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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恨绵绵无绝期
送交者: 佚名 2005年07月29日15:06:13 于 [海 二 代] 发送悄悄话

(ZT)


《祭十二郎文》赏析

在韩愈诸多优秀的抒情散文里,《祭十二郎文》当推为其中的佼佼者,该文在我国浩繁的古代散文作品中,亦是不可多得的珍贵名篇,历来被誉为“祭文中千年绝调”。十二郎,是韩愈的侄子,名老成,他在韩氏族中排行第十二,故称为十二郎。韩愈与十二郎从小生活在一起,情逾一般骨肉。唐德宗贞元二十年(804),在京城长安(今西安)任监察御史的韩愈骤闻十二郎死讯,悲不自胜,痛悼万分。在这种巨大的感情压力下,自他胸臆涌出了这篇千古至文。
祭文通常是祭奠亲友的有固定形式的文辞,也有用以祭神祭物的。韩愈的这篇《祭十二郎文》,却一改过去惯例,不单在形式上用的是散句单行,在内容指向上也一任情感的激荡,通篇追叙他与十二郎的共同生活和深厚情谊,以及渲泄十二郎之死所带给他的莫大哀痛。这种对祭文体的创变,适应了作者情感表达的需要,进而也使该文形成了“以情胜”的鲜明艺术特色。在这里作者独特的表现手法,是使其真挚、深沉的情感紧紧融注在日常平凡琐事的叙述之中。让绵密深沉的主体情感,直接投射于与十二郎有关的生活细节之中,反复抒吐,与之融铸成完整的审美意象,释放出强烈、隽永的感情光芒。文章起首一小自然段,是祭文固有的开头形式。作者抑制着悲痛的情感,以循例的开头,为全文拉开序幕。作者的笔触,以对过去的回忆为起点,“呜呼!吾少孤,及长,不省所怙,惟兄嫂是依。”韩愈三岁时丧失双亲,跟随长兄韩会夫妇生活。后韩会由起居舍人贬为韶州刺史(治所广东省曲江县),不久死于任上,韩愈始十岁。文章选择记叙了韩愈与十二郎幼年“零丁孤苦,未尝一日相离”,因三兄皆早世,嫂“抚汝指吾”感叹“韩氏两世,惟此而已”等充满坎坷、辛酸的生活境况、情形,充满感情地说明了叔侄二人从儿时孤苦相依发展起来的特殊深刻关系,以及两人在韩门“承先人后”的独特地位。作者饱经沧桑的笔调挟带了身世、家世之悲来悼十二郎,令人在一开始就感受到其悲痛之情的绵远深重。其后追忆延展,写两人成年后的几次见面和离别,特别点出近年间作者与十二郎几度约好会合又因变故使其“不果来”,突出了两人相互依恋的感情。夙愿终付虚幻,作者的痛悔不可自释。作者的一句“孰知少者殁而长者存,强者夭而病者全乎?”深深表明了他心中的惊诧叹惋和无比痛惜,也在读者心里激起了强烈的震动。下面对死讯生疑给被伤痛死死压住的心灵带来的瞬间、报丧书信反转来造成的更大绝望、伤心绝望至极而转生的悲愤,一系列急速变化的心理活动,都在作者毫无遮蔽的情感屏幕上清晰地显现出来。及至文中回复谈到自己的神衰体弱,说是不久就会从十二郎而死(“几何不从汝而死也”),因莫大的痛苦重负把这将死视为幸事,又由此想到他们的孩子都尚弱小,悲痛的情感越发汹涌,“如此孩提者,又可冀其成立乎?”此时作者的抒情围绕十二郎的生前身后事,犹如湖水被猛掷进巨石,波动的涟漪在尽力迅疾地扩大,又好似滔滔急流的江水,波波相拥。问十二郎究竟患何病,何时殁等语,表面语气较低缓,却令人觉着作者锥心的痛楚。同时在行文中,造成了一种时起时伏、回旋跌宕的抒情效果。正如在艺术技巧上“抑”是为了“扬”,紧接着文中表现出无边无涯的死别的折磨,终于把作者的情感推向了最高潮,“呜呼!汝病吾不知时,汝殁吾不知日,生不能相养以共居,殁不得抚汝以尽哀……”直到“彼苍者天,曷其有极!”将作者最终未能面见死者的深深痛憾、因大恸而导致的深刻自责等一齐爆发出来,其罕见的激烈、深细与真实,使读者怀着战栗的心灵看到了人类生命情感的无尽深处。这种感受,一直延续到作者交待了“教吾子与汝子,幸其成;长吾女与汝女,待其嫁”后,合并入“言有穷而情不可终”的无限余韵之中。
《祭十二郎文》之所以能将诚挚的抒情与日常琐事的叙述紧密融合在一起,深切地表达出对亡故亲人的悼念和对人生浮沉离合的无限感叹,其另一个重要的艺术特点不能忽略,即成功的语言运用。作者首先善于极贴切、生动地使用语言,使其文字不但切情而且切“境”,即描写什么人在什么时间场合,便用什么样的语言手法使之凸现出来、活动起来。其次是作者在用语方面擅长变化。人的情感活动本来就处在时刻张驰起伏的规律之中,所用于表达的语言如果平板单调,就万不能表现好情感世界的微妙深奥。而韩愈这篇文章的语调句式随着自身情感的发展变化段段变、时时变。句式或长或短、或口语或雅句;语调则或急促或迂缓、或高亢或低回,真正做到了情至笔随。从而使文章收到了情文并生的最佳效果。


