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和一位在国内从事教育工作的挚友电话里聊了很久。她一直鼓励我多写点文章分享我在加拿大的生活,特别是教育。2012年,我多次提笔想谈谈这里的教育,的确有许许多多值得分享的内容。可是,每次提笔,笔尖不知从何切入。因为,对于教育的定位可大可小。从小来谈,可以简单的写一篇说明文,说说加拿大义务教育运作体系,聊聊学生上些什么课。回答一些常规问题:有高考吗?怎么考?学生作业多吗?但是,在我心里,教育很大,它是从人出生到死都在进行着的一件事情,大到可以延伸到家庭、社会、甚至信仰……所以,我能预测,一旦笔头落定,恐怕难以短期结尾。就像决定开始画一颗千年老树,教育模式只是树干,需要花更多精力去画那些埋在泥土深处密密麻麻无限延伸的树根,树根才是支撑树干存活的根基。于是,在朋友的鼓励下,我终于决定开始触碰这个神圣的话题----教育。
(一)你快乐吗?
静静回想一下,在我留学瑞士的那两年体验里,我对快乐的定义和追求开始萌芽。如今,我依然能够忆起三位不经意启蒙我的陌生人。
99年,我在洛桑奥林匹克馆旁边的五星酒店打了半年工。每天下午三点下班后,我便穿过马路,独自走到湖边坐上一阵子。湖边公园有一个公厕,我发现一个身材高大,佩戴金丝边眼镜,相貌斯文英俊的年轻男人常在此出入。不久我便知道他负责清洁公厕,这是他的工作。但更加让我留意他的原因是他工作时的状态。手拿工具,嘴里哼着小曲,不慌不忙地,时而仰望云中太阳,时而低扫树叶。这一切都告诉我,他是快乐的,他快乐着他的当下。那时,我心里总问:“他为何快乐?他怎能快乐呢?”。现在的我很想问问当时的我一个问题:“难道他不该快乐吗?难道他不配得快乐吗?”。
湖边,也常来一位中年男人,中等身材,非常精干,头发有些发白。他喜欢滑旱冰,直轮的。他在地上摆着很多障碍物,独自练习几个小时。他的姿势很美,线条流畅。后来的很多年里我都在模仿他的倒滑,但是至今也没有学像。在我的印象里,他几乎不暂停,除非切换障碍物的时候,他的障碍物有啤酒瓶,有时用一种彩色短桩子。只要他在,我会多坐一会儿,坐在长椅上一直盯着他。除了他的姿势带给我愉悦,他对于兴趣追求的执着和专注也让我值得欣赏很久很久。他也告诉我,他是快乐的,他快乐着他的当下。
一个雨天,我独自坐火车去苏黎世逛街。傍晚,一个人发呆地在月台等候返程的火车。忽然一个温柔的声音告诉我:“姑娘,我估计你站错地方了。”是的,看了一眼车票,又抬头望望指示牌,我站在了头等车厢的月台。“跟我来。”她说着。我瞬间被她满头五颜六色的头筋儿吸引了,盯了一眼又一眼,心里琢磨着,这么多色彩怎和一个满脸皱纹,头发花白,身材瘦弱得估计风都能吹倒的老人匹配呢?在回程的火车上我们坐在一起,面对面着。她问我从哪儿来,毕业后到哪儿去,聊到毛主席,也聊到上帝。那些五彩缤纷的头筋儿和她像蜜瓜一样的笑容十几年里都留在我的脑海里。她很美,很快乐,她快乐着她的当下。此后我们再也没有见过面,但她每逢圣诞节都会给我寄一张明信片,每次明信片上都会写着God Bless You! 第一张,第二张,第三张,但从此没有再收到过第四张。我想,她是去了一个能够给她带来永生快乐的地方,天堂。
为什么我总是喜欢忆起这些人?为什么我总留恋这些感动我的瞬间快乐呢?也许有一个答案是正确的:因为我想成为他们这样的人。我想成为一个有能力去珍惜、去专注和充满喜悦地对待当下所拥有的人。不为过去的失去而久久无法释怀,不为过去某一个错误的选择而不敢放脚向前,不为未来的不确定而恐慌,不为一个空洞的梦想而忽略当前的拥有。
以此作为开篇,因为,我理解的教育,一个好的教育,是以培养健全人格为前提。通过它,让人有能力建立幸福感,有能力找到生命的意义。而快乐感、幸福感,以及人格健全程度绝对不是与高学历、高薪酬、高职位成正比例关系。所以,我很想花些精力和时间去找出究竟是什么导致出“不快乐的理科状元”和“快乐的扫厕男”。