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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T 不可能犯罪 (1)
送交者: 晨雪 2006年08月14日09:58:26 於 [戀戀風塵] 發送悄悄話

BY 普璞


 序章

  1

  暗,不斷地在眼前蔓延
  冷,像一把鋒利的刺刀從頭頂直貫而入
  血,似乎只有滾燙的鮮血,才能與之對抗
  時間,瞬間猶如靜止
  ――我要死了,你一定要活下去
  (是誰的聲音?)
  ――殺死黑桃J,還有,劍飛就託付給你了
  (我也要死了)
  世界,從此被黑暗湮沒……

  2

  馮劍飛僵硬地坐在椅子上,面部肌肉也同樣僵硬。
  “緊急救援剛結束了!”秦伊妮闖進了刑偵辦公室。 
  “發現了沒有?!”頓時馮劍飛的身子像彈簧一樣直了起來,瞪大的眼睛直
直地盯着她,着實駭了她一跳。
  “只有……一個人確定生還……”秦伊妮調整了一下呼吸,“不過他好像已
經失憶了……”
  “就一個人?”
  “是的……”
  “我去看看,你給我呆在這裡不許走!”話音未落,馮劍飛已經像風一樣刮
了出去,辦公室里只剩下秦伊妮孤零零的一個人。
  老實說在她眼裡,馮劍飛應該算是蠻英俊的一個男生,特別是1米8的個頭散
發出一種使不完的活力,活像曠野里飛奔的豹子一樣熱力四射,臉蛋也被熏得微
紅,對異性而言更增添了幾分吸引力,真想讓人上前輕輕地捏上一下。可是他的
獨斷獨行和不可一世(也許用自以為是更確切),卻一直讓她看不順眼。說起來
馮劍飛其實還比她晚進刑偵隊一年,現在的職位充其量也就是和她平起平坐,又
憑什麼整天囂張跋扈,對她如此吆五喝六的?破案子也只知道搶風頭,還整天把
“推理”掛在嘴邊裝腔作勢的,其實別人還不是因為他的二叔馮鷹是刑偵總隊長,
還有一個被譽為M市第一神探的表哥才一直讓着他嘛。
  “哼,我最看不慣這種靠關係往上爬的人了!”秦伊妮下意識地咬緊下嘴唇
並生氣地跺了一下腳,皮鞋也似乎體會到了主人的心情發出短促的低吼。與此同
時,她意識到一件事,身子不由得輕顫一下,“難道說……那艘客輪上有他什麼
重要的人?難道會是……”

  3

  “怎麼?”馮劍飛把雙手重重地落在負責救援指揮工作的老張肩膀上,眼角
迸出淚花,一種撕裂似的聲音來自他喉嚨深處,“那個人是誰?”
  老張的身板形同枯樹,經他這一拍立刻就像要折了似的歪了一下。他慢慢地
立直身子並抬起頭,凝視着馮劍飛的雙眼吐露着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傷,馮劍飛注
意到不止他雙眸已經失去光澤,微黑的眼袋也明顯凸出,臉上像樹皮一樣的肌肉
不停抽搐着,但就是一句話也吐不出來。
  “說啊!”急得馮劍飛又大吼一聲。
  (不管怎樣,你倒是快說啊!!)
  “只找到一個年輕人,不過他已經面目全非。他是被倒着從海里拎出來的。
我們原本只是想辨認一下屍首,沒想到他竟然還活着。”老張終於開口了,聲音
比平時顯的蒼老了十倍有餘,“也許是個奇蹟吧,拎起後沒多久他嘴裡開始往外
吐水。我們就馬上把他送醫院搶救了……”
  “那馮鷹和馮雲霄呢?!”馮劍飛厲聲喝問。
  這句話如同晴空霹靂般打斷了老張的話語,他沉默地低下頭。
  “那你告訴我,‘女神號’遇難的原因是什麼?!”馮劍飛仍舊對他肆無忌
憚地大吼,渾厚有力的聲音讓在場的每個人都扭過頭來。他們的眼神多是詫異,
因為第一次見到自己的頭兒被這麼一個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如此喝問。老張對四
周的表情不為所動,他只是沙啞地回答:“具體還不清楚,仍在調查中……”
  “對了,好像有個失憶的人?”馮劍飛突然想到秦伊妮前面說過的話。
  “就是前面我說的那個生還者,醫院來過電話了,他失憶了,記不得自己是
誰。”
  “這怎麼說?”
  老張忽然神色一變,他把嘴湊到馮劍飛的耳邊壓低了聲音說:“經檢查他好
像被餵了‘妮默辛’。”
  此言一出,馮劍飛倒退了一步,連聲音都似乎有些發抖:“哪家醫院?我要
去看看。” 
  “你跟我來。”老張煞有介事地抬起頭瞅了馮劍飛一眼,然後轉身就走。


  4

  醫院的長廊死一般靜寂,於是馮劍飛故意把鞋跟踩得咚咚作響。一個大夫迎
面走來,表情不苟言笑,只是在經過老張身邊時微微頷首。這種壓抑感讓馮劍飛
心裡很不舒服,也許這是軍隊醫院所特有的嚴肅導致的。
  來到2015病房前,老張直接打開了門。可兩人的表情瞬時僵住了,只見病房
里空無一人!
  凌亂的床鋪上有一個微微塌陷的輪廓,象徵着曾經有人睡過。地上散落着幾
許撕碎的布條,這景象讓馮劍飛感覺似曾相識,彷佛是躲在記憶深處的某個閃動
畫面。
  “他小腿骨折了怎麼還會亂跑呢,會不會去上廁所了?”老張茫然地問。
  “不對,這布條有問題!”馮劍飛一個箭步衝到窗前,果然不出所料,只見
一根用布條擰起來的“繩子”正垂在窗外,窗下的草叢還有被物體壓過的痕跡。
  “他跑了!”馮劍飛怒道,“你們怎麼看守的,這還算軍隊醫院啊?”
  老張急得無言以對。
  不過追也許還來得及!馮劍飛無奈地拍了一下大腿向外衝去,老張勉強地跟
在後面,他也察覺到了問題的嚴重性:那個倖存者為什麼要開溜呢,他不是失憶
了麼,失憶了又怎麼會要溜?難道……失憶是一個幌子?中了“妮默辛”的症狀
是他偽裝的?看來只有這麼解釋了,他現在逃走明顯是做賊心虛!因為認定他被
服下了“妮默辛”,才犯了這個致命的錯誤!
  醫院門口守衛的軍人立得筆直,老張衝上前大聲詢問,可是軍人果斷地搖了
搖頭。
  “怎麼可能?”老張急得抓耳撓腮,馮劍飛此時卻冷靜了下來,好像對此早
有預料似的:“他即使腿折了,也肯定不可能從大門走。醫院的走廊走動的人就
很少,可是他還是大費周折翻後窗逃走,說明他是一個非常謹慎的人,又怎麼會
再冒險從大門走呢。”
  “那你怎麼不早說?”老張也有點發急了。
  “因為他從後面跑鐵定追不上,那裡緊接着後牆,2米來高,手一伸就能翻
出去,再穿幾條弄堂就是鬧市區,我想他現在應該已經坐在出租車上了……”
  “我馬上給所里打電話通緝他!”老張火氣頓時冒了上來。
  “……”馮劍飛沒有回話,只是用手捂着嘴在思索着什麼。
  就在這時,兩個年輕的護士嘰嘰喳喳地從遠處走來,她們臉上神采飛揚的表
情與此刻緊張的氣氛顯得極不相稱。
  “剛才病房裡那個人真有趣!”
  “是啊,笑死我了!”其中一個護士掩面而笑。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表情與正常人完全相反的男人吶!”
  “也許他是從海里被倒着撈上來的原因吧,連表情都顛倒了……”
  “你真壞,哈哈。”
  “啊,就是他!”老張大聲喊道。但當他轉頭找馮劍飛時,他的身影竟然已
在十米開外並繼續朝醫院後門方向大步流星地狂奔着。不明所以的老張有點納悶
地杵在原地,嘴裡嘟囔了一句:“不是剛才還說來不及了麼?”

