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血來潮，差點就做了流氓

　　謊言終歸有揭穿的一天，我希望拖一天是一天。萬一心血來潮的小劉老師心血又退潮了呢？萬一閨女自力更生的熱情也退潮了呢？

　　遺憾的是閨女和小劉老師的熱情都沒有退潮，而且小劉老師也終於讓閨女明白了一個 道理：爸爸媽媽是騙子，就喜歡騙小皇帝。閨女還明白了，不管用什麼樣的藉口，只要爸爸媽媽跟在她身後，就是在送她，她就沒資格自豪。

　　讓閨女自己走路的日子終於到來了。

　　這天早上，背着小書包站在門口，閨女堅決要把我和她媽堵回家去，無論什麼理由都不能說服她。她一步一回頭，只要看見我她就止步。到了第三次回頭時，她堅決不走了，把書包往地下一摔就原地喘氣。我還是第一次看見一個小傢伙氣成那樣，心一疼，就詛咒發誓離開她，並且馬上後撤再後撤。

　　閨女重新出發，再回頭時沒有看見我，心裡踏實了些，再邁步時腳下一絆，一個跟頭摔了下去。躲在人叢中的我奮不顧身衝上前將她拉起，迫不及待問她摔疼了沒有。閨女咬牙說不疼，卻又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嚇得我趕緊問她摔壞哪兒了？她什麼也不說，只是用小腳牙使勁踹我。“你走！你走！”

　　正是上學前的高峰期，引得無數上學的孩子和家長觀望，讓我臉上掛不住。當時我有兩個選擇，一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把閨女強行抱走，扔到學校大門裡邊，讓老師去治她。一是答應她的要求，讓她嬌小的身子背着龐大的書包獨自走在混亂的胡同里，像一片小小的樹葉，在風暴里飄流。

　　我選擇了後者。我什麼也不說，緩緩後退，一直退出胡同的拐角。

　　我聽到有別的家長在譴責：這是誰呀？像當爸的嗎？怎麼就把孩子扔下不管了呢？

　　也有誇獎的：這倒像當爸的----後爸。

　　在我徹底退出視線之後，閨女抹着眼淚，從地上爬起，屁股上兩塊巨大的灰土顧不上拍打，只來得及把小臉抹成大花臉。那情景真讓人心酸。

　　閨女背着書包一搖一晃地前行。每三步一回頭。我遠遠地跟在後面，不斷地躲避閨女的反偵察。那真是提心弔膽。以前牽着閨女的小手，心頭是踏實的。後來雖說不牽手了，但還是緊跟在身後。一旦有危險，還可能挺身而出。眼下這樣，雖然我時刻準備着大步上前搶險，真要有危險，什麼也來不及了。

　　那時候，我恨不得一聲令下，讓所有的汽車都給我趴下，就像後來的無車日，甚至比無車日還要無車，連出租車公共車，甚至自行車都趴下，讓我家閨女大搖大擺走向小學校。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可能的是拜託另外的學生家長幫助照看一下。

　　一共拜託了一群，都是不認識的。聽我介紹閨女的自力更生熱情後，都對手上的兒女說，瞧人家，從小就知道自立，哪像你！那兒女準是不服，立即要擺脫父母的照顧，自己撒開了腿往前跑。嚇得父母趕緊拽住連聲說，別別別，你還是當小皇帝吧。

　　第一次脫手，總算平安度過。

　　下午放學，我照常守在校門口。我希望閨女忘了她的追求，沒想到閨女記性好，一如既往地堅定執着。在排隊走出校門老師宣布解散後，我笑嘻嘻迎上去，做擁抱狀。沒想到遭到閨女呵斥。

　　“你是誰呀？你要幹什麼？”

　　我說：“丫頭，我是誰？我是你老爸！”

　　閨女說：“你是我老爸，我是你什麼？”

　　我說：“你是我閨女。”

　　閨女說：“你不是我閨女！我沒有你這樣的閨女！”

　　閨女一句話，說得周圍的家長大笑。我接過閨女的話頭子說，她可以不認我這個閨女，可我要認她這個爸，我不是來接她，是來告訴她，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接她了，想我接我也不接，“你自己走吧你！”我說完，自己先走了，朝回家的相反方向。

　　我又悄悄折返回來，躲在一人的身後。猛然聽到一聲尖叫：“你幹什麼呀你！”

　　原來被我當做掩體的是一個年輕姑娘，鬼鬼祟祟的我讓她受驚了。差一點就喊出耍流氓，再差一點就給了我一個耳光。學校旁邊就是多年被北京市公安局授予先進集體的東直門派出所。一念之差就可能把自己送了進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