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稠人生

湘君

曾聽很多人說起，這人，一過三十，就覺得時間過得比以往更快了，歲月如飛，嗖嗖
地就沒了。對大部分人來說，三十以後時間過得更怪，其實不僅僅是種感覺，而基本
上是種事實，而這種事實，又差不多只是基於一種感覺。

有詩云，“憶往昔，崢嶸歲月稠。”這稠的，當然只是崢嶸歲月，崢嶸歲月，指的是
那些變化的，高節奏的，不平凡的，甚至苦難的歲月，這樣的歲月，厚重，充實，令
人難忘，因而感覺過得不是那麼快，用稠來形容，還挺合適。還記得上小學時，有一
次，隨學校文藝宣傳隊去參加區裡的文藝匯演，那一天，起了個大早，去學校化妝，
然後乘車到區里，那一整天，表演節目，看節目，都是在亢奮和熱鬧中度過的，等到
這一切結束回到家裡，已經是晚上了，這時再回憶早上起床時的情景，就象發生在幾
天以前一樣。第一次，湘君體會到：同樣都是一天，不同的經歷，可以使時間的長短
感受完全不同。

對多數人來說，三十歲以前，是充滿變化，憧憬，奮鬥與激情的歲月，三十歲以後，
安身立命，成家立業，早九晚五，幾十年如一日。缺少變化的日子，已無崢嶸可言，
稀鬆平淡，可回憶，可留戀的東西已經不多，就是夢境裡，也極少出現三十以後的歲
月。這樣的歲月，當然會覺得如箭如電，逝者如斯了。

喜歡看電影，更喜歡看電視連續劇，電影一般講述故事，而電視劇卻敘說人生，而且
是傳奇人生。而再傳奇的人生，其真正關鍵之處也就那麼幾段，用十幾二十幾個小時
的電視劇來表現，也盡夠了。一部電視劇，便是一個濃縮了人生。三十以後，觀看電
視劇，有點象用別人的人生來補充自己的人生，讓自己也多一些經歷與體驗，讓人生
也增加一點濃度。古時有個南柯太守的傳說，還有人據此寫成了雜居，說的是一個叫
淳于棼的人在槐安國做了駙馬，又做南柯太守，深受國王寵幸，享盡榮華富貴，到最
後，卻發現只是大夢一場，而所謂槐安國，只不過庭院槐樹下的一個螞蟻窩而已。其
實挺羨慕淳于棼，能夠做做這樣的美夢。夢如果真切，又與事實有何區別？再真切的
事實，事過之後，又與夢境有何區別？莊生即蝶，蝶即莊生，如是而已，重要的有感
受，有體驗，因為感受和體驗就是人生。

有一陣，迷上黃易，在網上猛讀他的《大唐雙龍傳》和《尋秦記》等，心思隨着項少
龍，寇仲們出沒於戰國及隋唐的戰火硝煙，金戈鐵馬之中。累了，就站起來看看窗外，
躍入眼帘的，是馬路上過往的汽車及街對面麥當勞上空飄動的星條旗。那一刻，十分
的迷茫，一時竟無法銜接起時空的跨度，因為那跨度有千年之久，萬里之遙。

的確，人生的稀稠，還是看自己的感受，因為人，不僅僅是活在自己的生命，有時，
也可以活在別人的人生里，有時，甚至也可以活在人類的歷史之中。人生是短暫的，
而人類的歷史，卻有數千年之久。

二00四年十月二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