  5

  “表情與正常人完全相反的男人……”
  護士的話語依舊迴響在耳邊,馮劍飛用最快的速度躥出小巷,站在車水馬龍
的街口,在心底狂聲吶喊着:馮雲霄,你究竟想幹什麼?!
  與此同時,一輛飛快開往火車站的出租車上,司機對後座的乘客時不時地瞟
上一眼,他第一次看見這麼狼狽的人,甚至可以說十分古怪。而後座的人似乎也
注意到了司機的異樣目光,但此刻他已經無暇顧及,只是儘量裝出一副不在意的
神色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過往人流。
  (我是誰?我怎麼會記不起自己是誰了?)
  突然腿上撕裂的疼痛又一次打斷了狼狽男子的思緒,汗一滴滴地順着他的臉
頰兩側滑落。不知為什麼,痛的時候臉上卻會不自覺地浮現笑意,形成一個詭異
的表情,看得司機背脊發涼。男子卻絲毫不覺,只是在心裡不斷地默念着一句話
來分散對疼痛的注意力。
  (黑桃J,我一定會殺死你的!)……

  


第1章小鎮的招魂

  1

  阿牛坐在屋外的台階上望着小鎮的入口,揉了一下眼睛後長嘆了一口氣。他
生活在葛新鎮的年數可謂不少,但這個小鎮已經讓他深深地感到厭倦。這裡不止
地處偏僻,而且人也大多性格孤僻,所有的一切都顯得那麼單調乏味,爺爺說是
這地方陰氣重的緣故。
  (阿牛,這就是小鎮的命,也是你的命,一個人的命運是不可能改變的!)
  爺爺的話總是迴蕩在耳邊,阿牛從來沒有懷疑過。不過枯燥的生活似乎偶爾
也會迎來改變,這是自從那個奇怪的人來到這個小鎮之後阿牛開始體會到的。具
體為什麼他也說不上來,但當那個瘸腿的人出現在他面前時,他着實嚇了一跳。
剛開始覺得他的表情顯得有點詭異,但當得知他已失去記憶時他不禁憐憫起來,
但同時還伴隨着一種奇怪的感覺。他分不清這是什麼樣的感覺,就是有點納悶,
似乎一個失去記憶的人不應該有那種眼神。失去記憶還能堅持什麼呢?你不是已
經被命運給拋棄了麼?阿牛隻是幫他把腿上打上石膏,跌跌打打他會治,記憶他
可幫不了他。對了,他自稱阿益,這肯定是他自己給起的,不知是堅毅的諧音,
還是失憶?
  “又吸完了!”阿牛瞅着煙屁股又嘆了一口氣,然後習慣性地把它重重地撳
在地上再碾上幾下。也許是那個人的到來,讓他思考的次數變得頻繁了。思考是
件好事還是壞事他卻不明了。當抬起頭時,忽然一個陌生的身影出現在他的視野
里,這好像是夢中的畫面。
  她是一個皮膚白膩的年輕女子,甚至可以用一塵不染來形容,在烏黑飄逸的
長發下是一張鵝蛋型的甜美臉龐,雖然穿着樸素,但卻掩藏不住一種帶有靈氣的
美。雖然葛新鎮從未出過如此美女,但讓阿牛感到驚訝的是她手上正拎着一個與
她身形非常不相稱的黑色長形大皮箱,兩個組合在一起頓時產生一種格格不入的
魅力。這裡面會裝着什麼呢?他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勾起來了。當確定這不是幻覺
的時候,他立馬走上前搭訕:
  “你是來找誰的?”
  “胡鑫,你知道胡鑫住哪兒嗎?”她看起來一點也不畏生。
  “啊,胡鑫啊,離我家很近的。我帶你過去吧,你是他媳婦吧?”
  “不是,我是他妹妹。謝謝你哦。”她的聲音帶着磁性。
  阿牛順手接過她的大黑箱子,朝胡鑫家走去。說起胡鑫,他同樣是一個深居
簡出的人,平常不苟言笑,整天窩在家裡寫小說,臉上刻着自由職業者的落拓。
  “你叫什麼?”阿牛問,“這大箱子裡裝的都是衣服麼?”
  “我叫玲兒,這箱子裡裝的可是我的寶貝,我要保密,嘻嘻。”她竟然對阿
牛嫣然一笑,阿牛頓時感到心中一盪,好像被電了一下似的。從胳膊來判斷這個
箱子雖然體積大但一點也不沉,沒十斤重,所以阿牛認為裡面裝的都是衣服。沒
走幾步胡鑫的房子就出現在眼前,阿牛一邊想象着身旁這位妙齡女子將要住在里
面的情景,一邊不知道為什麼產生一種強烈的預感:這個小鎮不會再平靜了!
  胡鑫咳嗽地打開了門,當看見玲兒時,足足愣了將近30秒鐘,然後怪叫一聲
撲了上去,兩人頓時緊緊地摟在一起。這讓一旁的阿牛大吃一驚,這簡直和胡鑫
平時的大便臉和死氣沉沉的氣質判若兩人,阿牛甚至想上前檢查一下他是不是發
高燒了。
  後來阿牛了解到玲兒以前曾嫁過一次人,丈夫是個服裝設計師,可是前不久
在一起火災中喪生了。本來作為寡婦的她應該回娘家去,可是因為那場婚事她早
就和家裡鬧翻了天,而且她有着和哥哥一樣的倔脾氣,憑她的自尊是怎麼也不肯
在這種時候重返家鄉的,舉目無親的她於是就只能來投靠哥哥了。
  一切是多麼順理成章啊,在憐憫的同時阿牛多少有一點慶幸。
  “阿牛,你離她遠一點比較好。”阿益仰躺在床上,綁着石膏的腿正擱在床
架上。他靜靜地聽阿牛說完今天的遭遇後,用一種不夾雜感情色彩的語調說。
  “為什麼?”阿牛詫異地望向阿益。阿益只是微笑不答。
  “你連自己是誰都搞不清楚,又怎會知道別人的事?”阿牛有點不滿,因為
腿的關係,才讓這個外鄉人暫住他家。平常覺得和他說話挺有意思的(也沒有別
人可以說話),所以總是有事沒事就喜歡找他聊上兩句。
  “我怎會知道……”阿益表情變了一下,可以看出這個問題讓他一時語塞,
過了好一會兒才回答,“或許我以前是個看相的吧……”
  (我為什麼會讓阿牛那麼做?我以前是幹什麼的?我是誰?……)
  阿益和阿牛的這場談話以沉默收場。