解读《祭十二郎文》

祭文是祭祀时诵读的文章。古代的祭祀,有的为祷告晴雨,有的为析求降福,有的为驱逐邪魔,有的为哀掉死者。祭祀时要诵读一篇或几篇文章,诉说目的、要求,这些文章就称为祭文。我下放农村时,已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了,还听过有人读那种四字句的祭文,不过那时的祭文语句已经是比较通俗了。但我仍能感觉得到旧时祭文的那种感情色彩,念起来如泣如诉,委婉动人。

现在我们不做祭文了,往往以悼词取代之。

韩愈,这个人我们已经多次遇到他了。早就知道他是一个很有使命感的文人,个性很强、自我表现欲很强,有着不甘凡庸、张扬外露的气质。

文章做到他那个时代,骈文盛行,讲究形式,讲究辞藻和章法,而忽视了文章的内容。他摆出了一副全方位挑战的姿态,向着这种文坛的浮艳之风发起了攻击。

他以上追承孟子、继承道统自居,提出了“文以载道”的主张。

你看他在《师说》中,对轻师的风气的批评,是如何的张扬!

“师道之不传也久矣,欲人之无惑也难矣”!“巫医乐师百工之人,君子不齿,今其智乃反不能及,其可怪也欤?”

在《马说》中,对糟蹋人才的习气的指责也是那样的不留情面!

“其真无马也,其真不知马也!”

他写文章,很重视“气”的作用,文章的好与坏,就决定于这种精神性的“气”充实与否。我们从前读过的他的文字,每每能够感到文章中洋溢着充沛的气势。

他曾借孟子的话说明,如果人格高尚、志趣充实,文章就会充实,而“充实之谓美,充实而有光辉之谓大”,他的文章,便是朝着这美与大的方向来做的。

这篇《祭十二郎文》与以往我们学过的他的那两篇文章相比,是属于不同类的。这回他没有载道,也没有板着面孔说话。气势虽然还是很足的,但不是那种凛凛然的正气。而是一种从心灵深处流淌出来的哀怨之气,全文以向死者诉说的口吻写成,哀家族之凋落,哀自身命运之坎坷,未老而先衰,哀死者之早夭,疑天理与神明,疑生死之有数,极写内心之辛酸悲恸,写得哀切动人,语意反复而又一气贯之。

此时的他,活得特卑微,也特艰难,生命中也就有了这样的心态!

