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大溫哥華地區，你有安全感嗎？
加中時報 尹琳

前一陣子加拿大的一項調查研究發現，人們對開心或不開心的事情，記憶和感受是不同的。與令人愉快和開心的事情相比，人們對心靈創傷的回憶更加清晰。這個結果似乎也從另一方面證明了中國的一句古話：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這裡說的不是被蛇咬之後身體上的傷口，而是被蛇咬這種驚嚇而引起的心理陰影，那種在類似情形發生時所產生的不受主觀控制的危機感。

正是這樣的道理解釋了為什麼近來溫哥華捷運路段出現多起搶劫案件後，Wong的心裡莫名其妙的多了幾分恐懼。三年前，他也是一起捷運搶劫案的受害者。

那時候Wong剛剛移民不久，一切都在起始階段。還沒找到工作的時候，他自己在做一些電腦維修方面的小生意。做服務業的壞處是，任何時候都可能收到客戶的召喚，晚回家也就成了家常便飯。那天，他從客戶家裡修完電腦，到Metrotown捷運站下車的時候，已經是晚上10點多了。現在回想起來，Wong說自己一下車就看到車站旁邊有3個人了，他們也回頭看他，不過像是不經意的樣子，然後繼續聊天。可當時的他怎麼可能想到自己就碰上劫匪了呢？按照他的話說，是根本什麼也沒想。

“剛來溫哥華，印象好得不得了。乾淨、漂亮，人也有禮貌，走到哪兒都會有人對你善意的微笑。心底里就認定這就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城市，最適宜人類居住的城市。”他說，“人們常常都是這樣，事情沒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時候，總覺得這些罪案啊，危險啊什麼的，都離我們很遙遠。”

Wong頭也不回地走了。這麼晚了，他急著早點回去休息。習慣性的，他走了後巷的一條小路。

突然，有人拍他的肩膀，“do you have a time?”

“我還是沒當回事，拿出手機看了時間，告訴他快10點半了。”

就是這個時候，另一個人也從前面堵住了他，亮出匕首。他們要他的手機、錢包和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Wong雖然有點受驚，可還能夠保持基本的冷靜。之前他也看過不少搶劫罪案的新聞報道，了解面對搶劫時應該怎樣處理，所以連掙扎都沒有，就把手機給了他們，錢包也交了出來。

只是，他身上還有一個硬盤。“我不能給他們，”Wong說，“裡面裝著各種我維修電腦時需要的軟件和自己寫的一些程序，也有客戶的資料。以後還要靠這個吃飯呢，自然不能給他們。”於是，Wong請求劫犯不要拿走這個硬盤，說這對自己很重要。誰知道這麼一說反而起到了反作用，劫匪怎麼都覺得這是值錢的玩意兒，強硬得很，不拿走硬盤誓不罷休。Wong火了，心說你們搶光了身上的財物不夠，還想把我以後賺錢生活的傢伙都拿走不成？！一時間，“怒從心頭起”， Wong和劫匪打起來了……

一個對倆，本來就是勢單力薄，而且遠處還有一個人在把風。但打既然已經勢在必行了，他也不是有勇無謀的。 Wong開始一邊打一邊大聲嚷嚷，他希望能夠引起周圍鄰居的注意，有人能夠好心報警。一邊期許著，一邊打鬥還在進行當中。不知道是Wong的身手太好，還是那兩個劫匪太差勁，很快他就撂倒了其中一個。剛想回身和另一個搏鬥的間隙，他的背部一陣酥麻。他說他不會把那種感覺形容為疼痛，事實上，那個剎那，他根本沒有心思去感受。

後來他知道他背部中了一刀。他記得那把刀，大概有一根筷子那麼長，鋸齒狀。那兩個看起來只有十幾二十歲的劫匪最初只是拿出來晃晃，希望能唬住他，卻不想最後真的派上了用場。隨之，警聲大作。劫匪們跑了。剩下他被送進了醫院。Wong說不知道這個過程到底有多久，“無論是幾分鐘還是十幾分鐘，對我來說，就是一個很漫長的過程。”

從去年年底到今年五月初，溫哥華29街捷運站和周邊兩站已經接連發生7起搶劫案，且受害人多為單身女性。由於案發時間基本在深夜或是清晨，這些女性的上下班途中，而引發了捷運乘客和社區民眾對安全的擔憂。有女性市民稱，過去如果因為工作關係經常清晨或是深夜搭乘捷運，根本不會擔心自身安全。但最近事故頻發，就儘量減少夜間外出搭車，不得以的情況下，就請家人前來接送，保證安全。更有民眾擔心隨著捷運擴建，延伸到列治文和高貴林等地，是不是也會帶來更多的治安威脅。

儘管民眾中有著諸多擔心，最近的一項調查卻顯示本地捷運系統安全不但不差，反而優於多倫多和埃德蒙頓這樣的城市。《環球郵報》的這項調查結果顯示，溫哥華地區每百萬搭乘捷運的人次中，平均有2.6人遭受不同程度的犯罪侵擾，僅低於卡爾加里每百萬名乘客平均面都1.5宗罪案的數字，算是全國較為安全的城市。

