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麗敏:我的2020——小荷才露尖尖角 |
送交者: 芨芨草 2020年05月31日08:12:36 於 [海 二 代] 發送悄悄話 |
毛麗敏:我的2020——小荷才露尖尖角
當年嬰兒咿呀學語 家中小孩誕生於日本,嬰兒睜開雙眼投身人世間,與飄落寂寞異鄉的新晉人母,共同忐忑地迎接着嶄新的挑戰、探索着不可預知的未來。 襁褓時期近乎需要24小時的守護,白天每隔二、三小時的哭鬧暫且權當是其“工作”,若到晚上頻現此狀則不敢有絲毫怠懈,其一是擔心枕邊人被吵醒而影響次日的上班;其二是不想給四周靜謐的環境增添獨一無二的音符,故那段時間,我似條件反射一般,只要一聽到嬰兒發出聲響,立即起身將孩兒擁入懷中。長時間的不分白晝與黑夜,不斷演繹着無數個迷迷糊糊的半夢半醒,在午夜永遠點亮的幽暗小電球的昏黃光波下,勾勒出一幅母嬰合體的柔姿。就在日復一日的“驚醒”中,突然有一天,孩兒憑藉桌椅的輔助,自行站立起來,跌跌撞撞跨出人生的第一步,與此同時,口含兩“萌牙”、猶如筍尖破土而出,呀呀學語地向孩提挺進…… 育兒的日子辛苦並快樂着,小孩的成長凝聚着大人的心血,同樣,在平淡的生活中,小孩也會給你帶來太多的的感動與欣慰。記得有次采購了大量物品,准備從樓梯向上搬運,孩兒見狀即刻伸出雙手托住購物袋,欲助我一臂之力,試想一個年僅四五歲的孩子,能承受多重的負荷?我還得擔憂在狹窄的樓道轉角處,會否不慎將其擠下,可心中的一股暖流卻在涌動…… 小學入學式後的最初一周,待到放學時分,我天天去校門口守候,尤其是第一天,當孩兒隨着新生隊伍由校園內走出,聽見我的一聲呼喚,疾步撲到我懷里不停地喊着媽媽、淚光閃閃。首次踏入陌生的環境、接觸不同的人物,作為母親的我,能夠讀懂孩兒眼中的晶瑩液。 即使天天日日陪伴在小孩身邊,亦會產生許多次“瞬間”的幻覺:小學三年級時,孩兒因患麥粒腫而必須去眼科醫院診治,不然無法參加學校里的游泳課。由於是首次前往那家醫院,去時是乘了一站電車後,經摸索、詢問方才到達,走出醫院大門,正稍存遲疑、欲辨認返程車站的方位,只見孩兒一甩手,自告奮勇地說去看看路邊的地圖,邊看邊解釋道:曾去過某同學的家,就在附近,可以沿着步行的道路走回去,不必受三十分鍾一班車次的限定。那一刻,我仿佛感到孩子長大了,之前任由我牽着小手前後左右移動,如今確確實實給我當了一回向導。 親臨陪伴在日本成長 小學畢業典禮,在校體育館內隆重舉行,老師、家長及二、三十名有關受邀來賓先行就坐靜候,館內鴉雀無聲,隨着整點的到來,入口處的大門徐徐拉開,身着畢業禮服的學生,按班級、學號順序排成一字縱隊緩緩進場,大會由固定流程開啟序幕,中心環節落在了畢業證書授予,黑色燕尾服披身的校長,向百名左右畢業生逐一呼名、授予。室內儀式結束後,手持鮮花的畢業生由原擔當老師帶領,走向操場,接受學校其他教師、低年級同學等人的夾道迎送,在明媚陽光的照耀下,孩子的笑臉如手中的花朵那樣燦爛。褪卻着身僅幾小時的畢業禮服、告別書包,一個月後的四月份,即換上中學制服、挎起各校指定的bag,時時刻刻跳躍在眼前的小不點兒,似乎頃刻之間竄高了很多。 當時周圍有兩對夫婦,年長的一對,他們的長子國內小學畢業後到日本,之後被送往英國留學,出生在日本的次女,到達學齡時,由其母帶回申城,至此一家四口,中、日、英“三國鼎立”;年齡相仿的另一對,將倆在日本出生的兒子放到國內寄宿的國際學校,周末由其雙方父母照顧,據說兄弟兩人時常在家舞刀弄槍,難分仲伯。孩子定當從小接受母語教育固然沒錯,可是父母的親臨陪伴也至關重要,魚和熊掌兩者不可兼得,無奈之下我們只能選擇後者。 不論貧窮與富有,孩子本應自小生活在父母的關心呵護中,那是其他任何人無法替代的,如果髫年時期由於各種原因造成子女與父母分離,那麼等到有一天長大了的孩子生疏地站在爸媽面前,他們可能會幡然醒悟失去了什麼,所有的“將來”均會成為“過去”,而“Yesterday once more”僅存於經典旋律的回眸中,即使親情,亦須日積月累的培養。一顆小樹,尚且需要陽光雨露的滋潤,作為有血有肉的生命體,不僅需要吸收足夠的物質養料,而且更渴望精神食糧的灌溉,只有灑下過滴滴汗珠,才有採摘累累碩果的可能。 感受中日親情差異 在日本,與其說是孩子在校接受知識等各方面的教育,不如說是作為監護人的家長在陪伴孩子一同成長,在此期間,面臨着兩代人、異文化等思想觀念上的衝突,原先的一些認知被顛覆。 