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学中文的听、说、读、写和教育理念
【听、说、读、写】
“听”、“说”是语,“读”、“写”是文,语文简单来讲,就是这两个东西。而
我们讲读、写而不讲识、写这也很有趣,不是已经有听、说的“说”了吗?所以看
来还有第三个东西 ── “读”是衔接听、说之“语”和识、写之“文”的。
读、写的学习,除了识字这个重要方面,还有造句和作文。会说话未必能识字,能
识字未必能造句,能造句未必能作文,所以人类作为“万物之灵”是比较罗嗦一点。
孩子学中文的听、说与读、写之间,的确存在界线,但从另一方面看,听、说之
“学”和读、写之“学”严格来讲还是有极大的区别。孩子学中文的听、说,可以
说是无为之学,而孩子学中文的读、写,则是有为之学。其实孩子学说话和孩子学吃
饭、学走路一样,本来属于自然过程,说成“学”我觉得有点搞得太紧张了。有个
象声词摹拟婴儿学说话的声音叫“呀呀学语”,孩子学中文,本来就是呀呀学语这
么简单。
再说孩子“识字”,有朋友主张小朋友应该上大学再“识字”,我觉得有点搞笑。
这种对语、言、文、字的理解,太僵固了。其实孩子识字有各种不同的方法,有的
有趣,有的无趣,但回过头来一想,从前的蒙童繁体都识了,现在小朋友认简体还叫
什么叫?不是欠揍吗?其实据有关专家研究,孩子认字是当成一幅画来识别的,繁
体是画,简体也是画,所以识辨与记忆繁、简体字完全没有不同。这说明什么?这
说明别把小朋友识字想像的那么难!另外除盲班的大人识字,是不是也把字当画来认
呢?恐怕那个天真的童心早没有了,这时看到的只是烦得不能再烦的七横八竖。据
说我们可爱的西人朋友,见到“己”、“已”、“巳”这三个字,一般会晕掉或者
会疯掉,首先眼睛不济,另外脑子不济,再加上心也不济,没有童心了嘛!就算记住
了,也很快忘掉或者又搞混了。而假如三个字都搞不定,你要大人学中文还不如让
他做老虎凳呢,很痛苦啊。可是如果孩子来认这三个字,转眼记完就跑出去玩了,己、
已、巳?不就是尾巴长一点短一点嘛!所以小朋友识字,不是在学而是玩,如果能够
寓教于乐,识汉字未必是一种“压力”或“负担”。就象JTY所说的,有的孩子对语
音更敏感,而有的孩子对图形更敏感。所以不能一概而论。
【教育理念】
孩子除了会把汉字当做图形、图画来辨认,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孩子儿童时代
的记忆能力最强,记忆力大大超前于理解力,少儿识字,正是利用孩子宝贵的记忆
优势。而珍视孩子宝贵的记忆能力,也正是传统教育理论的基本思想和深刻之处。
现代人对记忆与背诵有一种机械论的理解,叫做“死记硬背”,这种对记忆与背诵
的机械论的理解,既不是西方传统,也不是东方传统对记忆与背诵的理解。其实少
儿学习中的记忆与背诵,尤其是人文经典的记忆与背诵,可以用杜甫《春夜喜雨》中
的诗句来形容 ──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 润物细无声。”
现代教育思想,除了放任孩子所谓“个性成长”之外,还尊从“不懂不教”的教学
原则,所以现代各种教育媒体、各类不同儿童教材中,存在大量“猫儿叫,狗儿跳”
的东西。这个东西不是不需要,比如女孩子就是喜欢娃娃嘛,可是少儿教育大量充斥
这种东西,只有“猫儿叫,狗儿跳”那就完蛋了,那不是教育,而是把孩子当成玩
具了!其实现代少儿教育为什么会出现“不懂不教”的教学原则?这在根本上是现
代“泛科学主义”的产物,既把「人文教育」与「自然科学教育」混为一谈了。
自然科学教育是一定要以理解为前题的,加减不会,就无法教乘除;代数不会,就
无法学微积分。可是人文科学就不一样了,人文科学的概念、理论、思想是一种弥
散性的东西,同一个概念有浅、有深,不同条件下含义也会变化。所以自然科学的学
习尊从线性逻辑,人文科学的学习尊从螺旋逻辑,张潮在《幽梦影》中说:“少年读
书,如隙中窥月;中年读书,如庭中望月;老年读书,如台上玩月。 皆以阅历之浅深,为
所得之浅深耳。”那这读的又是什么书呢?既可能是不同的书,也可能是同一本书。
所以讲到至简处,就是自然科学“不懂不咽”,而人文科学、文学则是“不懂要咽”,
咽下去再慢慢消化。自然科学的研究对象是物质世界,不懂就咽堵在胃里就麻烦了。