然而數字震撼力遠沒有案件帶來的恐懼那麼深入人心，無論如何，本地治安都在民眾心裡亮起了紅燈。很多民眾包括省市議員紛紛提出建議，希望能夠改善捷運附近安全。5月初，新民主黨省議員狄德安發起連署，呼籲省市政府增加捷運經歷，改善捷運站內外保全攝影和照明設施。一方面他希望兩級政府能夠增加捷運警隊的人員，由現在的120名擴大到180 人。另一方面，他也建議捷運站加強安全攝影系統，不只是用來抓逃票的人，更應加強監視站內外活動。以防案件發生後，不能指認嫌犯。

另外，加強照明也是很重要的舉措質疑，這樣小偷或者劫犯都不敢輕舉妄動。狄德安認為，單靠民眾減少夜晚出行，或是親友接送都不能解決實質問題。目前只有靠政府撥出更多相關資源，才能有效改善現狀。

但大溫交通局表示這些提議涉及到經費、人員編制和相關的法律問題，不太可能一蹴而就。但他們已經採取步驟改善捷運站及附近社區的安全。譬如增進高架列車站照明度、更新錄影監測器系統，同時也計畫推行公眾教育宣導，協助乘客和民眾了解在偏僻車站附近步行的安全須知。企劃部門更表示，捷運單位將利用聯邦300 萬元反恐撥款，正在高架列車沿線三個主要車站逐漸興建“捷運村”概念式社區，包括鐵道鎮、艾德蒙茲、百老匯及商業街站，將周邊400公尺?圍列入整體規劃，希望吸引較密集人口聚居、減少車輛使用，同時兼顧改善環境治安。

事實上，捷運站搶劫案只是類似案件中的一部分而已，警察局公布的數據顯示3月份僅溫哥華一個地區就有112起搶劫案。之前不久，本報還曾接到一位華裔女性的電話，稱自己在列治文圖書館門前停車後被搶。當時這位王姓女士剛剛停好車，提著皮包朝圖書館走去。突然，一輛小型汽車在她面前停下，車上一名白人女子沖了下來，搶了她的皮包，回頭關上車門，汽車揚長而去。整個過程不到1 分鐘，王女士完全陷入驚恐之中，不知所措。她打電話給報社的時候，事情已經過去近2個星期，但我們還是聽得出她聲音中的顫抖，“那我抱著個孩子，他們是不是也要搶孩子了啊？！”

溫哥華有這麼不安全了嗎？生活在這裡，民眾的安全感似乎越來越低。也或許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溫哥華正在一步步遠離世界上最適宜人類居住城市的名號。一年一度的全球最適宜人類居住的城市評比中，溫哥華僅僅排名第3，落後於蘇黎世和日內瓦。負責此次評比的Mercer Human Resources Consulting公司在多倫多的負責人表示，溫哥華整體上都獲得高分，但在罪案方面則表現較差，犯罪率基本趨向較歐洲為高，排名自然落後。

休息了半個月後，Wong重新開始工作了。但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他都無法完全調試自己的情緒。或多或少，他對於乘坐捷運多了幾分恐懼。“當然，我知道和其它城市比較起來，溫哥華還是個很安全的城市。”Wong說，只是晚間在捷運站附近行走時，再也沒有走過原來的那條小路，並且少不了東張西望，危機意識十分嚴重。

加拿大達爾豪斯大學心理學教授斯蒂芬波特這樣解釋，創傷事件的記憶儲存更加清晰和人類的生存本能有關。留住這些記憶是為了保護自己，避免在遭受同樣的傷痛。也因為如此，即使受害當時選擇忘記，這種創傷也會留在潛意識裡，在某天被喚醒。

所幸，Wong雖然有被喚醒的糟糕記憶，更有對處理類似狀況時的思考。首先，儘可能走寬闊明亮的大路，不要走小路，走後巷。宵小都是見不得光的，越是在大路上越安全一些。其次，半夜走在路上有人跟你打招呼，切勿回應，快步走或者撒腿跑就對了。再次，真的遇到問題了，不要去爭論。劫匪們窮凶極惡，根本不必試圖喚起他們的良知，要什麼給什麼，保證自身安全才最為重要。像Wong這樣只是背部受傷而沒有危及性命已是一種幸運了。最後，要了解人們的心理。尋求幫助的時候要大喊Fire而不是Help。沒人願意捲入任何案件當中，你喊Help大家都躲在家裡不動；但如果喊Fire就一定會有人出來看，報警的可能性就會大很多，沒準還能直接把歹徒嚇跑呢！

或許這只是個悖論，但或許正是沒有安全感才讓Wong得到如此之多的真知灼見，直到現在他晚上出門都還會隨身攜帶防衛噴霧。在此之前，我一直認為這是女人的專利。是恐懼讓他小心謹慎，做好萬全準備，防患於未燃。這就是城市安全感，它只是每個人的體驗和感受，是一種個人的心理狀態。有人說，城市安全感是一個城市的無形地標，就像愛人之間一樣，無法給對方安全感的人，愛情必定會越走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