这是一篇很有名的祭文,前人誉为“祭文中千年绝调”。


“年、月、日,季父愈闻汝丧七日,乃能衔致诚,使建中远具时羞之奠,告汝十二郎之灵:

呜呼!吾少孤,及长,不省所怙,惟兄嫂是依。中年兄殁南方,吾与汝俱幼,从嫂归葬河阳,既又与汝就食江南,零丁孤苦,未尝一日相离也。吾上有三兄,皆不幸早世。承先人后者,在孙惟汝,在子惟吾,两世一身,形单影只。嫂尝抚汝指吾而言曰:“韩氏两世,惟此而已!”汝时幼小,当不复记忆,吾时虽能记忆,亦未知其言之悲也。”

请问:其言之悲何在?

特殊的身世,酝酿了特殊的情感。

韩愈两岁时就死了父亲,不久他的母亲又死去。幼时依靠他哥哥韩会和嫂嫂郑夫人过活。 韩会有一个嗣子叫老成,排行十二,所以小名叫十二郎,年纪比韩愈小一点。韩会四十二岁时死去,这时韩愈只有十一岁,十二郎也很小。韩愈虽然有三个哥哥,都很早离开了人世。这时,继承祖先后代的,只有韩愈和他的侄子十二郎两个人,零丁孤苦,没有一天离开过。

此段文字要反复读,“又与汝就食江南,零丁孤苦,未尝一日相离也。……两世一身,形单影只。嫂尝抚汝指吾而言曰:‘韩氏两世,惟此而已!’”这些语句中所蕴含的悲哀:兄长的早逝,家族的衰落。我们要努力去体味这样的悲哀。


“吾年十九,始来京城,其后四年,又归视汝。又四年,吾往河阳省坟墓,遇汝从嫂丧来葬。又二年,吾佐董丞相幕于汴州,汝来省吾,止一岁,请归取其孥。明年,丞相薨,吾去汴州,汝不果来。是年,吾又佐戎徐州,使取汝者始行,吾又罢去,汝又不果来。吾念汝从于东,东亦客也,不可以久;图久远者,莫如西归,将成家而致汝。呜呼!孰谓汝遽去吾而殁乎!吾与汝俱少年,以为虽暂相别,终当久相与处,故舍汝而旅食京师,以求升斗之禄。诚知其如此,虽万乘之公相,吾不以一日辍汝而就也。”


这是作者接着叙说自己的身世,叙说平生不得志,生命中辗转周折,通向官场的路似乎总是对他封闭着的。以作者的才华,却遭此困厄!前路茫茫,不知所向。

“吾与汝俱少年,以为虽暂相别,终当久相与处,故舍汝而旅食京师,以求升斗之禄。诚知其如此,虽万乘之公相,吾不以一日辍汝而就也。”此中的悔恨与自责,可见真情。当初为求功名利禄,在京城“俯首贴耳,摇尾而乞怜”,问题是摇尾乞怜也不得一官半职,倒把亲情给淡漠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此时后悔,为时已晚。


“去年孟东野往,吾书与汝曰:‘吾年未四十,而视茫茫,而发苍苍,而齿牙动摇。念诸父与诸兄,皆康强而早世,如吾之衰者,其能久存乎?吾不可去,汝不肯来,恐旦暮死,而汝抱无涯之戚也。’孰谓少者殁而长者存,强者夭而病者全乎!”


呜呼!其信然邪?其梦耶?其传之非其真邪?信也,吾兄之盛德而夭其嗣乎?汝之纯明而不克蒙其泽乎?少者强者而夭殁,长者衰者而存全乎?未可以为信也。梦也,传之非其真也,东野之书,耿兰之报,何为而在吾侧也?呜呼!其信然矣!吾兄之盛德,而夭其嗣矣!汝之纯明而不克蒙其泽乎?而不克蒙其泽矣。所谓天者诚难测,而神者诚难明矣。所谓理者不可推,而寿者不可知矣。

哭人即是哭己。欲哭人,先哭己。

哭自己,事业未成,功名未就,人生之路多坎坷;年才四十,发白齿摇,未老先衰!生之痛苦,自不待言,死之恐惧,似乎也已经体验了。

而恰恰在此时,传来十二郎去世之噩耗。悲己与悲十二郎便合而为一了。

悲痛之极,呼天抢地,捶胸顿足,痛不欲生。梦乎?真乎?

人在极度悲愤之时,便会问天。

颜渊先孔子而逝,孔子叹曰:天丧予,天丧予!

