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借花語吉言

王一敏

女兒家倚立高崗｡6月中旬，對面的斜坡上，2022年的紫陽花，正是盛季。臨窗望去，發現一片片藍紫色中，幾團白色花球，悅然其中，特別惹眼。

有點不懂，不是說土壤的性質，決定了紫陽花朵的色彩嗎？或許，即使是在特定的環境中，萬物生長也是無常。

這一晚，我的夢中出現了那幾團白色的紫陽花，那幾乎少有芬芳的花兒，那晚，居然彌撒着好聞且熟悉的香味，滋潤了我的胸肺，令人貪婪。破曉夢醒時分，余香猶存，聞香尋去，我立刻斷定，它來自一個女孩，每日傍晚，在輔助她盤頭的時候，它總是向我陣陣湧來。

我家的芭蕾女孩妞妞，四月入初二，身高增至1米66，仍保持着瓦崗諾娃苛求的體重。

日本，是這個地球上屈指可數的芭蕾大國，有無數的女孩兒從小以此為夢想，長年累月地追逐着。在這條通道上，初中二年級，也許是個重要的節點。這個節點有點像一個階梯，或是一道跨欄，需要人更堅定的立起足尖，迸發出腳掌後面的神力。

和妞妞一同起步的少女們，到了這個節點，不約而同地大明大白起來。不少人開始客觀地衡量自身條件，醒悟現實的殘酷，重新規劃自己的人生。她們或辭退芭蕾教室，轉身投入中考預備校的戰場；或大幅減少訓練次數，放棄頻繁的芭蕾大賽，讓芭蕾成為伴隨自己一生的業余愛好。當然，也有執着的，憑着十二分的熱愛， 十二分的苦行，不肯放下難圓的專業夢想。

如此態勢中，審視我家的芭蕾女孩，好像還沒有開化。她還沒覺悟芭蕾舞者的艱辛，還沒有產生辭退或妥協的念頭，同時，對芭蕾也沒有十二分的熱愛與煉獄之心。平日，從學校回到家，她一邊抬腿拉筋，一邊往嘴裡扒食，眼睛卻一直盯着手機中的動畫。手機的畫外音，是一種平聲線的快節奏語言，追着它，妞妞經常咯咯地傻樂。面對神聖的藝術，這樣一石三鳥，可以嗎？

吉田都有句口頭禪：如果沒有“情熱”，芭蕾是無法堅持的。那麼，象妞妞這樣沒心沒肺的，今後，還能成氣候嗎？我擔憂着。於是，對着撲面而來的團花簇錦，心裡不由地默默祈禱：但願她能有“希望”一一欲借白色紫陽的花語吉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