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對聰明人的喜愛和對蠢奴才的厭惡
吾丁
我喜歡王小波的作品,一個重要的原因是因為他是個聰明人。聰明就是明白道理。或者說,我喜歡他是因為他說的道理跟我的思維相符合,所謂“引起了共鳴”之謂也。比如談到老三屆時,他就明白無誤地說:上山下鄉是一件大壞事,而且,對我們這些老三屆來說,上山下鄉還是一場飛來的橫禍。好端端的我本來應該去上學,為什麼讓我跑到雲南去挖坑?
據說,當年正值上學年紀,突然沒有了學校,被趕到農村去上山下鄉的10幾歲的孩子,大概有2000萬人。整整一代學生被迫中斷了學業。小波是其中的一個。這件事對於一個國家來說不啻一場災難,因為一代人沒有了受教育的機會,它的惡果現在正在逐漸顯現:你去看看今天活躍在中國各個領域的55歲到60左右那些人,就是那一代沒有受教育的人。你看看他們的言行舉止,就會知道,一個人,在應該受教育的年紀而沒有接受教育,是一個什麼後果。
雖然說,出身在哪個國家是無法選擇的,但是作為一個國民,每個人都有受教育的權利。憑什麼我應該上學的時候你突然讓我去農村挖坑?這個問題一定要追問。
當然,凡事都有例外。有人說上山下鄉對年輕人成長也有好處,比如什麼什麼的(我並不知道有什麼好處,因此連舉例都不會)。姑且承認也有一些好處吧,但是,那些所謂的好處也只能是例外。我相信對絕大多數人來說,應該念書而被迫去挖坑或種田,都是痛苦和有害的經歷。例外只能是例外,就如同罕見的事例那樣,一個先天性的盲人不小心從樓梯上跌下去竟然開了眼睛。這只是例外,我們不能把這個例子推廣開來,把盲人一個個踢下樓梯。
小波舉了一個例子,很好地說明了思維的道理。他說他認識一位學者,他先天性重症畸形,手心朝下腳心朝上,不能像常人一樣行動。到美國接受了一次大手術,手腳的動作接近了正常,但是也留下了一些後遺症。這位學者之所以在學術方面建樹頗豐,是因為從小不能自由活動,別人去遊玩,他只能讀書。但是他從來不會說:我要感謝我的先天性疾病。相反,他說:我在娘胎里沒做壞事,憑什麼600萬之一的機率落在我頭上?
我覺得這樣的思維是對的。就算是因為疾病導致他不得不用功,他的成功也不能感謝他的病。任何人的成功都是由於努力而不是因為疾病。
偏偏就有人說,你看,因為他的病,他才取得了成功!
思維的不同,導致彼此無法溝通。
有很多小波的同齡人,其智商絕對與小波處在兩個極端。他們在農村摸爬滾打了很多年年以後,沒有對自己所遭受到的苦難產生絲毫的反思和批判,也不去追問這到底是為什麼,相反,他們反而深深地練就了對黨和政府以及毛主席的一片深情,毛主席的革命思想,高瞻遠矚的國際戰略思維,已經深深地紮根在他的精神世界。上山下鄉會產生兩種結果,聰明人去反思和追問,成為小波那樣的人。另一類則成為徹底的終身榮譽奴才。
按照百分比來說,海外華人里的這類人,可能超過了在中國國內生活的人。近來,海外華人里這類人的年齡範圍還有擴大的趨勢。
馬克思曾經指出:人的社會存在決定他的社會意識,而不是相反。
把這句話翻譯成通俗的中國話就是:屁股指揮腦袋。——你屁股坐在什麼位子上,你就按照那個位子去思考。
從自己的社會地位出發來思考,既不要花里胡哨也不要妄自菲薄。你是個草民,從草民的出發點去思考問題就比較客觀;你是個太子,當然從太子的身份去作判斷。奇怪的是,某些人明明是草民,卻非要冒充太子的身份,從太子的出發點去說話——這叫催輩兒冒充大總管。
從自身狀況,家庭環境,工作狀態等等這些東西出發來思考問題,是一個平實的姿態,也是一個正常的狀態。
聰明人認為,任何人,只要擁有了權力,一定會追求自己的利益,外國人如此,中國人也如此。因此我們要批判政府,防止它做壞事。
蠢奴才認為,任何人,只要擁有了權力,一定會追求自己的利益,外國人是這樣的,但我們中國人的政府和領導卻不是這樣的。因此我們要擁護我們的政府。我們的政府不會做壞事。所以蠢奴才一心一意地擁護他們祖國的政府和領導人,認為只要與他們“同心同德”,他那個其實跟他沒什麼關系的祖國就一定會成為強國。
事實恰恰相反。因為擁有權力的人,普遍都認為,你這樣擁護我,證明我已經做得很好了,我就這樣繼續下去,為所欲為,既然你當奴才當得那麼開心,你就繼續當你的奴才好了,我又何樂不為呢。
聰明人已經看出了這一層,所以不去歌頌;蠢奴才還身在其中不能自拔,因此到現在還在繼續擁護。
誰最喜歡奴才呢?當然是主子。從這個意義上說,我也想成為中國的主子,雖然這也有意淫之嫌,但是管不了那麼多了,也讓我快樂一回吧:我幻想着我成為中國的主子,奴才每每笑臉相迎,還要舔我的屁股,我會很高興地讓他給我舔干淨,然後用很受用的姿態拍拍他的頭,賞他一塊排骨。
2010/4/19
東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