中國人又回到了一盤散沙的狀態。而習慣了大一統思維的中國人，對這種狀態極為不安和憂慮，因此必須要樹立一個新的偶像。這個偶像是誰呢？他們就想到了毛澤東。這一次對毛的崇拜，已經超越了具體的理由和分析，偶像崇拜是不需要理由的。

當今的中共領導集團，也不好意思繼續強硬地吹噓共產黨了，這麼多年，大家早把共產黨看透了，誰不知道你們是一幫子啥東西。但是他們還必須經營下去，經營需要精神偶像，這才想到了死人毛澤東。毛死了這麼多年，加上共產黨從來沒有否認過他的豐功偉績，而且新一代中國人對於毛時代的黑暗和丑惡也不甚了了，對於今天的領導集團來說，把毛樹立起來是一個可行的辦法。

通俗地說，這次崇拜的實質是：管它是個啥玩藝，先樹立起來再說吧！沒有偶像怎麼行，我們需要偶像！

就跟縣城裡的老娘們兒需要城隍一樣。

從這個意義上說，今天的毛崇拜，就是造神。類似基督教的上帝，穆斯林的真主。這次中國人試圖弄個毛阿神。
或許，中國這樣的國家和人民，還必須要毛這樣的人來領導，他們才會心安理得。

綜上所述，人之所以崇拜毛澤東者，無他，領袖崇拜心理作祟也。除此之外並無理由。在奴才心態驅使下，其一旦成為皇帝，縱使聲色犬馬荒淫無度，也是真命天子皇恩浩盪；縱使傷天害理為所欲為，也是鞠躬盡瘁日理萬機。此奴才心理，或源自中國文化之土壤，其登峰造極則在毛時代。嗚呼，夫奴才之心愈深，則天子之惡愈烈；此主奴上下互動之情景，已經在中華大地上演了幾千年，於今未絕。今日思之，欲痛除獨裁之患者，民眾之奴才心態更需根除。天子之存者，蓋因奴才之需要；奴才之不存，天子自失其根基也。

　　“不恨年華去也，只恐少年心思，強半為消磨。願替眾生病，稽首禮維摩。”

　　——任公名句，可共勉之。

2010．3．16
東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