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為美國衰落鼓掌

作者：英國《金融時報》專欄作家 克里斯多弗·考德威爾

美國人喜歡“領導權”——無論是這個字眼還是這東西本身。但其他人對美國的“領導權”卻不看好，這也情有可原。“領導權”意味着，對他人擁有非正式的控制權，而事先無需得到他們的正式認可。正如約翰•霍普金斯大學(Johns Hopkins University)教授邁克爾•曼德爾鮑姆(Michael Mandelbaum)在《節儉的超級大國》(The Frugal Superpower)中所辯稱的，美國自二戰以來、尤其是冷戰以來所行使的領導權，已使它成為“事實上的世界政府”。

美國在以各種方式維持秩序，有些方式你可在每晚的電視上看到，有些方式你則看不到。它保護着經濟資源——尤其是石油與運輸石油所需的航道。它向全球經濟提供了一個監管框架和一種儲備貨幣。但這個世界“政府”並不是經投票選出（至少不是經正式投票選出）的，並且自2003年入侵伊拉克以來，它的合法性就一直受到嚴重質疑。儘管如此，曼德爾鮑姆仍辯稱：“美國的強大有利於地球上的大多數居民，甚至有利於許多不喜歡美國和一些積極反對美國的人。”如果美國實力下降，他們的利益將會受損。

而這正是現在所發生的事，曼德爾鮑姆寫道。美國這個福利國家已不堪重負，如今嬰兒潮一代又即將退休。它將通過削減國防與外交預算，來籌措支付養老金的資金。始於雷曼兄弟(Lehman Brothers)倒閉的本次金融危機，又進一步收緊了美國的資源。它動搖了美國選民對執政精英們的信心（這一點屢屢出乎精英們的意料），並帶來了巨額新增赤字。皮尤(Pew)最近一項調查顯示，49%的美國人認為，美國應該“在國際事務中管好自己的事情”——這一比例創下該問題於1964年首次被提出以來的新高。

曼德爾鮑姆為自己制定的任務是，弄明白美國在資源減少的情況下，如何能夠繼續向世界提供其所依賴的政府。無疑，它會停止幫助他國重建，或人道主義干涉、民主推廣、轉型外交，或任何你所能列出的那些美國自擺脫對手蘇聯的約束後、禁不起誘惑而發動的可有可無的戰爭。它也不會再發動旨在改善索馬里、波斯尼亞或海地人權狀況的戰爭。

美國收斂拳腳並不意味着它建立起來的體系將會崩塌，甚至不意味着這一體系會衰落。曼德爾鮑姆認為，目前僅有三個國家有能力有動機顛覆這一體系：中國、俄羅斯和伊朗。他並不十分擔心中國。畢竟，中國依賴現有體系來獲取它所需的資源，以安撫其躁動不安的農村人口。他一針見血地指出，打破支撐中國貿易的現有安排，“將消除中國政權合法性的一大來源，迫使它轉而依靠另一大來源，即民族主義，來維持自身權力。”該論點實際上是在支持現有體系。但它同時也是在說明，對中國有利的事情，也有利於世界。

曼德爾鮑姆認為，俄羅斯及伊朗的情況則不同。他認為北約(Nato)擴張至俄邊境的政策，是美國自冷戰結束以來構思得最糟糕的政策。俄羅斯領導層相信，美國欺騙利用了他們——曼德爾鮑姆認為，俄羅斯領導層這麼想理由很充分。俄羅斯如今勢必將阻撓美國的利益。讓他們接受這一體系幾乎是不可能的。伊朗的情況可能也是如此。對付這兩個國家的最佳做法是，限制它們進行戰略搗蛋所必需的資金。既然它們嚴重依賴石油，那麼通過對汽油課以重稅就可以達到這一目的。

曼德爾鮑姆長期以來一直在鼓吹汽油稅“教義”，他的鼓吹頗具說服力。他指出，除了外交政策方面的理由外，我們還有環保與財政方面的理由來支持這類稅收。但這類稅收幾乎不可能得到制定。曼德爾鮑姆自己認識到，依賴石油“的根本原因，與美國外交政策即將面臨的經濟約束的根本原因相同……即無法支付所耗資源的全部成本。”

曼德爾鮑姆一向理智且思維清晰。但最終，這或許是一本以更加坦率的態度講述美國衰落的書，儘管曼德爾鮑姆自己不願承認這一點。1950年時，世界上52%的商品與服務都是由美國生產的，美國能在二戰後建立國際秩序便得益於此。這一秩序足夠開放，使得眾多國家從中受益。這一切都是由美國人開創的。但這並不能說明世界就必須由美國人來領導。

《節儉的超級大國——現金匱乏時代的美國全球領導力》(The Frugal Superpower- America's Global Leadership in a Cash-Strapped Era)，邁克爾•曼德爾鮑姆(Michael Mandelbaum)著。出版方：Perseus集團PublicAffairs出版社。單價24.95美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