  2

  阿牛這天離開阿益後就早早地鑽進被窩,似乎感覺今天有點冷,可能是颱風
的緣故吧。閉上眼睛,風吹窗戶帶來的吱吱聲就愈加刺耳,阿牛嫌吵得慌,就把
整個腦袋蒙在被子裡。就在這時,他好像聽到在呼呼的風聲中隱隱夾雜着一個年
輕女子的哭泣聲。
  不會是聽錯了吧?
  以前可從來沒遇到過這種事,阿牛決定不加理睬,而是把被子捂緊耳朵繼續
睡。可是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怎麼的,那聲音卻似乎越來越響,越來越悽厲。風
似乎在給這聲音打節拍似的繼續拍打着窗戶,讓人有一種陰風陣陣的感覺。
  雖然害怕,但恐懼還是被睡意戰勝,阿牛不知什麼時候起還是迷迷糊糊地進
入夢鄉,雖然不停地做着情節緊張而毫無邏輯可言的夢,但睜開雙眼時溫暖的陽
光已經從屋子南面窗口鋪灑了進來,整個屋子又變得亮堂堂暖洋洋的,昨晚的那
怪聲也變得恍如一場夢境。
  就在阿牛刷牙的時候,胡鑫過來叫門。阿牛開門一看發覺他的眼袋明顯發黑,
可能昨夜太興奮了而一夜沒睡吧?阿牛一邊這樣妄加揣測一邊露出理解和羨慕的
眼神。
  胡鑫露出十年一見的微笑(至少對阿牛而言)說:
  “我妹子以後可能長期住我那兒,所以今天我打算親自下廚燒一桌好菜為她
接風洗塵,也想請阿牛你晚上過來吃個便飯助興,行不?對了,聽說你這還來了
個瘸腿的小伙子,也把他給叫上吧。”
  阿牛腦中馬上就映出玲兒的可愛模樣,不假思索地就答應下來。只是有點出
乎阿牛意料的是:阿益也是如此。
  颱風給夏日平添了幾許涼意,似乎連天也黑得早了,才5點半左右那邊就擺
好桌子準備就緒。在飯桌上,阿牛發現除了胡鑫、玲兒這對兄妹外還有兩個中年
男子。胡鑫介紹說文縐縐書生模樣的那個叫韓陽。另一位臉上長着一把誇張的絡
腮鬍子,額頭刻着幾道整齊皺紋的叫張盛發,他客氣地說叫他盛發就可以。他們
兩個也是最近才暫住到胡鑫家的。韓陽是某出版社的編輯,上門和胡鑫洽談出版
事宜,為人斯文卻健談。盛發則自稱歷史學家,現任某大學名譽教授,因看中了
胡鑫這塊地的風水,所以有意向購買,所以特地過來找他洽談的。他對各地風土
人情均瞭如指掌,雖然看起來性格沉穩內斂,但一旦話匣打開最為談笑風生。飯
桌上的眾人都被他風趣的談吐逗得笑聲不斷,特別是玲兒常常捂着肚子前俯後仰。
  唯獨阿益除外。
  別人看到阿益的樣子都感覺有些奇特,所以總喜歡引他和眾人講話。但阿益
似乎並不想融入氣氛,除非必須開口他才略微應付幾句,所以有關他的話題總是
會以冷場收尾,讓氣氛變得有些尷尬。他似乎也察覺到自己的掃興,所以中途就
早早退場,別人包括阿牛在內也沒多做挽留。
  胡鑫今晚似乎把往日陰霾一掃而空,真可謂人逢喜事精神爽,整個人神采奕
奕,不停地向眾人敬酒。既然主人盡興又有美女相伴,客人們也樂得觥籌交錯。
至於昨晚睡覺前的怪聲,阿牛想裝作不經意間提出來,但看到大家都處在興頭上,
不想壞了大家的興致,好幾次話到嘴邊都咽了回去,後來幾杯暖酒下肚,更是把
一切都拋在了腦後。
  因為自己也已經頭暈目眩,所以阿牛並不記得是誰第一個倒下,但飯局就在
東倒西歪中散場了。阿牛打了幾個嗝,搖搖晃晃地朝家走去。進了房間第一件事
就是一個大馬趴撲在床上呼呼大睡。
  也不知過了多久但肯定已是深夜時分,一陣強烈的頭痛驚醒了阿牛。他吭哧
一下坐了起來,有氣無力地摸了摸似乎快要裂開的額頭,就在用意志力抵抗頭痛
的同時他還感到尿意通過神經系統反射到了大腦,他下意識地跳下床準備要上廁
所。可是就像被施了定身術似的,他突然站在床邊一動不動。因為一種近乎悽厲
的哭泣聲正從不遠處傳來。它時斷時續,若隱若現,透過窗戶的縫隙蔓延進來。
昨夜的記憶瞬間在阿牛的腦中甦醒了!這次他很清楚沒有聽錯,聲源可以肯定就
在附近不遠處。現在對於阿牛而言,去上廁所突然成了不可能的任務。
  (怎麼辦?不能去廁所了。)
  這時一個念頭躍進腦海,他忽然想到聲音會不會和玲兒有關?
  因為這聲音明顯自她搬來之後才出現的,並且雖然她外表顯得開朗樂觀,可
畢竟是一個女人,喪夫在前,又孤身搬到異地,會不會躲在夜裡才放聲哭泣呢?
  對了,可能是她的哭聲啊!
  這麼一想阿牛的膽子立馬就大了,他堂堂六尺男兒怕這個幹嘛!早上從胡鑫
的黑眼圈判斷他也應該是聽到了,因為知道是妹子的哭聲他才什麼也沒說吧。嗯,
這麼一來不就全都說通了?
  恐懼散盡,一股憐惜之情油然而生。他馬上下床決定去胡鑫家探個究竟。一
來是為了讓自己安心,二來如果事情果真如自己所料,第二天就要找機會和這小
丫頭談下心,安慰一下她才行。想罷他就打上手電,也顧不得去廁所,就順着小
路徑直朝胡鑫家趕去。
  還沒走幾步一陣冷風迎面刮來,讓身單衣薄的阿牛不由哆嗦了一下。他完全
忘了颱風這茬兒,後悔真該披件外套再出來。寒意襲人,也讓他清醒了許多。淒
厲的聲音仍然在前方時斷時續,阿牛開始懷疑起自己的判斷。這真的會是哭聲嗎?
風吹得草叢窸窸窣窣,樹影也跟着無規則搖曳。阿牛由開始的大步流星漸漸轉為
戰戰兢兢的小碎步。這段路一下子顯得漫長起來。
  當他終於心驚膽戰地來到胡鑫的房屋前時,抬頭一看,果真三樓的一間屋子
燈還亮着,昏黃的亮光在黑夜中顯得尤為醒目,一個人影正印在半透明的格子窗
簾上,從姿態和那一襲長發判斷必是玲兒無疑!
  (這下放心了!)
  阿牛長吁一口氣,開始思索明天該怎樣來勸慰她。風兒吹得他瑟瑟發冷還有
那難忍的尿意,促使阿牛馬上往回走。也許只是習慣性的動作,他不經意間再轉
身瞅了一眼,可哪知窗簾上原來只有一個人的影子,現在竟然驀地變成兩個!最
讓阿牛倒吸一口冷氣的是第二個影子並不是處在正常的高度,而是從半空中平行
出現的!當那個影子最後緊貼着窗簾時,從側面看整整比玲兒高了半個身子還多,
這還不算,而且她也是一頭長髮飄逸!不可能啊,阿牛知道胡鑫的別墅就一個女
人,所以這個是……是鬼啊!
  阿牛慘叫一聲掉頭就跑,使出了渾身解術!
  直到“哐”地關上房門,阿牛感覺整個世界只剩自己的心跳。不但不覺得冷
了,只覺得汗水浸透了上衣。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雖然難以置信,可又讓人無法不信。看來今夜是無法入
眠了。阿牛趁着自己還未冷靜下來連忙上好廁所,然後找了一件大衣披上,就這
樣開着燈縮在客廳的陳舊沙發里,把眼珠瞪得如銅鈴一般凝視着窗外一動不動……

