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雖遠必誅”說起
“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這一句口號鏗鏘有力,故此經常用在提升民族自豪感、凝聚民心、同仇敵愾的場合。雖然未必每個人都知道這句話的來源和背景資料,喊出來的時候一樣會熱血沸騰,腎上素激增。
史書記載,上面那句話是西漢時的一位名將陳湯,擊退北匈奴單于之後,給當時他的大老闆漢元帝上書的話語。原文這樣“宜懸頭槀街蠻夷邸間,以示萬里。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用現代文來說大概就是:應該把他們的頭砍下來掛在野蠻人住地的高處,讓他們知道,敢侵犯我們大漢,不管他跑多遠,也會被誅殺。”
讀以上那段話,不由聯想起此地毛利文化中的 Haka 以及他們的圖騰中瞪眼、伸舌頭的造型。新西蘭的 All Black 橄欖球隊是一支世界級勁旅,每次比賽前總有一段 Haka 表演,高聲呼喊,拍打身體不同部位,瞪眼睛、吐舌頭,據說可以提振士氣,震懾對手。有時通過轉播畫面,看到他們的對手一臉無奈,觀眾卻多數被撩得很嗨。參觀毛利族人的聚居地 Marae 時總會看到一些舌頭伸得老長的人頭像,有人解釋說那是對敢於進犯者的威嚇,意思是被逮到了的下場就是吊死,而舌頭外伸就是吊死鬼的表徵云云。這種說法聽起來有點道理,不過有機會還是要查證一下。
回過頭來講一講“雖遠必誅”的原創者陳湯,這是一個很有趣的人物。據說他攻克單于郅支城後,私藏了不少所繳獲的金銀財寶,遭人舉報。由於禦敵有功,最終沒有受罰,還被封了侯。雖然漢成帝時期,有人舊事重提,被免職,又因欺君罪坐了牢。得太中大夫谷永力陳他的功績,漢成帝把他特赦釋放,但削了他的爵位。幾年後,烏孫又來犯漢,西域都護段會宗向朝廷求救,漢成帝想起用他,他分析烏孫兵馬不足為慮,不出五天即可解困。事實果然朝着他的預測發展,於是得大將軍王鳳推薦,漢成帝任命他當從事中郎。據說陳湯嚴明法令,博採眾議,有將帥之風,可是又常常收受賄賂,結果還是身敗名裂。有趣的是,王莽“篡漢”之後,追諡陳湯為破胡壯侯,我覺得此舉大概有兩層意思,一來陳湯曾經為王莽說好話,二來王莽的“新朝”希望自己麾下也能有陳湯這類人物。
如此看來,陳湯真是一個有爭議的人物,既曰嚴明法令,卻又貪贓枉法。不由叫人聯想到如今紅朝多少高官,台上慷慨激昂,道貌岸然。台下貪婪無魘,昏聵無為。看來兩面人式的“墨吏”一系也是“古已有之”,是否“於今為烈”則有待大數據考證。
不過,“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這句名言得以流傳千年,恰恰足以證明國人“不以人廢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