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紐約八年 (20)

紅葉 作品

第六章 寒冷的冬天 (5)

5

往回走時，盧丹和沈芳又碰見了幾個同學， 也是趁課間休息時出來買咖啡的。

大家笑着彼此打招呼，寒喧幾句，然後繼續各走各的路。

“ 對了，你在你姨媽那個診所工作，她不給你錢嗎？” 沈芳問盧丹。

“ 一天二十元能頂什麼用呢？”盧丹消沉地說道。

那點工錢，對比她龐大的開銷，簡直是杯水車薪，就連一杯水都算不上。

“ 她就給你二十元？” 沈芳吃驚地問道。

“ 對。” 每次只要一提到錢，盧丹就覺得心煩意亂。

“ 就是在餐館裡送外賣一個月起碼也能掙一千多元呢。你在那裡幹什麼？” 沈芳問。

“ 發傳單，接電話，還推拿。”盧丹答道。

“ 美國是個執照社會，幹什麼都是要有執照的。你姨媽在這裡有醫生執照嗎？”沈芳問。

“ 她以前在國內時是醫生。” 盧丹回答。

“ 誰管以前呢？我有個親戚以前還是大學校長呢，在這裡不照樣在家裡呆着，靠老婆出去掙錢養活。” 沈芳笑道。

“ 我想她應該沒有醫生執照。”盧丹答道。

“ 我想也是，那算什麼診所？我還以為她開的是正規的醫生診所呢。美國的醫生執照很難考的，我認識個朋友在國內也是西醫，在這裡重讀醫學院，又做實習生，折騰了近十年才好不容易當上了正式醫生。” 沈芳說。

沈芳繼續說：“ 可是這裡就是做按摩也是需要執照的，你姨媽有按摩師的執照嗎？”

“ 沒有。”盧丹沒想到這裡面還有這麼多花樣，姨媽從來沒有告訴過她。

“ 那你如果給密探查到就麻煩了，按規定就連每個具體做按摩的人都是必須持有按摩執照的。生意不好無所謂，但如果生意好，或者是有人舉報的話，密探就會上門了。” 沈芳說。

盧丹一驚，她沒想到這一點。

沈芳繼續說道：“ 而且按摩的名聲不好聽，很多都是帶有色情的。不過你那姨媽挺聰明的，她不說按摩說推拿，就象這裡的妓女叫伴遊小姐一樣，換個名字就行了。”

盧丹意識到了危險，她覺得自己仿佛站在深淵旁，一不小心就會掉下去。

“ 我該怎麼辦呢？” 盧丹着急起來。

沈芳同情地看着盧丹，說道：“ 那我替你想想辦法吧。”

“ 謝謝你。”盧丹道謝。

沈芳真的思索起來，她說：“ 薛雅蘭在這裡已經十多年了，她認識的人多，讓她替你打聽打聽工作，我也替你留心着。”

“ 那太好了， 謝謝你。” 盧丹再次連聲道謝。

回到教室里，盧丹驚訝地發現，余莎莎正坐在她的座位上。

莎莎同凱文在聊天，兩人有說有笑的， 眉飛色舞，聊得很開心的樣子。

看見盧丹回來，凱文立刻不說話了。

莎莎起身對盧丹笑了笑，說道：“ 對不起，我坐了你的位置。” “ 沒關係。”盧丹客氣地答道。

莎莎走後，盧丹問凱文：“ 你們剛才說什麼？”

“ 沒有說什麼， 隨便聊聊。” 凱文淡淡地回答道。

他下意識地把身體挪遠了一些，這個舉動頓時讓盧丹覺得受傷， 心頭好象被細細的刀片劃了一下。

老師走了進來，重新開始上課。

教室里一下子安靜了起來，凱文不再同盧丹說話。

第六章 寒冷的冬天 (6)

6

盧丹偷偷地看看凱文，他專心地在聽着老師的講課。

他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仿佛一潭深水般平靜。

這堂課的女老師米勒女士對他們很好，還經常帶來咖啡或者甜甜圈之類的點心給學生，平時測驗、考試打分也挺寬鬆。

盧丹也努力地集中起精神，專心聽課。

韓國同學崔太玄在離下課僅有五分鐘的時候搖搖擺擺地走進了教室，引起大家一陣鬨笑。

崔太玄自己倒很坦然，解釋道：“ 車壞了。”

在一片歡樂聲中，老師也笑着，在點名冊上崔太玄的名字邊劃個勾，大度地說道：“ 找個位置坐下吧。這次算了，下不為例。”

午餐的時候，盧丹走進學校的午餐室。

她發現凱文遠遠地坐在一個角落裡，旁邊緊緊挨着他坐的是美貌的莎莎。

看見盧丹走進來，凱文只是遠遠地望了一眼，然後把目光移開，盧丹心裡猛然感到一陣發緊。

凱文和莎莎在聊天，不知在說些什麼。

莎莎在笑，如同花枝綻放。凱文的那雙丹鳳眼看着莎莎時流露出的光彩，讓盧丹莫名其妙地泛起醋意。盧丹惱怒地想道，他對誰都一樣啊，她有什麼理由認為，她是特殊的呢。

姚雲和沈芳朝盧丹招手，對她說：“ 到這兒來，給你留了位置。”

盧丹走過去，挨着沈芳坐下。

這個位置是在長條桌子的另一邊，斜對着凱文和莎莎。盧丹下意識地伸長耳朵，想聽聽他們倆都在聊些什麼。

沈芳只喝咖啡，不吃午餐。

姚雲問起緣故，沈芳笑道：“ 今天是我的生日，回去後要和家人出去吃晚飯。所以午飯就不吃了，晚上還可以多吃點。”

“ 哎呀，你怎麼不早說？如果早知道的話應該給你買個生日蛋糕。” 姚雲嚷着。

經姚雲這麼一嚷，盧丹才回過神來。她剛才只顧着一心要監聽莎莎和凱文的對話，忽略了身邊的姚雲和沈芳。

盧丹對沈芳說：“ 祝你生日快樂!”

“ 不用客氣。” 沈芳笑道。

凱文和莎莎在對面聽見了，他們笑着也說了幾句生日快樂之類的祝福話，然後繼續聊天。

盧丹聽見莎莎對凱文說道：“ 我的打印機壞了， 你什麼時候有空替我看看？”

凱文答道：“ 打印機很便宜的，不值得修。我還有台舊的，給你吧。”

盧丹又吃驚又生氣，心頭驟然一痛，不覺脫口而出說道：“ 你很大方啊。”

“ 你要嗎？ 不如給你好了。” 莎莎微笑地說道。

“ 我不要， 你自己留着好了。” 盧丹悶悶不樂地回答道：“ 我不要人家用剩下的。”

“ 好啊，我無所謂。” 莎莎笑道。

凱文一言不發，只是茫然地沉默地看着她們，臉上的表情淡漠，仿佛與己無關。

“ 哎，你們沒喝檸檬茶，怎麼已經這麼酸？” 沈芳在一旁冷眼旁觀，這時插嘴說道。

聽出了沈芳語氣中的譏諷，盧丹笑了笑，不說話了。

莎莎也冷笑了一聲，繼續轉過頭去同凱文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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