  3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讓阿牛醒了過來,他抹了抹嘴邊的口水晃了一下腦袋站了
起來,才知道原來昨晚還是睡過去了。他先環視四周見已經天色大亮,才放心地
三步並兩步打開了門,門口站着胡鑫。不過這次的他和昨天敲門時的神態明顯的
不同,只見他一臉的焦急,臉上的肌肉都似乎要擰在一起似的。
  “不好了!”
  “玲兒出事了?”
  “是啊,你咋知道的?”他用布滿了血絲的雙眼詫異地盯着阿牛。
  “看你都急成這樣了啊,出啥事了你快說!”阿牛的心頭其實也在打鼓。
  “她……唉,其實都是我不好!你到我那邊去,我和你詳細說!”說着他就
要拉着阿牛過去,阿牛忙道:
  “你倒是先說是啥事啊?否則我去了也不頂用啊!”
  “頂不頂用還難說,至少她現在還沒事。這裡說不清,你還是去我那吧。”
  拗不過他,阿牛就跟着去了。走到一半想到昨晚的事就開始後悔起來,本能
地想往回走,不過胡鑫的手像老虎鉗似的緊緊地攥住他。阿牛知道這樣下去不行,
自己都騎虎難下了,那該說的就不能再瞞着了,於是他先清了清嗓子然後儘量用
一種故作輕鬆的語氣說:
  “你昨晚睡覺可聽到有啥怪聲嗎?可吵得我半宿沒睡好。”
  “啊?你也聽到了?”胡鑫緊張地瞟了阿牛一眼,“其實……這……總而言
之……”
  阿牛豎着耳朵等了半天,可是胡鑫的“總而言之”後面就沒有下文了,眼看
胡鑫的家就在眼前了,阿牛急忙嚷道:
  “到底總而言之什麼啊?!”
  “唉……是我妹子在用碟仙招魂啊,你聽到的是鬼叫……”胡鑫嘆了口氣無
奈地說。
  “有這種事?”阿牛倒吸了一口冷氣,這次總算逮住機會甩開了胡鑫的手,
停下腳步,“真的是鬧鬼啊?”
  (他既然知道了,為什麼不怕呢?!)
  “別怕,碟仙招魂暫時還不會有大礙,咱們走!”胡鑫說完就繼續朝前走,
頭也不回,不留給阿牛繼續說話的機會。沒辦法,阿牛呆立了一秒鐘,只得不情
願地跟在後頭。
  “啥叫碟仙招魂啊?”他邊走邊小聲問。
  “總之到了再說,都是……我不好……”胡鑫的話更加吞吞吐吐起來,而且
總是欲言又止地閉上了嘴。阿牛雖然心裡發慌,但還是被激起了一點好奇心。
  走到胡鑫的房前時,阿牛忍不住朝上瞥了玲兒的窗戶一眼。從外面看上去風
平浪靜,似乎昨夜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來到屋內,卻見韓陽在客廳的椅子上正襟
危坐,他就那樣靜靜地坐着,一句話也不說,比起昨晚飯局的活躍完全判若兩人,
只是同樣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胡鑫也沒和他打招呼就徑直朝樓上走去,阿牛緊
隨其後。
  當來到玲兒房間的門外時,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怎地,阿牛突然感覺身上發
冷,不由自主打了一個冷顫。胡鑫來到門前先敲了敲門,沒有回應。但他好像對
此早有預料,利索地掏出鑰匙打開了房門。門一開一股冷風就撲面而來,阿牛不
由又哆嗦了一下。
  (怎麼會這麼冷?)
  還來不及思考,阿牛就被屋內的景象給懾住了。就見玲兒披頭散髮,只穿一
件睡袍趴在窗前的方桌上。她像臘像般紋絲不動。即使他們走進屋內她的眼珠轉
也不轉,只是直直地瞪着面前的一個破碎的碗碟。阿牛本想上前和她打個招呼,
但忽然想起昨晚之事,讓他立即打消了這個念頭。
  再次打量一番,他發覺玲兒的皮膚好像變得比以前更白了,像得了白化病一
樣慘白。可能是冷的緣故,看得到她的身子在不自覺地微微發抖。阿牛披着外套
在這個房間尚覺得寒冷,更何況她隻身着一條薄薄的睡袍?環視四周,房間內的
其餘布置均完好無損,沒有鬼怪鬧事的痕跡,那個格格不入的大黑箱子也靜靜地
躺在房間一隅,宛如陷入冬眠的動物似的。
  (原來是這樣!)
  阿牛驀地發現了這裡特別冷的原因,原來房間的空調開着!
  涼風從空調的扇葉里呼呼地直吹出來,走近一看,不止開着,還被調到了最
低的溫度。阿牛心底暗暗責怪胡鑫為什麼不將它關上。看見空調遙控器橫躺在床
上,於是就趕緊上前,可當阿牛剛準備拿起遙控器時,駭人的一幕無預兆地發生
了:原本一聲不響趴着的玲兒突然像觸電一樣竄了起來,半轉身朝阿牛張牙舞爪
就撲了過來。
  經歷過昨晚的那一幕,阿牛哪受得了這個。
  他駭得手一抖,把遙控器也碰落在地。突然感到肩膀上有股後拽的力道,讓
他踉踉蹌蹌倒退幾步,回頭一看原來是胡鑫正神色嚴峻地拽住他。就在驚魂未定
之時,發現玲兒沒有再次朝他撲過來,卻突然蹲下身像禿鷹般雙手狠狠地抓住了
那個遙控器。
  阿牛這才明白她的目標原來只是遙控器。
  只見她把遙控器緊緊地攥在手裡,又坐回了原先的椅子。只是阿牛這下徹底
懵了。
  胡鑫這時終於開口說明:
  “她這樣已經很久了,不許任何人碰遙控器,其實我剛才也被嚇了一跳。問
題是到現在為止她一口飯都沒吃過,你說該怎麼辦呀?”
  “她是中什麼邪了?”
  “走,我們到外面說去。”胡鑫又把阿牛領到了外面,“我是當你朋友才告
訴你的,你能答應我不告訴其他人麼?”
  沒有選擇,阿牛隻得點了點頭。
  “追根溯源的話,這事還得從前天半夜講起,那時夢裡突然聽見有敲門聲,
我就醒了過來。爬起來打開門一看卻是韓陽和盛發。他倆的神情都非常緊張,我
心知不妙,一問才知道是有怪聲從玲兒房間傳出。盛發他就住在玲兒的隔壁,韓
陽的房間則在玲兒房間的正下方。所以他們都清楚地聽到了動靜。韓陽摸了上來,
確定了這聲音的來源。而盛發也正好被這怪聲擾得夜不能寐,於是他倆商議之後
才決定來找我。我仔細一聽才發覺真如他們所言,但聲音已開始漸漸隱去。我想
妹子應該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這樣的,於是先把他倆暫時勸回,再決定第二天就
此事詢問妹子。
  ”第二天我早早起來,有點忐忑不安地敲開了妹子的房門,可開門的她臉上
卻是一副歡快的表情,讓我一下子不知從何說起,反倒是妹子先提起了這茬。她
問我昨晚是否有吵到我們,我猶豫了一下就照實說了,並問她在幹嘛。她頓時低
下頭,雙眉緊鎖,像是在猶豫是否要說,我也跟着緊張起來,過了半晌她才坦白
她是在用碟仙進行招魂。“
  ”碟仙招魂?“阿牛吃了一驚,昨夜的景象又在腦海浮現,顫聲問道:”碟
仙招魂是啥?“
  ”是我們老家祖輩們流傳下來的一種招魂術,具體是這樣的:先把一個特製
的碟子放在桌上,然後集中注意力念咒語,據說這樣能從陰間喚來死人的靈魂,
來與陽世的人對話。有的人把這稱為迷信,但我們老家那邊特信這個。“
  ”她……?“
  ”是的。“胡鑫說到這裡不禁嘆了一口氣,”她想和死去的老公見面。“