人文科学的研究对象是精神世界,不懂咽下去有两种可能:一是慢慢消化变成有益的
精、气、神,一是消化不了放个屁就没有了,所以不碍事。鲁迅年轻时的读书方法
之一,就是专门找自己无法读懂的书来读,读得满身大汗,读完了还是一窍不通,
但这书是不是白读了呢?我们如果把鲁迅的文字与他同时代其它人的文字拿来比较,
就会发现鲁迅的文字特别深刻,为什么?这是题外话,我们暂时打住。
总之讲来讲去,少儿教育中“不懂不教”的教学原则,是一种“唯科学主义”的偏
差,把自然科学教育方法和人文科学教育方法混为一谈,用自然科学教育方法代替
了人文科学教育方法,这种教育理念是绝对错误的。所以说一个时代的教育思想和理
念,不是孤立的,它必然受到时代思潮的影响。
【东、西方传统】
“猫儿叫,狗儿跳”的教材和教育指导思想,把孩子从出生到13岁这段记忆力的黄
金期白白浪废了,不但白白浪废了,而且在孩子的大脑中存入大量的污染物。因为
人类精神资源中,存在正、邪之分,净、染之分,雅、俗之分,大智慧与小聪明之分。。。
而能够从小存入孩子大脑中的最雅正、纯净、优美、智慧的信息,就是东、西方历
史文化中具有永恒价值的人文经典。孩子从小如果能够在自己的大脑信息库中,存
入人类文化、人类智慧、人类真善美的历史精华,那将终身受用不尽。
而这就是现代教育理念与东、西方传统教育理念的巨大差异,这也是近年来在台湾、
大陆兴起的“经典教育”的深刻意义所在。经典教育不是简单的“回归传统”,而
是回归少儿教育的人文、人本精神。当然东、西方传统教育理念的产生和存在,也同
样具有客观历史背景,那就是在近代科学兴起之前,无论东方还是西方,教育尤其
是少儿教育,都是以人文教育为基本内容的。
在西学东渐的近代,民国时期唐大圆先生曾经谈到人类「根本智」与「后得智」的
关系,他认为“中国往日教童蒙的读经,先但句读,后乃开讲,自然开悟。”所以
读经典应熟诵应读,不求甚解,即是求根本智。随后熟能生巧,是为后得智。唐大圆
先生比较东西方教育方法,认为东方不急求解,是培养根本智,而发达后得智。西
方初学即求甚解,以浅近俗事教小学,以期随事能解,是破坏根本智,而失后得智
之用。这里所批评的是西方教育急功近利、实用主义的一面,有其合理中肯之处。
《辜鸿铭的西文学习法》一文中曾谈到:“辜 鸿铭10岁时就随他的义父──英人布
朗踏上苏格兰的土地,被送到当地一所著名的中学,受极严格的英国文学训练。课
余的时间,布朗就亲自教辜鸿铭学习德文。 布朗的教法略异于西方的传统,倒像是
中国的私塾。他要求辜鸿铭随他一起背诵歌德的长诗《浮士德》。布朗告诉辜鸿铭:
“在西方有神人,却极少有圣人。神人生 而知之,圣人学而知之。西方只有歌德是
文圣,毛奇是武圣。要想把德文学好,就必须背熟歌德的名著《浮士德》。”他总是
比比划划地边表演边朗诵,要求辜鸿铭 模仿着他的动作背诵,始终说说笑笑,轻松
有趣。辜鸿铭极想知道《浮士德》书里讲的是什么,但布朗坚持不肯逐字逐句地讲
解。他说:“只求你说得熟,并不求你 听得懂。听懂再背,心就乱了,反倒背不熟
了。等你把《浮士德》倒背如流之时我再讲给你听吧!”半年多的工夫辜鸿铭便稀
里胡涂地把一部《浮士德》大致背了下 来。 第二年布朗才开始给辜鸿铭讲解《浮士
德》。他认为越是晚讲,了解就越深,因为经典著作不同于一般著作,任何人也不
能够一听就懂。这段时间里辜鸿铭并没有停顿对《浮士德》的记诵,已经可谓“倒
背如流”了。 ”
所以说现代教育理念中,存在很多似是而非的东西是经不起深度思考和反复推敲的。
现代教育理念与传统教育理念相比较,有一些新思维、新观念,这本来是有益和可
取的,但有两点要特别注意:一是不能偏,不能走极端;二是如果新观念和旧观念正
面冲突,那么就要小心,历史积淀的不全是垃圾,历史遗产中还存有无价的瑰宝。
“当一位长者说「是」的时候,那大概肯定就是了;而当一位长者说「不是」的时
候,那就未必。”问题是,我们又怎么样去辨别肯定的否定,以及否定的肯定呢?
不过客观来看,有一点我想没有人会否认,那就是今天的人们对历史价值存在过度
的否认,而对当代价值则缺乏必要的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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