韩愈也在问天,“吾兄之盛德,而夭其嗣矣!汝之纯明而不克蒙其泽乎?”他向着天理、神明发出了一连串愤愤不平的质问与冲击!

天之诚何在?天理何在?神之诚何在?神灵何在?问天天不应,问神神不灵。

“虽然,吾自今年来,苍苍者或化而为白矣;动摇者或脱而落矣,毛血日益衰,志气日益微,几何不从汝而死也?死而有知,其几何离?其无知,悲不几时,而不悲者无穷期也。

汝之子始十岁,吾之子始五岁,少者强者不可保,如此孩提者又可冀其成立邪?呜呼哀哉!呜呼哀哉!

汝去年书云:“比得软脚病,往往而剧。”吾曰:“是疾也,江南之人,常常有之。”未始以为忧也。呜呼,其竟以此而殒其生乎?抑别有疾而至斯乎?

汝之书,六月十七日也;东野云:汝殁以六月二日。耿兰之报,无月日。盖东野之使者不知问家人以月日?如耿兰之报,不知当言月日?东野与吾书,乃问使者,使者妄称以应之乎?其然乎?其不然乎?

今吾使健中祭汝,吊汝之孤与汝之乳母。彼有食可守,以待终丧,则待终丧而取以来;如不能守待终丧,则遂取以来。其余奴婢,并令守汝丧。吾力能改葬,终葬汝于先人之兆,然后惟其所愿。

呜呼!汝病吾不知时,汝殁吾不知日,生不能相养以共居,殁不能抚汝以尽哀。殓不得凭其棺,窆不得临其穴。吾行负神明,而使汝夭。不孝不慈,而不能与汝相养以生,相守以死。一在天之涯,一在地之角,生而影不与吾形相依,死而魂不与吾梦相接,吾实为之,其又何尤!“彼苍者天”,“曷其有极”!自今已往,吾其无意于人世矣!当求数顷之田于伊、颍之上,以待余年。教吾子与汝子,幸其成长;吾女与汝女,待其嫁,如此而已。

呜呼!言有穷而情不可终,汝其知也邪?其不知也邪?呜呼哀哉!尚飨!” 


言已至此,夫复何言?

此段文字须反复读,读出作者的心中的忏悔,如同己出。

请你再多揣摩一次,请你再多想象一次——设身处地地想象:当你遭遇困境时,当你觉得在这个世界上走投无路时,当你正觉得自己的命运无从把握时,就在这样的时候,这个世界上,你最亲近的人,你惟一的亲人,离你而去,而你竟然不能亲近他,他病时你不知时,他去时你不知日,他生时你不能与之同居,他死是你不能亲临致哀。你有何言?你能何言?

哀莫大于心死,话都说到了绝处,韩愈的心几近于死啊!

人在这种情况下,万念俱灰,平日里自己所看重的一切到此时都显得不重要了。

你能理解吗?

文章要想写得好,就得写真性情:反映真实生活,抒发真实感情。就这么简单,这是以生命相见啊!在自己的心灵深处激起了波涛,掀起了狂澜,才会有强烈的倾诉欲望,笔端才会如奔流的水滔滔直下,写成感人的篇章。这样写出来的文章,其实可以叫做心潮的浪花,所谓“韩如潮”,最可见于这一类文字了。

只有从生命悲痛里,从人生的大不幸中,获得了切身的体验,激发起感情的冲动,才能够写出如此酣畅淋漓的情真意挚的感人篇章。后人评论说:“情之至者,自然流为至文。读此等文,须想其一面哭一面写,字字是血,字字是泪。”

于是我想:泪是什么?泪是从那奔腾激越的心海中喷出来溅出来的水珠!这祭文就是心海浪涌的记录!丝毫没有一点作态,却自身已是天上的日月,大地的江河,奔流不断,光热无穷,却又只是尽了本性,文章流动自如而不艰涩。

当对生命的热爱超过了对写作的热爱时,这写文章,就成了记录生命,此时,一切写作的痕迹、技巧的痕迹全都看不见了。古人说这是妙文,但这已经不仅仅是妙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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