  4

  ”原來是這樣,那現在這又是中什麼邪呢?“阿牛朝玲兒房間張望了一下。
  ”唉,你聽我慢慢說。當妹子和我說她是在碟仙招魂後,我當即就勸她不要
再這麼做了。也勸她不要再去想以前的事,節哀順變,讓一切順其自然。她聽後
略微思索了一下,就爽快地答應了,還開口說搬到這裡就代表一個新的開始。我
看她肯聽這個理兒,別提有多高興了,於是決定燒了一桌好菜慶祝……“
  阿牛這才知道,原來那桌酒宴還有這個意義。
  ”也許是太興奮的緣故,昨晚在你走後不久她又喝了不少酒。韓陽和盛發都
看出不對勁,忙把她攙回屋去,希望不要有什麼事才好。但可惜還是事與願違,
妹子昨夜非但沒停止招魂,還變本加厲,鬧到凌晨三點多還不停止,我擔心到無
法入睡。當我在床上如坐針氈之際,門外又傳來敲門聲,開門一看,果然是他們
兩個。他們怨聲載道說這樣下去可不行,他們睡不好是其次,妹子這樣下去最終
會瘋掉的。
  “我想他們說的在理,就馬上跑到妹子房前叫門,可是這次妹子卻怎麼也不
肯開門,而且房間內還不時傳來古怪響聲。我暗道不妙,忙找來備用鑰匙將門打
開,朝屋裡一看,這一驚可非同小可:只見妹子站在房間正中央,披頭散髮,口
中念念有詞,一副被鬼神附身的模樣在抽搐着。我忙上前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想
將她喚醒。開始她沒有反應,後來突然‘啊’的一聲尖叫起來,張大了雙眼直直
地瞪着我。我當時就嚇壞了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好在過了半晌她才緩緩回過神,
恢復了神智。可誰知這才是悲劇的開始,原來剛才不經意間那個碟子被掉在地上
摔得粉碎。”
  “那個碟子……很重要麼?”阿牛的話音變得吞吞吐吐起來。
  “非常重要!我後來才想起老家碟仙招魂的規矩:招魂到一半時千萬不能去
打擾,碟子更不能摔碎。否則請出來的鬼魂就無法通過正常途徑回去了。”
  “那該怎麼辦?”阿牛心頭一顫,慌張地環視四周。
  “你別擔心,白天陽氣重鬼出不來,要出來也是等晚上。”他看起來雖然是
想安慰阿牛,自己卻越說越怕,“不過鬼也是無法長久呆在陽世的,所以它會想
方設法趕快回去……”
  “怎麼回去?”
  “藉助招它出來那個人的靈魂。”
  “這怎麼說?”
  “就是殺了招魂人,讓她死後的靈魂領路,一同去陰間。”
  “啊!”阿牛有點理解玲兒現在的舉動了,但還是有一點疑問,“那會怎麼
殺,她又為什麼要開空調?”
  “鬼怎麼殺人全憑它的喜好。看她開空調可能是因為鬼想烤死她。你別忘了
他老公是死於火災的。”
  “烤死?可她現在看起來快凍死了啊,對了,她的老公不是服裝設計師嗎?
會不會用剪刀之類的……”忽然阿牛說不下去了,他朝後縮了一下身子,好像鬼
正潛伏在某個角落窺視着他。
  “你別怕,我叫你來其實只是想請你幫我個小忙而已。”
  “幫什麼?”
  “你讓他們兩個在你家暫住幾天,他們反正馬上也是要走的。就暫住兩天,
行麼?”原來是這個忙,阿牛鬆了口氣,現在這種狀況有人陪着何樂而不為,於
是就滿口答應下來,末了補充一句:
  “那你怎麼辦?”
  胡鑫沒有回答,眼神空洞望着前方,過了好一會兒才說,“我自己有辦法,
你不用擔心。”說完就跑下樓了。
  阿牛也跟着小跑下去。只是在樓梯轉角處又習慣性得回瞄一眼,雖然這次沒
再看見鬼怪現身,但也不敢在這裡多作停留。

