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

八十年代看河殤，激情澎湃，覺得拍得真好、寫得真好。可是海外的華人知識分子
老前輩對河殤評價不高，我當時很不理解也很氣憤，覺得他們沒有在中國生活過，
沒有對現實的真實體驗，講得都是些大而無當、四平八穩的道理。

不過我當時有一個疑問，假如我離開中國，將來像他們一樣生活在海外，會不會在
觀念上變得和他們一樣呢？我當時認為自己不會，不會忘記自己經歷的生活。

然而很不幸，出國以後我確實慢慢改變了，變得和那些海外的華人知識分子老前輩
一樣。我覺得原因有兩個，一個是有了對西方社會的體驗，另一個是距離引起人的
感受的變化。

距離感是一個很奇怪的東西，它會讓人的觀念發生變化，由於感受變化的原因。所
謂距離產生美感，其實距離也產生丑感。孔子曰，“。。。近之則不孫，遠則怨。”
或者反之。李賀詩云，“遙望齊州九點煙，一泓海水杯中瀉。”在這樣一種超遠的
距離，世間的悠悠萬事都微不足道。

距離不一樣，感受就不一樣；感受不一樣，看法就不一樣。遠望一個東西的時候，
枝末細節消失了，體量出來了，律動的節奏出來了，速度出來了。。。但這一切都
是相對於距離而言的。距離決定了視野和時間，或者只爭朝夕，或者閒庭信步。心
態不一樣，對事物的感受不一樣，認識也就不一樣，或大不一樣。比如蔣、汪都愛
國，但對時局的體驗和認識南轅北轍，結果成王敗寇，一個是英雄，另一個是漢奸。

所以人不要把自己釘死在某個固定不變的立場上，除了那些基本的人類價值和操守。
再比如對貪官、對污染、對霧霾。。。病急亂投醫，就會怨天尤人個沒完，可是想想
國家的基礎、體量的龐大、三十年的百廢俱興，怎麼可能凡事都能幾年之內就立竿
見影呢？

距離產生美感，距離產生從容，距離產生睿智。但這是沒有保證的，距離變了，
所有一切都隨之變化。

最後還是抄那首馮代的《天道》詩來結束這一段討論吧。

窮達皆由命，何勞發嘆聲。
但知行好事，莫要問前程。
冬去冰須泮，春來草自生。
請君觀此理，天道甚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