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剛和兩個孩子的老師分別會談過。這是一年三度的“教師與家長會談”，也是本學年的第一次會談，由老師向家長匯報孩子本三分之一學年的各項成績考評以及表現。這種做法和中國學校的做法相比，對我來說非常新穎，忍不住拿來和大家分享，希望我們中國的學校和老師們能夠從中汲取一些營養，為中國的孩子們創造更好的成長環境。

　　在我們中國，也有“教師與家長的會談”，也有老師對家長的成績匯報。那我們就一起來看看，這兩個國家的做法有些什麼相同，有些什麼不相同吧。

　　首先呢，這樣的“會談”，是一對一的。全班20個孩子的家長，每個人單獨和老師晤談半個小時。這“約會”的方法也滿有意思，老師給所有家長發去一封電子信，信里有個網址鏈接，鏈接里有一個點子報名登記表，按日期和時間列表，家長各自上網去簽到，先到的先填，晚到的只好填別人剩下的空擋了。完全電子作業，沒有 “商量”的餘地。這些會談都集中在一個星期，孩子的課時縮短到每天4個小時，方便老師擠出時間來一對一和家長晤談。

　　對了，順便提一下，正常狀況下，孩子每天的課時是6個小時，包括課間活動時間。此外，中午有45分鐘的午餐休息，孩子們都在學校里玩兒，不需要回家。也就是說，小學2點半到3點之間放學。再順便提一下，小學的老師，每個班級只有一個老師，不像中國學校語文、算術等都是不同老師。所以家長只需要會見一個老師就可以了解孩子的全部情況。

　　其次，也是相當重要的一點，孩子的成績單，老師不向全班公布，也不直接給孩子自己，而是和家長單獨會談的時候親自交給家長。也就是說，不論是全班還是全年級，甚至全校，都沒有什麼“成績名次”，孩子們既不知道自己的成績，也不知道同學的成績，要想攀比都無從比起!更別說因為成績而受到全班同學的仰視或者鄙視了。

　　在我看來，這樣的做法，首先孩子不會因為成績的好壞而分群，比如說“好學生”一幫人“壞學生”一幫人。其次，“好學生”不知道自己其實已經鶴立雞群，因此不知道翹鼻子;“壞學生”則不知道自己其實是“尾巴”，因此也不知道自卑。沒有成績公布帶給孩子們的壓力，他們就能夠舒展地成長。

　　孩子的成績單，被分成了十分詳細的41項，而不像中國的成績單那樣單純按照科目分成語文算術等等評分。這41項細則大致可以分為四大類：交往能力及工作能力，文體美，語文和算數。以語文為例，細分為對課文的理解，對課文的感應，聽的能力，說的能力，寫的能力，以及書法。而這些項目，又再次被細分成達到的水平，以及付出的努力程度。瞧，光“語文”這一項，就細分成了12個細則。

　　從這麼周詳的細則本身來看，大家就很容易猜測到，這些成績肯定不是單純由“期中考試”或者“期末考試”來決定的。平常的作業，平常的小測驗，平常的言談舉止，(連“努力程度”都記分!)，都包括在內了。也就是說，孩子的某次“考砸了”雖然會對成績有所影響，但肯定不是孩子成績唯一的度量。這實際上更能準確地反映出孩子的實力水平，尤其是學校在乎孩子的“努力程度”讓我十分感佩。

　　老師和家長會談的時候，首先整體上正面評價孩子的優勢，然後拿出成績單來，大致解釋一下，對最優秀的部分特別誇讚，對最不理想的部分特別說明，同時拿出一些平時小測驗以及課堂作業做為參考或者憑證。家長有疑問可以提，老師也會問家長一些問題。比方說我家羊羊的老師，就跟我提到這孩子上課似乎很少聽講，眼睛很少看着老師，很容易走神，可是他的成績卻又出奇地好。老師說，如果這孩子成績不好，她也許會懷疑這孩子有注意力集中障礙;可這孩子偏成績這麼好，竟讓她琢磨不透。我告訴老師，這孩子從生下來第一天起，就是一個不喜歡在我們和他說話時注視我們的人，這大約是他從小的天性。

　　我當然也會問老師問題，“你說這孩子成績出奇的好?可是他說別的孩子老早就在做乘法甚至除法的速算練習題，可是他才剛剛完成加減法的速算練習，乘法練習才剛剛開始啊?我還以為這孩子是班上的尾巴呢。”老師聽了，笑眯眯地回答我，“你理解錯了，你的孩子其實非常聰明，成績非常好，算是班上的前三強呢。他就是慢，做什麼都慢騰騰的，課堂作業也老是不能及時完成，因為他總是分神。但是，他的領悟力非常好，學東西很快，我給大家講解一個概念，話還沒說完，他就理解了(意思是說他就開始分神了)，而別的孩子需要我反覆講好多遍才能明白。”我接着說：“是呀，這孩子做什麼都慢騰騰的，的確也是他從小的天性。對了，他最近老跟我說上學好無聊，老師翻來覆去地重複，好沒意思。”老師有些驚訝地望着我，“噢?他這麼說?果然就是我想得這樣呢，我稍微一點他就透了，他當然覺得我跟其他孩子的解釋太囉嗦太無聊。看來這孩子很有可能是個天賦學生呢。1月份的時候我們有一個天賦學生考試，所有三年級孩子都有資格參加，當然不是強迫參加。你這孩子，我可一定要建議他參加天賦考試。”

　　我又問，“可是，你看這成績單，還有這些小測試，他的成績無非80分上下，並不高啊?”老師又笑眯眯地安慰我說，“這是非常正常的現象。孩子從二年級升入三年級，學業難度上的跨度非常大，很多孩子的成績都會掉下來。這沒有關係，你放心，羊羊的確是我們班的前三強。他真的不是個小尾巴。”

　　這樣的談話，這樣輕鬆的、溫和的、坦誠的交談，我已經經歷了很多很多次。二年級的弟弟祥祥，他老師跟我會談結束時，還特意加上這麼一句：“我很榮幸做你孩子的老師，和他相處非常愉快。”老師對孩子的不吝讚美，讓我每次和老師談話之後都如沐春風，滿心歡喜。要說這是因為我家兩個孩子都成績特別好呢，我也不這麼認為，我真的誠懇地以為羊羊說不想上學是因為他有些跟不上進度。可是，老師的話又讓我覺得那麼自然、真誠，讓我不再為孩子焦慮。

　　而且，我也相信，儘管羊羊從學前班走到現在的三年級，所有接手過他的老師都說他“不專心，慢”，但是他肯定從來沒有因為這兩項“缺點”而遭受老師的歧視甚至在課堂上的羞辱。這個學校的特點是每升一級就換一任老師，羊羊每次學年結束時都會“愛上”他的當任老師，這一點毫無疑問地證明，老師們都是把他的“不專心”和“慢”當作他的特點來對待，而不是當作他的“缺點”來討厭的。

　　這一次“教師與家長會談”，是本學年第一次會談。後面還有兩次這樣的會談，老師和家長雙方都因為這第一次會談有了一定的相互了解，也對孩子的特性和狀況有了進一步的了解。在隨後的日子裡，老師會根據他對孩子的這層更深的了解，調整她對這個孩子的要求、期望，甚至是相處方式，力求從最恰當的方面給予孩子支持和鼓勵。這就是為什麼每次學年快要結束時，我家小哥倆都會深深“愛上”他們的老師的原因所在。

　　孩子能在這樣寬鬆的、理解的、鼓勵的環境中成長，何其幸也!我多希望更多的、更更多的中國孩子，也都能在這樣的環境下，舒展地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