  5

  在阿益的房間裡,阿牛把這事原原本本述說了一遍,然後唏噓道:
  “你原來真會看相啊!”
  “哦,我後來想了一下,也許,我依靠的是推理吧……”阿益皺着眉頭搔了
搔頭皮,眼神突然變得迷離。
  “推理?當時你連她人都沒看到你推理什麼呀?你說說看有什麼可推理的?”
  “我覺得那個大黑箱子不尋常。”
  “如何不尋常?”
  “一個漂亮女子,帶着一個古典風格的大黑箱子,風塵僕僕地跑來投奔她的
哥哥。這似乎有點像一幅電影畫面……”
  “像電影畫面又怎麼了?你能看出什麼?”
  “像電影畫面怎麼了?……我也說不上來,只是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你沒
覺得麼?”
  “我……我好像也有過這種感覺!”阿牛這時似乎有點激動。當看到阿牛的
反應後,阿益卻顯得悶悶不樂,自言自語起來:
  “原來不止我感覺到了……那麼這個不是推理,只是一種感覺。感覺和推理
是不一樣的。當時我就體會到了那個不尋常的氣氛,但也許只是會看相吧……”
  “如果是推理你會是做什麼的啊?”阿牛好奇地問。
  “我比較希望是自己是大學教授,或者橋牌選手,再或者……”阿益低聲輕
述着,可是突然被阿牛給打斷了:
  “我知道了!”他叫了起來,“她來找哥哥並想住下來其實是因為這個小鎮
陰氣重,最適合碟仙招魂!”
  阿牛臉上流露出一語道破天機的激動神情,然後得意洋洋地出了門。房間裡
又只剩下阿益孤零零一人,他迷茫地望着阿牛的背影,然後默默地垂下頭。

  6

  晚上,韓陽和盛發拎着包裹來到了阿牛的房子,表情略顯尷尬。他們先對阿
牛道了聲謝就什麼也不說地上樓了,大家不約而同地對玲兒的事隻字不提,各自
早早入寢。
  其實他倆來這兒的目的只是為了躲遠一點吧。阿牛象徵性地躺在床上任思緒
亂飛。他其實也擔心着那邊可能發生的一切。如果是別的事,他肯定會過去幫一
把手。說起來胡鑫住這兒的這幾年,話雖然不多,但為人可說是誠懇老實。但現
在碰上的是這事……唉……阿牛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思前想後,不一會兒就陷入
了一種迷糊的睡眠狀態。
  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隱隱約約聽到有人在喊:“救火啊,救火啊!”
  (什麼?着火了?!)
  阿牛騰地坐了起來,頭腦迅速恢復了清醒。他先用鼻子嗅了一下,發覺失火
的地點並不是自己的屋子,那聲音似乎來自胡鑫房子的方向。再仔細一聽--
  (對,那就是胡鑫的聲音!怎麼會失火了?)
  阿牛下床衝下樓,只見韓陽正鬼鬼祟祟地在門口探頭探腦,阿牛見了不知道
為什麼火就上來了,大聲嚷道:“人命關天,還不一起去救人?!”其實阿牛說
完之後心裡也開始發虛,但既然話已出口就決定豁出去了!
  “我剛才只是沒看到有火光才不過去的……”韓陽的話語明顯底氣不足。
  不過阿牛順勢從門口看去,也許火勢還不大的緣故,那邊的天空還是黑沉沉
的,確實不像失火的樣子。
  但既然韓陽也聽到有人叫“救火”,那證明肯定沒聽錯,還是得去瞧瞧才行!
  二人剛準備動身,背後傳來一個聲音:“我也去吧。”原來是盛發佝僂着身
子走下樓梯,看架勢他分明是不想落單才跟了過來。不過將心比心地說,如果和
胡鑫只是萍水相逢的話,不想冒這種險也是無可厚非的。說起來現在屋子裡就留
下阿益一個人了,他腿傷未愈,阿牛也沒想去喊他。於是他們三人大步流星向胡
鑫屋子趕去,路上還不時地聽到胡鑫那“救火啊,救火啊!”的喊聲,聲音嘶啞
乾裂,好像已經快哭出來。
  沒一會兒工夫他們就來到屋前。一看果然不是整幢房子起火,只是玲兒的房
間着火了,而且火勢可謂很小,從外頭看似乎只有窗簾着火了。但一看到那窗簾,
阿牛頓時有點發怵。
  “就這麼點火至於大呼小叫嘛!”韓陽終於發起了牢騷。
  是啊,就這麼點火,胡鑫自己為什麼不進去救呢?對於這點阿牛也有點納悶,
不過更奇怪的是整幢房子沒有透出一絲燈光。他又為什麼不開燈呢?但一時之間
無暇細想,翻進胡鑫院子推開虛掩的大門,一行人衝上樓。可到了三樓這麼一瞧,
三人不由面面相覷起來。只見胡鑫形同瘋子站在走廊里大呼小叫,手裡還拎着個
應急燈,歇斯底里的模樣已經不成人形。可是附近卻沒見有任何火苗。
  阿牛一個箭步上前,才弄明白了事情原委:原來房門的鑰匙正插在鎖孔上,
但是轉不動,無疑是被玲兒從裡面反鎖住了。而撞門老實說並不如想象中那樣簡
單,單憑一己之力一般人很難將門撞開,更何況胡鑫區區一個文弱書生,手無縛
雞之力,所以幾次撞不動後就放棄了,只能在這裡大聲求救起來。
  阿牛和韓陽是這幾人之中身板最結實的,他倆對視了一眼,然後韓陽率先沖
到門前就是一記狠狠的蹬踏,但門只是“咚”地悶響了一聲。這時身高馬大的阿
牛隨後殺到,他卯足了勁像橄欖球運動員一樣用肩膀部位朝門猛地撞過去,就聽
“咔哧”的聲音從門內側傳來,料想是和鎖頭相結合的木板被撞出了裂痕。韓陽
見狀再趁熱打鐵地補上一記飛腿,“咣”地一下,門終於應聲而開了。
  就在門開的剎那,一股嗆人的濃煙也隨之湧出,讓沒有準備的眾人紛紛退後。
只有胡鑫手舞足蹈地試圖驅散煙霧衝進去,卻被盛發一把拉住:
  “危險!去找濕毛巾捂拄臉。”
  只見他剛才已經從隔壁原先住的房間找了條毛巾罩住了鼻和嘴,“我先去看
看情況,你們呆在外面。”
  他一下子抄起胡鑫手裡的應急燈奔入煙霧中,不一會兒屋內就傳來他的聲音:
“還行,火勢小。我一人能撲滅!” “電線燒壞了,燈不亮,你們小心!”
  門外的幾人把門敞開來驅散煙霧,可能房內火勢不大的緣故,煙霧馬上變得
稀薄起來。他們忙湊到門口,只見盛發已經把應急燈擱在地板中央,光束照着大
半個房間,他一把扯下燃着火苗的窗簾,然後嘴裡喊着“讓開!讓開!”就朝門
口衝來。阿牛等人見狀連忙避讓。在他出去之後房間裡的煙也已經散得差不多了,
目光所及並沒有發現其他燃燒物,除了地上零星散落的碎紙屑還帶着些許火星。
  “快救人!”不知道誰喊了一嗓子。
  對,快救人!
  阿牛一行人迅速衝進房內。一進門就瞅見胡玲仰面躺在床上,身上沒有蓋什
麼,仍舊只穿了那件睡袍。阿牛三下五除二脫下外套蓋在她身上,胡鑫和韓陽上
去一個肩膀一個腿就把她抬了出來。可是當把胡玲抬到房間外時胡鑫似乎發覺有
點不對勁。
  “啊!!”
  借着月光細細打量她的臉,阿牛頓時魂飛魄散!
  除了外面的衣服鞋子,胡玲整個身子已經變成了一具塑料模特!
  胡鑫突然哀吼一聲暈了過去。韓陽則驚得坐倒在地,盛發這時也從樓下上來,
就連一向見多識廣的他此時也被駭得面無血色,接連倒退兩步。
  還是晚了!
  阿牛心思電轉間開始明白來龍去脈:因為玲兒的老公死於火災,所以她才開
冷氣,是為了抑止鬼的魔力。可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鬼先把房間的電線給燒斷
了,讓空調失去作用。胡鑫曾說鬼魂怎麼殺人全憑它的喜好,而她死於火災的老
公是一位服裝設計師,於是他就把玲兒的身體變成了一具塑料模特,通過這樣的
手段殺死玲兒並把她的靈魂帶往陰間……
  (怎麼會有這種事!)
  如果玲兒還活着,她一定從這房間的其他出口逃出去了,這是她生還的唯一
可能。
  於是阿牛他們抱着這最後的一線希望,筋疲力盡地搜索這個房間的角角落落,
但卻一無所獲,更確切地說,是否定了玲兒從其他出口出去的一切可能,因為這
個房間處在一種“密室”的狀態:窗戶從裡面被鎖住,窗外也完全沒有攀爬的痕
跡,門同樣也是反鎖。而胡鑫則確定他妹妹肯定在房間裡,這其實無庸置疑,因
為門是不會自己反鎖的。那麼他們現在除了這具塑料模特之外,已經沒別的可以
面對了。
  對了,黑箱子裡裝的是什麼?
  阿牛突然想到這個問題,於是走上前,輕而易舉解開皮扣打開了那個碩大的
蓋子,只見裡面是滿滿一箱衣服!還真的被他給說中了!可是阿牛轉念一想,這
些想必就是她那位死去的丈夫,那位服裝設計師生前所為她量身定做的了,她一
直像寶貝一樣將它們帶在身邊。可是她應該不會想到她的結局是變成與之相配的
模特。
  如此詭譎的變故讓今晚在場的每個人都心有餘悸。阿牛以為這次胡鑫醒來後
會進瘋人院也說不定。