比如,當我對孩子付出“寵”而並非“溺”時,得到的反饋卻是“愛太多太重”,那樣會增添其心理壓力云云;有次家中孩子偶爾談及:曾好奇地問班上一個因早晨晚起上課遲到的同學:“你爸爸媽媽不叫醒你嗎?”對方持否定回答,且補充道:晚上遲歸時,其父母要是已入臥、但尚且醒着,至多來一句“回來啦”,不會問及緣由等,或許我孤陋寡聞,不知這樣的家庭屬個例還是具有普遍性,在整個日本社會中占幾成;另外據知日本的學生大多將手機置於靜音模式,在上課其間可以理解,校園以外仍然保持該慣性,若遇到緊急或特殊狀況,真讓人倍感焦慮。以前曾聽到國內一些大學生演講時,嗔怪他們的母親一天之內會打N個電話,可我倒覺得這分明是在“炫耀”親情。 送別孩子去上京都大學 千萬次的眨眼,迎來了2020,這原本琅琅上口的年份,卻因一場突如其來的疫情,致使整個世界至今籠罩在恐慌的陰霾中,一些早先預定的個人計劃不得不因此擱淺。一向幸運的孩兒因考入日本名校京都大學而下宿學校附近。首次離家,當我准備陪同步行至車站時,卻遭到堅決制止。作家龍應台曾著書:所謂父子母女一場,只不過意味着,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在不斷地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你站在小路的這一端,看着他逐漸消失在小路轉彎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地告訴你,不用追。 以前已經覺得這樣的描述過於“淒涼”,而如今自己面對的實情更為“殘忍”,連遠遠遙望孩兒背影的權利都被剝奪。當時就此事與孩兒交換意見:我說在中國,親人之間相互迎送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兒,即使是四、五十歲子女,能有七、八十歲的父母陪伴左右,旁人並不會誤認為子女“無能”,反而是充滿羨慕。孩兒卻說至少目前不希望如此,也許等到而立之年以後才能有同感。無奈的我只能作罷,唯有以“千里送行,終有一別”自我尋找台階。 宅外住宿後,一直以手機相互聯系,由於孩兒長期沿襲“靜音”,當我在一日以內、N的十數倍次按響孩兒的手機,目的為了在那邊留有來電數目及每次最長的呼出分秒、作為通訊記錄時,得到的是真“抱怨”。之後我方改進:每次先發一條短信,讓彼方在約定時期內返信。最近一次卻遲遲得不到回音,某日晚間突然接到孩兒來電,詢問我是否收到其短信的回覆,我答毫無任何痕跡。後粗略得知,孩兒趕時間步行時不慎將手機掉落地上,液晶面被摔壞,出現故障,尚未講述完,那邊已自動切斷,再次撥響後,僅幾秒通話便嘎然而止。 因孩兒尚未到達法定成人年齡,故不能自行新購手機,於是我立即連續多日在電腦上向其發送E-mail,未果,失望中猛然回想起,當時孩兒覺得麻煩或沒什麼必要,可能未在其攜帶電腦上安裝自己的E-mail地址,於是我趕忙使用比較原始的方法————寫信。不巧目前正值疫情擴散,日本某些郵政人員感染,致使大批郵件物資積壓、無法投遞等,不知是客觀原因,還是孩兒方的主觀因素,總之已三周以上與孩兒處於“失聯”狀態,我不可能做到如某些日本家長那樣,對子女的行蹤不聞不問。記得已故國學大師曾仕強先生曾演講:中國社會最小的基本單位是“家庭”,而不是象西方國家那樣一味追求“個人”。 兒行千里母擔憂 孩兒初次背負行囊、遠離父母,踏上求學之路,新的征程剛剛啟航,恰遇新冠病毒蔓延,在嚴防無情的瘟疫侵入人體的同時,更不希望無形的糟粕腐蝕人腦。臨行前,我曾一語雙關地對孩兒叮嚀:一定要記得回家的路。日前去超市,看見一位年輕主婦手推購物車,旁邊跟着二、三歲的小女孩,不一會兒,那女孩來回蹦跳地撒嬌:“媽媽,抱抱”,原本最平常普通的單詞、簡語,卻點觸到我內心的柔軟,以往那習以為常的情景,如今成為了一種奢望。每個人每個階段對幸福的定義與理解各異,早晨目送孩兒上學的背影,傍晚等待孩兒歸來的腳步,曾經是我每天的幸福。 吾乃羸弱女子,不善不切實際地高呼豪言壯語,只是單純、理想地祈願:倘若每個家庭的每枝“夏荷”出淤泥而不染、每條“小龍”少年強則國強,那麼以家庭為單位構築的960萬平方公里的社稷,其江山如此多嬌、華夏巨龍騰飛的歲月靜好,離我們還遠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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