  7

  阿牛錯了。幾天后胡鑫不但沒瘋,還來找他。
  “看來他和我說的是真的,我有事想問他。”胡鑫說出這樣的開場白。
  “誰?”阿牛沒聽明白。
  “就是住在你家的那個阿益呀,他沒和你說起過麼?”
  “阿益?他說過什麼?”
  “他也應該和你說過的呀,叫你離我妹子遠點是不是?”
  經胡鑫這麼一提,阿牛才想起來的確有這麼回事兒。
  “那天喝好酒,我回到房裡,看見一張紙條,上面說預計這幾天會出事,但
他和我說不論出什麼事,都別急,今天這個時候來找他就行了。”胡鑫頓了一下,
“另外他也提醒我離玲兒遠一點,可能看出她帶有有血光之災吧。”
  “啊?他也這麼和你說了?莫非這小子真會看相?”
  “嗯,因為他的緣故,讓我心裡對這件事有所準備,否則……”說到這裡胡
鑫眼睛發紅,低下頭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不瞞你說,我小時候心臟就不太好,受不得驚嚇,現在也算是劫後餘生呢。
所以我想來拜一下恩人。”胡鑫故作爽朗地一笑,但眼神里還是有抹不去的悲傷。
  阿牛把胡鑫帶到樓上。那天之後他就把發生的一切都告訴阿益了。但是阿益
沒有說任何話,如老僧入定般陷入沉思。這兩天也很少看到他下樓,與他在一起
也一直沉默寡言的,可能是一直在思索這件事吧。但阿牛認為看相的畢竟只是看
相的,現在要他來發表看法的話,最多只會搪塞幾句模稜兩可的話,讓你雲里霧
里的。
  但打開阿益的房門後,吃驚地發現裡面空無一人。
  “阿益……?”阿牛覺察到有點不對,輕喚了一聲。
  “那上面有什麼東西!”胡鑫指着床上。阿牛定睛望去,在那張整整齊齊的
床鋪上的確擱着什麼物體。走近一看,原來是一張撲克牌,它被撕成兩半,壓在
一張紙上面。原來他還會用撲克牌算命麼?來不及細想,阿牛連忙拿起紙,但見
上面寫着密密麻麻的字,阿牛激動地閱讀起來:

  阿牛:你好!
  感謝這些日子你對我的照顧,並原諒我的不辭而別,馬上你就會知道理由,
先請你原諒。托你的福,我的腿已經好轉很多。
  對了,胡鑫可能會過來找你吧,因為上次我在他房內偷偷塞了一張紙條。告
訴他和玲兒呆在一起可能會有血光之災提醒他注意,我用了算命師常用的模稜兩
可的話,可能胡鑫會加以提防吧。關於玲兒的事我之前和你提過,那時我只是有
一種直覺,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可在那天吃晚飯的時候我卻找到了證據,這
個女人切切實實會對胡鑫不利的證據。於是我就藉故退場,偷偷給胡鑫留了紙條。
  我之所以不馬上聲張,有我不可告人的理由。原諒我之前一直沒告訴你們,
我是一個逃犯。值得諷刺的是,我也正是憑藉這個身份發現了玲兒的心機。玲兒
在那天吃飯的時候似乎一下子就認出了我,但是她卻馬上加以掩飾,更沒和我打
招呼。從這裡我得知了一件事,也是一件對我自己很不利的事實:我已經成了通
緝犯。
  也許你會吃驚,但追捕我的通緝令是隨時可能發布的,我已經作好準備。
  玲兒不和我打招呼,說明她在生活中和我不熟,但是她又能認出我。說明在
她來的途中,看到了什麼和我相關的東西。我想,就只有是通緝令這一個可能了。
抱着這個觀點,她的舉動就讓我感到奇怪:她明知是和一個通緝犯共進晚餐,卻
沒有聲張的意思。按當時的情況,你們幾個人就能輕輕鬆鬆制住我。憑此我得出
了下一個推論:她一定有不想讓警方出現的原因。也就是說,她的到來也伴隨着
她的陰謀。
  這幾天以來我都在思索着阿牛和我講的那天晚上的事,終於理出點頭緒,以
下是我的一點推測:
  首先,玲兒的身體變成了模特,我認為這肯定是一個幌子,是她在耍把戲,
她哥哥如果受到打擊而瘋了亦或怎樣,應該會讓她得到某種利益。也可能因為小
時候某件事對哥哥一直懷恨在心想要報復,姑且不論動機為何,先來分析這套鬼
把戲是怎麼完成的吧:
  阿牛第一次來到玲兒的窗前時,見到兩個女子身影,其中一個漂浮於空中。
這是簡單不過的花招,只要藉助後來出現的那個模特就行了。這個模特肯定是她
事先拆開裝在箱子裡的,她把模特拼接好之後,再藉助竹竿等器具,就可以輕易
完成人影漂浮的詭計了。當然,這只是餐前附送的甜點。
  而第二次的火災事件,則讓我有點苦惱。窗戶從內鎖住,窗外也沒攀爬的痕
跡,門也從裡面被反鎖住,那麼可以肯定玲兒在房內。可是當他們打開門進去時,
只找到了一具模特。所以所有人才會懷疑這是鬼干的。關於這一點,我先懷疑,
人是不是事先藏在大箱子裡,然後再趁亂逃走呢?可是阿牛又說大箱子裡的衣服
放得整整齊齊,如果事先有人藏在箱子裡的話,是不可能做到這點的,那究竟是
怎麼回事呢?我再回顧了一下現場,終於發現了一個可疑的人,我想應該是在他
的幫助下,和玲兒合夥完成了這套“鬼把戲”。
  他就是張盛發。其實箱子和床上的模特都只是障眼法而已,是為了吸引你們
的注意力。當時的情況應該是這樣:盛發以濃煙為藉口,叫回了胡鑫,然後他頭
帶毛巾沖了進去。當他進去後,就馬上躲在門背後。與此同時,早在房間內藏匿
多時的玲兒,身着和盛發一樣的裝束,頭髮盤了起來帶上假髮,臉上也披上了毛
巾。
  並且當時還伴隨着如下的狀況:
  1.救人心切的緊急情況;
  2.燒斷了電線導致房內沒有燈光,而應急燈在他們手上;
  3.毛巾掩住臉;
  在這種條件下,可想而知,他們二人應該是很難分辨的。
  盛發把應急燈放在地上躲在門後,然後玲兒一把扯下着火的窗簾就衝下樓離
開現場。而“閃開”的叫喊聲是由門後的盛發所發出。你們進去時注意力肯定都
集中在那具穿着玲兒衣服的模特上,不會注意到門後的人,也沒有亮光可以發現
他。加上救人心切,你們首先要做的事必定是先抬“玲兒”到屋外,到最後你們
發現所謂的“玲兒”突然變成了一具模特的時候,又會大吃一驚。所以盛發有充
足的時間從門後悄悄閃出,再假裝從樓梯那邊走過來出現在你們身後,在這個過
程中哪怕被你們發現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我想當時的情況就是如此。
  要說證據,其實也稱不上證據,就是盛發既然已經搬到你家了,怎麼還會在
他原來的房間留一條毛巾呢。
  阿牛,要和你說再見了。
  我沒法和你直接道別,有不得已的苦衷。玲兒如果得知胡鑫沒事,就可能立
刻通知警方來捉拿我賺取賞金。我有點好奇通緝令上會寫多少數額。但現在只有
繼續逃亡。請再次原諒我的不辭而別。


  阿益 

  (原來是這樣!)
  看完後阿牛呆住了,胡鑫也傻眼了,二人張大了嘴面面相覷。就在這時韓陽
醉眼惺松地經過了門口,一看到胡鑫就問:
  “盛發和你談完了麼?我怎麼看到他的行李不在了?”

  8

  “請問你就是阿牛麼?”颱風剛過去,一位高大的青年男子就如熱帶的氣流
般立在門口,汗從他紅撲撲的臉龐直往下淌,周圍的高溫似乎都是從他身上散發
出的。有一個妙齡女子在他身邊俏然盈立,略微昂着頭,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直直地瞅着阿牛,讓阿牛感到有點侷促。
  “我們一接到報警就馬上趕來了。他在哪?”
  (玲兒果然報警了!)
  不過阿牛打量眼前的二位,奇怪的是他們一點也不像警察,也許是為了偽裝
吧,還是城裡的警察都這樣的?年輕男子一手插在口袋,一手耷拉在外面,一副
擺酷的模樣。但他的嗓音似乎有一種懾人的威力,很難讓人違抗。而年輕女子潔
白的面容上是清晰分明的五官,不用細看就知道長得十分順眼可愛。阿牛有了一
種奇怪的感覺,好像進入了一個不真實的世界。的確這個孤僻的小鎮最近發生了
太多的異事,也遇到了太多奇怪的人,和之前的反差實在太大,讓他一時接受不
來。他先咽了一下口水,然後機械性地把事情原委複述了一遍。
  當他說完後,那男子的神色明顯變了,問了一些阿益的狀況。女子卻顯得事
不關己,抿着嘴不發一言。後來在男子的催促下,阿牛帶他們來到了阿益曾經呆
過的房間,那張被撕成兩半的撲克牌還放在原位,男子拿起來看了一眼,就迅速
地塞進口袋,嘴裡還咕囔了一句阿牛沒有聽清的話。這時,阿牛終於鼓起勇氣開
口問:
  “他是幹什麼的,犯了什麼法?”
  “他是……”
  女子剛張嘴,就被男子狠狠地瞪了一下,女子“哼”了一聲不服地扭過頭,
然後朝天翻了一個白眼。阿牛不禁納悶:通緝令不是都貼出來了麼,還有什麼不
好說的?
  他倆似乎不願久留,甚至沒和阿牛打招呼就徑直下樓走了。空蕩蕩的房間馬
上又只剩下阿牛一人。這是他以前熟悉的環境,可是現在卻覺得有點陌生,他望
着阿益曾睡過的床鋪,不知為什麼,一種失落感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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